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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第153节

  沈持沉思着道:“唐大人想的周全,是这个理儿。”
  “嗯,既如此就好办了,”俞驯听了说道:“韩大人、唐大人,你二人尽快带着银子去找白青庐将食盐买回来。”
  韩、唐两人道了声“是”。
  商量完买盐的事情,各自散去。
  沈持回到家中,成亲后媳妇儿不在家,宅子里显得冷清,略静坐片刻,去书房给皇帝萧敏写奏折,对于这件事,他平铺直叙,不写一句自己的想法,要不要卖给段清川甲胄从而换的食盐,全交给皇帝与朝臣们来定夺。
  这么大的事情,他是不敢随意开口的。
  沈持的折子送到皇帝萧敏的御案上之后,他浏览一遍,宣来左丞相萧汝平,兵部尚书魏淳,君臣三人关起门来商量多日,末了君臣一致认为,粮、盐是一地百姓赖以生存的根本,没有粮食,人会直接饿死,没有盐,百姓易发生水肿等疾病,黔地需要低成本的食盐,这甲胄可以卖给段清川,以换取黔州府从他手中采购食盐。
  正如段清川所料,昭朝朝廷苦黔地食盐转运久矣,是愿意同他交换的。更何况,大理国内兄弟阋墙牵扯住段思仓的精力,使得他们有机可乘放开手脚在西南作为,这么喜闻乐见的事,怎会不给呢,给他。
  黔州府这边,通判韩越和盐务官二人协力从昭通郡将一千石食盐运回府衙,千堆如积雪般存放在盐仓里,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盐,叫他们喜不自胜,看得快要流出口水来:“抱两只狸奴放进来,看好了别进耗子……”
  等他们啰嗦半天,封好盐仓出来后才想起,耗子怎么会吃盐,耗子不吃盐,唉,高兴迷糊了。
  在这期间,段清川派人来打听了一次消息,沈持只说朝廷没有给答复。
  后来,皇帝萧敏的批复到了,同意兵部卖给段清川百副甲胄,稍后由军器监押运过去。沈持叫人给段清川送信,说我朝答应给他这百余副甲胄,只是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先给二十副,此后每隔两个月交付二十副……问他意下如何。
  一百副甲胄,当然不会一下子给段清川的,万一他拿到手,各种推诿不卖给黔州府食盐怎么办。
  分做五次给他,拉长交货期,黔州府便至少可从段清川手里买十个月的食盐,囤得多了,多少能压一压黔地的盐价,让百姓吃上平价盐。
  信送到段清川手上,他看完后气得拍着信说道:“这摆明了是故意的,怕我们拿到甲胄之后反悔不卖给他食盐,留了个后手。”可饶是这样,他还不能跟沈持翻脸,毕竟还有求于人家,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怨气十足。
  白青庐:“殿下,左不过是让沈持多活一年,不急,咱们先收拾别人,这仇先搁在心里记下。”
  “嗯,”段清川冷哼:“本世子的三个弟弟才更叫人头疼。”为了同他争世子之位各种使绊子。
  在稳住世子的位子之前,他暂时腾不出手来报复沈持。
  半个月后,五月初,军器监押运百余副甲胄送到黔州府,尽数交到沈持手里。按照事先说好的,他先行交给段清川二十副,又问起买盐之事,对方不得不咬着牙答应,又以五文一斗的价格卖给黔州府一千石食盐。
  运回去之后,知府俞驯和府衙的厨子说道:“天冷了做几扇猪腊肉,多放点儿盐。”可以期待今冬有腊肉吃了。
  沈持听说后和俞驯开玩笑:“多做一扇,本官也爱吃。”
  “放心,少不了沈大人的,”俞驯哈哈一笑,转而揶揄他道:“最近怎么不见史将军来与你相会,也不见你去找她,闹掰了?要不要在下去说和说和?”
