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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第134节

  娘俩正说着话, 沈家的大门外忽然有人喊道:“沈少尹在家吗?”
  听声音尖细,半男不女的,料是宫里头的太监, 朱氏和沈月一同噤声,留心听外面的动静。
  “丁公公, ”沈持从书房出来,看到丁逢领着两个小太监抬着礼盒过来, 心道这是御赐的年礼下来了:“劳你们跑一趟,多谢了。”
  在当朝, 逢年过节, 宫里会给四品以上的官员分发赏赐, 叫“御赐年礼”。一般是用御笔写的福字——当然不是皇帝自己写,都是翰林院官员代劳的, 再有些帛、锦、锻之类的布料, 或者外头进贡来的香料等物。
  丁逢笑道:“沈大人接好了,今儿大年三十, 咱家不能多留, 还要回宫伺候呢。”
  沈持让赵蟾桂接下赏赐, 拿出几吊钱塞到丁逢手上:“请公公回宫后替在下说声谢陛下隆恩。”
  太监们掂着钱欢欢喜喜的走了。
  沈持把御赐年礼打开,里头放着两张福字,两匹帛,一盒鸡舌香, 就是当朝的口香糖, 这是给官员用来清新口气, 让你在面圣的时候别因为口臭熏着皇帝,冒犯天颜。一般是专门赏赐给近臣的,三国时期曹阿瞒就很大方地给诸葛亮寄过五斤, 还附上一封信“今奉鸡舌香五斤,以表徽意。”——啥意思嘞,就是邀请诸葛到皇帝身边去当近臣,这对于当时“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阿瞒来说,四舍五入等于到他身边来。两人的这段事情流传到后世,皇帝赏赐给臣子鸡舌香,就意味着默认你是我的近臣,咱俩要经常见面的意思了。
  毕竟给一辈子都不见面圣的官吏那多浪费,这玩意儿挺贵的。
  沈持交待赵蟾桂:“这帛留着给阿月当嫁妆,这鸡舌香,等过来年拿出去问问有没有人买,能换多少银子算多少。”他也不是天天要面圣,用不了这么多。
  沈持也在想着给沈月攒嫁妆的事,不过他不愁,到时候能拿出多少算多少,日后手头有了,再补贴给她就是。他统共就这么一个妹子,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赵蟾桂:“……是,大人。”
  街坊邻里已有人放起鞭炮庆贺除夕,他正要去关大门,京兆府的司仓参军钱前来了:“沈大人。”
  钱前今儿犹穿着官袍,看样子不是来找他闲聊套近乎的。
  沈持:“钱大人,有事啊?”
  “昨儿帽儿胡同那边有人乱丢垃圾,”钱前说道:“下官来请大人一道去看看。”
  京城有八纵八横十六条街,街是宽宽的,能并行八两马车的,而胡同就很窄了,可以说是住宅区吧,进去里面或是高门大户,或是市井小民之家,帽儿胡同在城东。
  “垃圾”是个古老的词汇了。
  不过那会儿“垃圾”时常用作形容词,据说是堆积如山的意思,“更有载垃圾粪土之船,成群搬运而去。1”,在句子中一般是这么用的。
  在当朝,和后世一样,京兆府在各胡同、街道设置了垃圾投放点,居民不能乱丢,乱丢垃圾是要治罪的。
  可没有后世罚个款那样轻松。
  《昭律疏议》中有律例:“其穿桓出秽污者杖二十。”要是被抓到谁乱丢垃圾,要被抓到衙门去打二十棍,咱就说罚的重不重吧。
  京兆府司仓参军钱前手下还有专门的街道司,相当于后世的环卫局,负责街道清扫、疏导积水、整顿市容市貌,手下有一二十名役,专门维护京城的卫生。
  每日的泔水、马桶的粪便,都要倒在京兆府指定的地点,然后运出城去,同样,也是要向这些人家收一定的银子费用的。
  沈持立马说道:“本官换身衣裳,这就同钱大人一道去查看。”
  这是要去做城市排查。
  他很快换上官袍,骑马和钱前一道去帽儿胡同。
  ……
  屋里,朱氏往外努努嘴:“今儿都年三十了,你看又有衙门的人来找你哥,我瞧着他过年休沐也歇不了。”
  “阿月还是在家中多留两年吧,好歹照应照应他。”
