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第176节
沈持:“……”
皇帝萧敏听说王渊到鹤州府的官学执教,非常欣慰:“老师总算想开了。”听说王渊的夫人去年冬天没了,便赐两名到了年纪自愿出宫的宫女前来给他做妾,陪伴他。
“王大儒他哪里肯收,”赵蟾桂说道:“认了她们当干女儿,又让杜大人去说媒:“知道有哪个好男儿未娶妻的,给我两个干女儿做个媒,她们都岁数不小了,早些成家的好。”
沈持:“这是先生的风度。”他说道:“赵大哥你去给先生递个帖子,就说我过两日去拜访他。”
赵蟾桂应了声,回头一看兰翠来了,正站在门外要抬手叩门:“哟,兰副将。”
兰翠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史小郎君说沈大人受了伤,我来瞧瞧要不要紧?”
沈持:是媳妇儿让她来的吧。嘿嘿,他就知道媳妇儿有多心疼他。
“一点儿皮肉伤,”他怕史玉皎太过担忧他,说道:“已快好了。”
“既无事,”兰翠笑道:“史将军想请沈大人写份折子,尽快把此次与王膺交战、周旋之事上奏朝廷,请跟我走吧。”
沈持:“……”
第181章
他一想要写奏折, 胳膊更疼了,对赵蟾桂轻咳一声:“留署的马车闲着吗?”这次不骑马了要坐马车去媳妇儿那里。
“在呢,”赵蟾桂看了眼兰翠:“我这就去给大人备车。”
兰翠:“……”
怎么沈大人出一趟门变得娇气起来了?
她没有细想, 说道:“那我先走,回去等沈大人。”
沈持让赵蟾桂赶着马车送他去戍军营地, 路上看见零星的稻田,稻穗金黄, 问道:“是本地人的田还是从戍军家眷的田?”
“是戍军家眷的田,”赵蟾桂说道:“杜大人说, 本地人少且不事耕种。”
是以鹤州的田亩数还很少。沈持心想:户部和鹤州官吏尚任重道远啊。
“哦, ”他闭目养神片刻就到了军营中, 他穿着春衫踩着矮凳从马车上下来,年少的脸上浮现一抹浅浅的微笑, 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风流文弱。
史玉皎打眼一看, 咦,这不是她的夫君又是谁?赶紧上前说道:“我本想派辆马车去接沈大人的, 想不到这么快就来了。”
沈持躬身施礼, 笑道:“看来我与将军心有灵犀……”
看到他俩这一句你来我往的, 旁边的人都肉麻得笑出了声,还有人低声说荤话:“你们说晚上咱们史将军是不是都不敢怎么动,稍一用劲还不把这小娇夫的腰给掐断了……”
沈持听见了:“……”立即昂首阔步,下盘力求沉稳, 证明自己也曾习过武。
史玉皎看着低声发笑:“行了, 你跟他们较什么劲儿啊。”
沈持:“……”
“伤哪里了?”到了屋里, 她伸手宽去他的外衫:“让我瞧瞧。”
沈持伸出左手臂,委屈地道:“你看,几乎被扎穿。”
对她来说无非是微末小伤——见惯了, 不过她还是认真看了看,满眼心疼:“元高射了你一箭是吧?”等着,来日沙场上相见,她必加倍奉还。
看他上好了药,她又问:“别处还有伤吗?”
说完她很是担心地要掀开他的衣裳。
沈持抓着她的手:“夜里到床上给你看。”
这话说得她脸面飞满红霞,一转身伸手捞起她的狻猊银面带上出去了。过了会儿,史玉皎又带着个小女郎进来了,原来是营中开饭了,这小女郎端了饭菜进来:“将军,沈大人,吃饭吧。”
史玉皎又摘下银面,亲自摆了盘,盛了饭,跟沈持说道:“吃饭吧。”
沈持见她面色如常了,不再没正经,好好地吃了顿饭,而后漱了口,半躺在藤椅上有一搭没一搭说话:“玉展这次算立了军功吧?”
史玉皎:“算。”
“给他上奏兵部吗?”他又问。
她:“嗯,写到折子里。”
……
两个人说着话,歇息一会儿,渐渐入了夜,沈持坐在书房铺开纸张——幸好伤的不是右臂,忍一忍尚能写字,给皇帝写奏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写了一遍。史玉皎也在写塘报,她在为此次出征的将士们要军功。
两人静静地写着写着,烛花“啪”地一声爆了,屋中陡然明亮起来,沈持起身剪去烛花,这时远处传来更鼓声,已是三更天了。
“我还有一会儿就写完了。”他看了她的书案一眼说道:“你还要多久?”
史玉皎说道:“我还有些别的事情一并要上奏,你写完先睡吧。”
沈持重新坐下,把他的写完了,来到她身边说道:“我替你写吧。”
史玉皎看着他的手臂:“快了,你先去睡吧。”
沈持不走,就在书房的藤椅上躺着等她,或许他连日来绷得太紧,骤然放松下来一靠上去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只觉得掌心带着一层茧子的手抚着他左臂的伤处边缘,片刻后又给他抹了一层军中的药膏,凉凉的止痛很明显,他反手握回去,听她说:“走,到里屋床上睡去。”
沈持在半睡中跟着她回到卧室拉上帷幔,将薄雾弥漫的夜色隔绝在屋外。昏黄的烛光透过窗纱,像是为微凉的夜镀上一层暖色。
二人都没有说话,静静聆听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默默感受着对方身体的柔软和温度。不知她何时熄了灯,在浓墨般的黑暗中,他们彼此偎依……
次日一早,他的奏折和她的塘报一同发往京城。
而后,沈持暂且清闲几日养伤,而史玉皎则如往常一样练兵。
沈持手臂的伤愈合得很快,已不再疼痛,这日午后,鹤州官学放假,他去拜访王渊。
王渊住在官学和府衙之间,是从当地人手里买来的一处旧宅子,宅子建在向阳的半坡上,竹木掩映,四周围着一排篱笆,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见一片落叶,一个角落里堆码着柴禾,用来烧火做饭。
为招待他,王渊在屋后架起火炉煮茶,他说杜不寒告诉他此地的烹茶之法:将茶叶放入陶罐之中,加入香草,先以大火烧沸,再用小火熬制,关火之前加入蜂蜜,茶汤如融化的琥珀,茶香芬芳醇厚,一杯入喉,满口生津,舒爽无比。
宅中有两位二十多岁的娇美女子出来见他,一位叫袁婉,一位叫陈蕊儿,她俩齐齐屈膝一礼:“沈大人。”想是皇帝萧敏赐给王渊的宫女了。
沈持还了礼,等她们回屋后斟了两盏茶放在石桌上:“师娘……不在了?”