  沈持:“……”他这才回想起来,后日端午节,明儿起官吏休沐。
  当日晌午过后,他随手收拾几件衣物拿上,带着赵蟾桂到安仁县找史玉皎夫妻团聚去了。
  一路策马如飞,终于在天黑之前感到了戍军大营。哪知道,就在他进到史玉皎军中大帐的瞬间,还未来得及与她说话,风驱急雨,如河决堤一般倾泻下来。“不好,”军中十几名将军一起来找主帅:“将军,看这雨势,怕是要爆发山洪。”这一带到了夏秋之际常有山洪之灾。
  史玉皎看了沈持一眼,又对将军们说道:“各营地今夜做好值守,备好船、羊皮筏子等物,另,厩将务要守好粮草,不得有失。”厩将是军中负责粮草的官吏。
  上次沈持教军中的工匠制作羊皮筏子后,他们几经改良工艺,已经能造出更好用的了。
  “是。”将军们面色肃然,各自领命下去。他们在这里驻守多年,每年都要遇到几次山洪,倒攒了些应对的经验。
  外头的滂沱大雨敲在窗户上噼啪作响,天黑得不见一丝光亮。
  等各营地都暂报来平安,史玉皎才微微蹙眉同沈持说道:“你来的真是不巧,遇到这种天气。”
  “还好我赶来了,”他没有汲取上次贫嘴被掐的教训,又深情地说道:“不然若真爆发山洪,我可不放心你。”
  “必是冒着暴雨拼了命赶来找你。”
  他说的话是发在内心的,全无一丝虚情假意,只是,他好像忘记了,在她眼里,若真遇到事情,他可没有她手下 将士跑得快,还是她的累赘。
  不过他很快想到了这一点儿,刹那间带着一丝自豪说道:“三娘我水性很好的,你不用担心。”
  小时候他可是在没玉村村头的小溪里泡大的,水性不错。
  他太能说了,史玉皎无奈地把他领到她的书房:“相公,我这里尚有几本书可看,你闲来无事消遣吧。”
  沈持:“……”
  过了一阵子,将军们又来报说听到对面的昭通郡传来山崩地裂的声音,大约那边爆发山洪甚至泥石流了。
  “再探,再报。”史玉皎又吩咐道。
  到了约摸二更天时,安仁县的雨转小了,今夜多半无事,将士们深深松了口气,才生灶做饭。
  不一会儿,军中的厨子给书房送来两碗清汤牛肉面,两碟子炒黄豆,两人相对而坐,史玉皎带着歉意说道:“这么晚才招待你吃饭,饿坏了吧。”
  沈持刚要说什么,又听见怀武将军苏瀚来报:“将军,大约是昭通郡发了洪水,许多人被冲到咱们这头了。”
  外头隐隐传来绝望的哭喊声。
  史玉皎面上没什么表情:“遇到活着的就捞出来。”
  而后,她低下头安静吃饭。
  沈持吃完饭后漱了口,问她:“昭通郡守不救灾吗?”
  史玉皎在屏风后面换上常服,着一袭鹅黄衫子水绿百褶裙出来:“昭通郡守白青庐时常不在郡中。”
  除了成亲那日,他还没见过她穿这样鲜亮的衣裳,也衬她,显出林下风致来,沈持凝着她说道:“竟是这样。”
  “据我所知,”史玉皎收拾着书房后面的床铺:“就算白郡守在,他也不会救灾的。”
  这些年,对邻国,可以管中窥豹的是,大理朝廷年入银子二百万两上下,但段思仓不到一年就要花掉三百万两,这么多银子,全用来吃喝玩乐大兴土木,却很少用到正地方。
  挣一两花十两,段氏的财政很快陷入了困境。
  且天公不作美,大理国这些年一直天灾不断,旱涝轮流来,一地发生灾患,段思仓根本不救,而是置之不理,让治下的百姓自生自灭。
  沈持听完面色凝重。可以预见,山洪之后的昭通郡,必是无数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百姓,沿街乞讨,卖儿鬻女,只求能多食一餐,多活一日,遍地哀嚎……
  他去打了些热水,二人洗漱后躺在床上说话,时不时听见远处时断时续的哭声,纵是新婚小别,也只是十指相扣,紧紧偎依,再没有别的情*欲。
  第155章
  屋外夜雨敲窗, 惊雷不断,长夜漫漫辗转难寐,幸有另一人在耳畔低语, 才在夜幕收帘前沉沉睡了一觉,醒来时, 一丝天光透进来,白天了。
  雨还在下。
  军中昨夜置守将士, 从暴涨的流水中捞出一堆昭通郡受灾的百姓,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营地外的棚子里, 微弱地喘着气。
  史玉皎命军中的厨子给他们煮一些粥吃:“吃完能走动了赶紧到别处去。”
  看见她给昭通郡的人吃食, 副将周胜抱怨道:“将军, 咱这是把别人家的棺材抬到自个儿家里来哭。段氏都不管他们死活,咱们又是救人又是给他们饭吃, 等他们回去掉头出人出粮给段若嫣来打咱们吗?”
  他们这些年跟大理国打仗吃足了苦头, 连带着对方的百姓一块儿恨上了。
  周胜是史家的家将,史玉皎冷冷看了他一眼:“要是他们死在这儿, 还得给他们收尸, 不过一碗粥的事, 让他们自己走更省事。”
  周胜哼一声,气呼呼地带着他的人到校场去练箭以发泄心中的愤懑。
  不断还有昭通郡的百姓被捞出来,沥干水后摇晃一下,有气的搁一堆, 断气的扔一处, 积攒的多了便挖个坑撒上石灰掩埋, 既是让逝者安息,也生怕尸体腐烂引发驻地发生传染病。
  ……
  沈持看得直皱眉。
  他问一个活下来的昭通郡男子:“你们郡中怎样了?白太守呢?守军呢?”