  沈月使劲点头,心道,她哥这京兆尹的差事不轻松,她该留在家中帮衬他一二。
  ……
  沈持到了帽儿胡同,果见在胡同口处,有人倒了两桶泔水在地上,油腻腻的一滩。幸好天寒地冻,暂且还没有腐烂散发出腥臭味。
  “查是谁家倒的,”他说道:“除夕在道路上倾倒泔水,查出来除了杖二十外,再罚银十两。”
  京兆府的衙役们:“是。”
  他们扒拉半天泔水,而后在帽儿胡同里头一家一家审问,最后把一户姓曾的权贵人家给挖了出来。
  “过年了,沈大人开开恩,”曾家一开始还硬气地不把沈持当回事:“在下以后不随便乱倒泔水了。”
  沈持却丝毫不为所动,命拖下去打了他二十棍子,且罚没曾家银十两。
  “走了一个贺酷吏,”曾家受了刑又挨罚后四处哭诉:“又来了一个沈酷吏,不仅用刑他还要罚银子啊……”
  他的邻居听到后朝曾家淬了一口:“沈大人执法如山,你乱到泔水打你怎么了?活该。”
  “是啊,往前走几步路就是衙门收泔水的车子,”另一户说道:“还能倒在路上,懒不死你们,想欺负沈大人年少?门都没有,我看还是罚的少了,罚你二十两银子都不多……”
  “……”
  有的是百姓为沈持说话。
  由此可见,他上任京兆少尹后,在京城百姓中的口碑还是不错的。
  就在京城里爆竹声声,新桃换旧符时,黔州府,贺俊之住在阴冷潮湿的厢房里,想着,黔地什么时候能出太阳,他烦透了这日日连绵不断的阴雨,没有日光,看什么都叫他无比烦躁。
  “贺大人,怎么不生火呢?”大理寺丞翁泉问他。
  虽然黔地没京城那么冷,但它潮湿啊。
  贺俊之盯着外头灰蒙蒙的天空,不说话,心冷。
  朝廷的赏赐送到了,他幽幽地问:“有鸡舌香吗?”
  翁泉看了看说道:“大人,没有。”
  贺俊之又看了一眼那赏赐,面带几分冷笑,这流放看来是没结束,皇帝还不打算召他回去。
  “明年开春京兆府要在京城开花朝节,”翁泉拿着户部的一个公文在他面前晃了下:“听说这是沈大人的主意。”
  “陛下明明不喜欢铺张浪费,”贺俊之说道:“前几年连上元节的灯都叫撤了。”竟让沈持主持开办花朝节积攒政绩,这是给拔擢他铺路啊。
  贺俊之的脸越发阴沉,沈持就像一根针,走路时扎在脚下,躺卧时扎在脖颈,刺得他越发痛了。
  翁泉:“大人,京城来的消息,说沈大人跟武信侯府订了亲。”
  “史家?”贺俊之的心中又泛起一股酸意:“他攀的可够高的。”
  “大人,当初沈持给您出主意离开京城,”翁泉想了想说道:“会不会是您在那边碍他的事了?”
  要是他们还在京城,压根儿就没人敢喘口大气,偷盗、犯禁之事都不会有,哪里能显出沈持这个京兆少尹的能耐。
  贺俊之这些年的面相越发眉压眼了,他看了一眼翁泉:“离开京城一年整了,得回去。”
  这流放的日子他一天都过不下去了,没有什么地方比呆在京城更好。
  得想辙回去。
  ……
  京城,大年初一。
  五更天,沈持一起来,就有不少人家派家丁送了拜年帖来,这帖子用梅花笺纸裁成,二寸宽,三寸长,上面写着受贺人姓名、贺词、落款。比如薛溆送来的拜年贴是这样写的,“敬贺归玉兄新春。正旦,薛溆。”。
  原来,京城中的士子应酬太多,分身乏术,无法在正月里一一登门向朋友、亲戚、同僚拜年,便委派家人手持自己写的拜年贴投过去,这是京城里的习俗,一些大户人家,前来投帖子的人太多,便在大门上挂个红牛皮纸袋,上书“接福”二字,接受各方投贺。
  沈持:“……”头一次知道当朝还有拜年贴。想来后世的贺年卡片拜年贴演变而来的吧。
  初一这天陆续收到厚厚一沓,他也要写一些拜年贴回给人家。沈持也给史玉皎写了一份,上面除去恭贺新年的致辞外,他还说京城明年开春要举办花朝节,如果她在的话,他们就能携手赏花同游了。
  ……
  不过也不是人人送拜年贴的,还是不少人要亲自走动的,沈家新春期间并不冷清。舒家的小辈们头一个上门来拜年,沈家一边招待他们一边打趣沈月:“瞧,舒家急着娶你过门呢。”
  沈月羞红了脸,私下里写纸条问沈持:哥,可不可以当你娶了嫂子进门我再嫁去舒家啊?