“她去年冬天去了。”王渊微垂眉眼说道:“是我负了他,年少时无能害她沦落贼手,后来好不容易把她找回来,又没有教导好她的儿子,让她忧思成疾……”
沈持浅呷一口说道:“先生节哀。”
“本来她去了之后,”王渊摆摆手说道:“我心如死灰,直到接到你的来信,邀我来此地讲学,我才记起世间还有‘忠君安民’四个字,便慢慢劝自己从男女之情爱中走出来,再展抱负……”他笑了笑:“不等你三顾茅庐,自己便来了。”
“先生能来此地任教,”沈持起身对他深深一揖:“是鹤州府的荣幸。”
王渊:“我观归玉这些年来所为,皆是急圣上之所想,百姓之所期,很好,他日朝廷当万石厚禄,三公九卿,虚位以待你呀,归玉。”
“先生过誉了,”持续说道:“这些年学生不敢说劳苦功高,但凡事尽心尽力,平定西南之事也算是略有起色罢了,均是尽人臣本分。”
王渊欣慰地点点头:“归玉……”
小厮走过来的脚步打断了他的话:“岑教谕递了帖子,说想拜访先生。”
王渊看了眼沈持:“我这里有客人,还是请他改日再来吧。”
小厮出去回话。
王渊又说道:“对了归玉,我听说岑教谕是你的同乡兼同窗,他品性如何?”
“先生为何问起这个?”沈持说道:“我离家的早,与岑教谕多年未见,不敢妄言。”
“杜大人想为他保媒,”王渊说道:“求娶袁婉。”
沈持:“……”
王渊见他不说话了,笑道:“如今反倒是我同岑教谕打交道的多一些,我慢慢看。”
沈持一笑,又同他说起别的。
……
回去后,夜里,沈持同史玉皎说起王渊的事,颇为伤感,她却问:“那两个宫女王大儒真的不要?”
沈持:“他既认了干女儿,大抵是无意美色了。”
“怀武将军苏瀚苏将军,”史玉皎说道:“我保证是个好男儿,说给他怎样?”
“苏将军是个可靠之人,”沈持大笑:“先生这下不用发愁了,莫说两个女儿,就是二十个,在你营中挑一挑,约摸也能找到东床快婿。”
史玉皎:“我营中没那么多光棍。”尤其是有头衔的将军们,绝大多数都是有家有口的。
沈持:“……”
隔日把苏瀚的事跟王渊说了,他笑眯眯地道:“等我回去问问两个女儿,看谁愿意嫁给苏将军。”
又过了两日,王渊给沈持回话说:“袁婉说她曾远远见过苏将军一面,是个好儿郎,她愿意嫁他,只是……”
那日岑稚说请杜不寒保媒,有意向他求娶袁婉,如今要将她嫁给苏瀚,岂不是叫岑举人脸上难堪。
请谁保媒都会得罪岑稚,这可怎么办。
“先生,此地民风开放,”沈持说道:“每年七月初七乞巧节之时,未婚男女在月下约会,定终身,不用他人保媒,不如让他二人入乡随俗,到那一日互相表明心意,商议婚嫁之事,怎样?”
“倒是个法子,”王渊笑道:“今儿六月初四,再等上一个来月。嗯,行。”
师生一块儿闲散地走在草坡上,聊到兴起时,二人同时哈哈大笑。
赵蟾桂从府衙找过来:“王先生,沈大人。”
沈持驻足问他:“什么事儿啊?”
“京城送来了兵部和户部的公文,”赵蟾桂说道:“有封赏大人的,还有史小郎君的,大人快去看看吧。”
沈持赶忙同王渊告辞回府衙去看公文。
原来,半个多月前他的奏折送往朝廷,朝臣们听了都很欣慰,皇帝萧敏亲自封史玉展为昭武校尉,命其在军中带兵。
从此这小子也是吃皇粮俸禄的人了。
对沈持,皇帝赏赐给他京畿百余亩良田。在当朝,甚至可以说在农耕时代,土地是种身份,对于有功之臣,皇上要赐土地,京城的富豪商贾,也要在乡下置地。大户人家、殷实人家、破落人家,往往是以拥有的田亩数来区分,君王赏赐臣子田地是很大的恩赐,这让他人不在京城也能风光一回,日后回京,也算有了产业。
沈持忍不住眼眶湿润。骑马去军营告诉史玉皎这一好消息,到了之后,史玉展正穿着兵部送来的昭武校尉的衣饰在得瑟,看见沈持大声问:“姐夫,我穿它好看吗?威风吗?”
他穿着深色的窄袖戎装,带平巾帻外罩武冠,还真有点小将军的风采。
沈持:“好看极了,恭喜呀。”
“我以后能带五百兵士,”史玉展笑得眉飞色舞:“能练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