  男子流着眼泪泣道:“屋子塌了,人没了, 当官的跑了……”昨天傍晚大雨浇下来之前,有会看天的说要发山洪,郡守白青庐就卷铺盖跑了。见白青庐跑了,驻守昭通郡的将领段懿带着家眷收拾细软到别处躲山洪去了。
  “白太守不在,段将军也不在?”沈持重复问道。
  男子长长叹了口气:“他们都跑了,谁管咱们。”其余的昭通郡百姓也这么说。
  昭通郡不比黔州府,那边的土层厚,有大量可耕种的田地,其中一个叫盐津的地方,还有盐井,是块大肥肉。
  白青庐就这么丢下他的子民跑了,呵,真不中用。
  沈持暗想:都说无利不起早,这样叫人白白忙活,没劲儿,谁会乐意。
  他眯了眯眸子,知道动手得利的机会来了,于是去找史玉皎:“三娘,给朝廷发塘报,最快多久到?”
  “八百里加急,”她说道:“三日。”
  沈持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又夹杂几分运筹:“三娘,此时昭通郡中空虚,若户部着手赈灾,并借此机会让郡中百姓更换为我朝百姓的身份文书,”他顿了顿又说道:“你的部将再以铜矿为由进驻,等白青庐再回来,不好意思,这里的百姓是我大昭朝的子民,土地是我昭朝将士戍守之地,跟他们毫无半点瓜葛了。”
  就算你跳着脚叫嚷这是你大理国的地盘,那你拿出证据来,拿不出来就哪儿凉快呆哪儿去,别在这里胡搅蛮缠。
  “你写。”史玉皎思考片刻后说道:“写完给我就好。”
  沈持飞快地给皇帝萧敏写了一封奏折,史玉皎也一同给兵部去了一封密信,请示调兵之事。
  以八百里加急送往朝廷。
  塘报发出去之后,为了抢占先机,不耽搁时间,沈持命与昭通郡接壤的安仁、铜仁、樊武三县的县令调集县中官吏在边境上先行赈灾,对昭通郡受灾的百姓,但凡愿意换成我朝百姓身份文书的,每人可以领一斗米,半匹粗布,全家老幼均可在他们临时搭起的棚子里暂时落脚。
  这三县当然没有这么多余粮,但没关系,沈持写了封信,让赵蟾桂火速送到黔州知府俞驯的手里,调派粮食跟布匹来赈灾。
  等日后请示户部再拨付给黔州府。
  告示一贴出去,不少昭通郡受灾的百姓为了活命,别说换身份文书了,甚至让他们改姓都愿意,他们拖儿带女在这三县的城门前排起长队,只求早点领到糊口的米和布,活下去。
  这三县给他们换身份文书的书吏敲大印敲得手腕酸痛,都要抬不起来了,一个接一个的,根本没有空闲的时候。
  史玉皎派探子去昭通郡内打探,确认守军也跑了之后,立马派副将周胜带着千余人悄悄潜入昭通郡内,先驻守在铜矿周遭,不声不响先行圈住地盘。
  倘若朝廷准许调兵进驻昭通郡,之后就明着来,要是不肯,就再悄悄撤兵回来,一旦被查问起,只说是为了我朝的铜矿安危,任谁也挑不出她的错处来。
  三日后,等八百里加急塘报到了朝廷的时候,三县官府已经差不多换了五千多份身份文书了——整个昭通郡约摸四万来人,而兴宁县铜矿那边,周胜带着千余号人蛰伏着,至少这块地盘,已经实际在我朝的手中了。
  皇帝萧敏收到八百里加急的塘报后,立即召集重臣前来上书房商议此事。
  从来没什么存在感的刑部尚书刘渠最先开口说道:“以赈灾为条件,让昭通郡的百姓更换我朝的身份文书,沈大人这是给大理段氏来了个釜底抽薪啊,这招太妙了。”这么一来,昭通郡没大理段氏什么事了。
  兵部尚书魏淳接着说道:“要是真能按照沈大人所预想的,昭通郡的百姓换成我朝黔州府各县百姓的身份文书,就算大理国打回来,百姓大可躲在黔州府不出去,他们抢回一个满目疮痍的昭通郡……这是赔本到姥姥家的事……依臣看此事可行,大理国甚至只能吃了这闷亏不会轻易与我朝开战……”受灾后活下来的百姓跑光了,以后谁来为他们耕田缴纳赋税,没有人的。
  “可臣听说,昭通郡内有个叫盐津县的地方,此地有盐井。”吏部尚书穆一勉说道。
  左丞相萧汝平:“沈大人在奏折中说,盐井留给大理段氏。”
  值钱的先让段氏拿回去,不把事情做绝。
  听闻此言,礼部侍郎李叔怀本来想感慨说几句押运的赋,结果只想到一句“此计甚妙甚周全。”,相当于后世惊叹得只会“哇塞”了。
  “我朝的哪一寸土地不是打下来的,”兵部尚书魏淳说道:“就算大理段氏想打,奉陪就是了。”
  扎扎实实的好处到手,打一仗也算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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