  置办嫁妆是一回事,瞧着沈持为官辛劳,她想留在家中照拂兄长两三年。
  “你嫂子的事情还早着呢,”沈持说道:“舒家那边很是盼着你嫁过去,阿月,我想,他们不会亏待你的。”
  “万一有不顺心的,”他又说道:“什么时候想回来就什么时候回家,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和讲究。”
  沈月使劲点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滴落:哥,你最好了。
  沈持伸出手抚了抚她头顶细软的头发:“有哥哥呢,不要想那么多。”
  沈月好哄,一下子收起眼泪找姊妹们玩去了。
  她穿着浅红色的衣裙,越发像娇养长大的,有父兄疼爱,能发脾气耍性子,却挡不住娇俏可爱的富贵人家的女郎,叫沈家大房杨氏和三房的张氏看了心中一噎。
  今非昔比,妯娌俩不敢刻薄二房,只能说道:“阿月有福气,唉都是命,咱争不过的。”认了。
  “都是一家人,”朱氏听见了说道:“大嫂别这么说,过年了,阿池有心,让给咱们备好了新衣裳,大嫂得空看看喜不喜欢,要是不喜欢的,叫他重新找人来给裁。”
  张氏看着朱氏如今的阔气,想着沈知秋还在读书考童生,每年还要家中补贴银子供他买纸买墨,不知道明年能不能考中,也不知道她要补贴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阿朵,”她默默交待沈知朵:“咱们来京城一次不容易,你要是能在这里遇到贵婿就好了。娘也跟着你享享福。”
  她从前一门心思都在沈知秋身上,对沈知朵这个女儿不上心,嫌她长的像老刘氏,细眼扁鼻子,一点儿都不好看。
  可是她长大之后越发像沈凉,就算不及沈月出众,但也是十里八乡出挑的美人儿,提亲的不少,可是张氏谁都看不上,非要说只有官宦之家才能嫁进去,才配得上沈家的门第。
  沈知朵从小被娘亲不待见,生得唯唯诺诺:“阿娘,阿月姊姊花容月貌哪里是女儿能及的,女儿以后侍奉在阿娘身边好不好。”
  沈莹都没有嫁人,她急什么呢。
  张氏急了:“禄县提亲的还少吗?娘看不上他们,这回进京,总要找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才好。”
  沈知朵:“阿娘……”她从不指望像沈月那样高攀到京城舒家那样的人家。
  张氏:“舒夫人认识不少京城后生,阿朵,你要主动和她亲近,让她给你做个媒,我就不信,你比一个小哑巴还不如?”
  沈知朵跺脚哭道:“阿娘你真糊涂。”
  张氏抬手打了她一巴掌:“你和你哥哥俩个人就是来讨债的吧,一个个这么扶不起。”
  沈知朵暗暗落泪,她从母亲房中出来,看见沈凉提着一壶酒往后院中,来到京城无事可做,他越发爱喝酒了。
  整日沉迷美酒不可自拔。
  沈知朵站在树下哭了一会儿,才回到自己房里。这里收拾得整洁,明亮,里面熏着淡雅的花香——一看就是小姐的绣房。
  沈宅后院布置得比前面还要富丽,平时是给沈月住的,可见沈月在家中有多受宠。她越想哭得越厉害,沈月小时候是个哑巴,爹娘和哥哥为了给她治病,遍寻天下名医,有谁嫌弃过她一句半句的,而她只是小时候长的没那么顺她娘的眼,说骂就骂,说打就打,到了如今,她娘要她高攀,以至于蹉跎到今日,还要把人丢到京城中来,沈知朵哭到颤抖,直想一死了之。
  沈莹来找她,敲敲门:“阿朵,出来玩好不好,京城比禄县好玩多了。”
  沈知朵又拿自己跟沈莹对比起来:沈莹皮肤黑,杨氏每每说嫌弃,却不曾亏待过她,更不曾打骂……
  外人说的时候还要护着她,家中姊妹,偏她投胎在张氏怀里,真是当初瞎了眼。
  她拿手帕捂住眼睛:“我换衣裳呢,一会儿去找你吧阿姊。”
  沈莹:“是不是三婶又骂你了,我找阿池哥给咱们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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