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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门寒婿的科举路 第239节

  朱尧将这件事报给了户部尚书秦冲和,秦老狐狸一琢磨:周家刚失事,这事儿随之被抖露出来,看样子是有人要落井下石,借户部的手再给周家一闷棍,说道:“让本官好好想想。”
  过了一日后,他问朱尧:“沈相知道吗?”
  朱尧点点头:“下官告知他了,沈相说让知会秦大人您一声。”
  秦冲和点点头:“你拟一份详细的奏折来,本官先上奏给曹相爷。”曹慈和周家是亲家,不知曹家是否涉及其中,他得先试探试探。京城各家之间的事情盘跟踪错,复杂啊。
  “是,”朱尧说道:“秦大人。”
  两日后,关于周家放京债的奏折递到了曹慈的手里,他打开一看脑子嗡的一声:他不是把这件事甩出去了吗?怎么又回到了他手里,一看是秦冲和的印章,气得摔在地上:“秦老匹夫,不会给沈相吗?”
  他越来越觉仕途力不从心了,桩桩件件事情都变得很被动,他脸色变得颓然。
  一旁的管家曹四瞧着他的脸色问:“相爷,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咱们怎么办?”
  曹慈默然片刻说道:“唉,送到本相手里的奏折,只能上奏给圣上了。”
  这件事还得由他来揭出来,交恶周家。
  忽然。
  “砰砰——”有人急促地敲门,曹慈给曹四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看看,过了会儿,人进来了,是周家的。
  一开口说的就是放京债的事,他们听到风声了,但是曹慈很不耐烦:“这事儿啊你们还是去找淑妃娘娘的好。”
  周家人气愤道:“曹相,别忘了……”当年曹家也是有份的。
  曹慈冷笑道:“周老爷,千万不要血口喷人,否则,只会更难收拾烂摊子。”
  周家人被他嘲讽得哑然:“……”曹家早在几年前就退出放京债了,还真是空口无凭。
  只能悻悻离去。
  他一走,曹慈立即去书房写了一封奏折,遣人连夜送进宫去。皇帝看到后拿手臂夹着奏折,直接去了周淑妃住的庆春殿,声音平淡如常地说道:“你看看这个。”
  自打雍王失意后,周淑妃每天过得战战兢兢的,听他这么说更是吓得面如土色,抖着手打开一看便瘫软在地:“……万岁爷,这……这……妾……”
  嗫喏着说了半天,甫一抬头,皇帝不知什么时候早走了。
  皇帝从庆春殿出来后,用御笔在曹慈的奏折上写了行字“替朕去一趟周家。”,命人送给他。
  曹慈看到朱批,摇摇头:“唉……”终究是躲不过去,还好,奉旨办事也算是过得去,当晚,他去了一趟周家。
  至于他对周家人说了什么,旁人无从得知,但是他走之后,还未到天明时分就传出了周六河暴毙的消息。
  周六河死的很仓促,死得很突然。白日里死讯传到宫里的一瞬,皇帝舒展开眉头,徐声说道:“去给雍王殿下送床凉席,这天儿眼见着有些热了。”
  大太监丁吉愣了愣:“……是,陛下。”
  第240章
  彼时, 京城各世家也都知道了周六河的死讯:“死……周大人死了?”先前与他不对付的人一抿唇,心中别提有多痛快了,而平日里来往密切的则心中惶恐, 着人四处打探消息,生怕牵连到自家, 更多的是与之毫不相干的人家,他们三五好友聚众小酌, 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说的最多的还是“到底是谁弄死了周六河”, 有人说道:“我听说是曹相爷, ”他说完挤了挤眼睛:“曹相爷这是挥泪斩亲家啊……”
  “我怎么听说是户部干的, 说是周大人私放京债,被户部弹劾了……”
  一人压低了声调说道:“我表兄的小舅子的表姨父的侄子在京兆衙门当差, 他说呀, 是周淑妃和雍王母子俩失宠了……周大人从前干的那些旧账被翻了出来,圣上大怒, 公事公办叫他死的……”
  “唉, 不管怎么说, 曹相爷这人是真狠……”有人反驳他:“当大官的哪有不狠的。”
  “话不是这么说,我瞧着沈相爷就不赖。”
  一阵短暂的静默后又有人开腔:“说起沈相爷,全天底下能有几个那样的人物,无论样貌, 才学, 人品那都是一等一的……”
  “是啊, 是啊,这种事情必为沈相爷不屑于为之啊。”曹慈这事儿办的很“减分”,招来一片嘲讽, 不得不告假在家中暂避一避风头。
  因而朝中百官和沈持打交道的愈发多起来,至此,他仕途的前半场,可谓是政绩名声粲然可观,一路高升,根基初成,不知不觉间开启了恢弘的后半场。
  不过,更忙了,往往从清晨五更离开家去上朝,一直到黄昏时分才得以归家,匆匆吃口饭又要到书房处理、复盘手头的事情,深夜时分才得以就寝。
  眼下到了五月初,史玉皎妊娠的月份越来越大了,算着得有七个多月,每晚起夜频繁,迷糊着如厕,沈持怕她磕绊,哪怕有婢女值夜他也不放心,非要一趟趟自己亲自跟着,这么一来,夜里睡得少,也不安稳,未到六月,他人又胖了一圈——大概是传说中的过劳肥来了,一日在上书房,皇帝萧敏不经意打量他一眼,皱了皱眉头又笑了:“沈爱卿发福了啊。”
  然而他的面目看上去却有些憔悴,不似先前那般目光眉彩奕奕动人。
  沈持脸皮很厚地说道:“说来惭愧,臣近来想学心宽,没想到却只是体胖了起来。”
  皇帝听了哈哈大笑:“对了,朕听十皇子说史将军月份大了,担忧累着她,向朕请求让她讲《孙子兵法》,不再动枪使棒,你看怎样?”
  皇子们纵然不领兵打仗,也要粗略读兵法书,这是昭朝皇室的规矩,大抵是要他们博个文韬武略的名声吧。
  这是好事啊,求之不得。
  沈持赶忙谢恩:“臣替贱内谢过陛下,只是臣回去后还得过问她愿不愿意。”十皇子有心了。
  “嗯,你回去跟史将军商量一下,”说完这件事,皇帝又问他:“最近在忙什么事情?”
  沈持从容道:“回陛下,户部与吏部的事情多一些,户部左不过是夏收之事,而吏部则出了些意外,多名外地官吏上书,说是在任十多年升迁停滞不前,漫长时光里他们仕途不济,一直未能被拔擢,请求吏部考量,酌情升迁。”
  皇帝说道:“我朝的地方官吏的的确确是有这个问题,你跟穆尚书说说,从今往后多加考核,要及时向朕举荐有能力的官吏。”
  “是,”沈持执礼说道:“陛下,臣遵旨。”
  这时候外头有太监禀道:“陛下,雍王殿下来请安来了。”
  周六河死后,皇帝把雍王给放了出来。
  沈持听见立马道:“臣告退。”
  皇帝摆手:“去吧。”
  沈持从上书房退出来,到了门口,正正好跟雍王打了个照面,那孩子消瘦许多,眼神也带着隐隐的不安,见了他哑声道:“沈相。”
  “臣见过殿下。”他站定后施礼道:“殿下万安。”
  雍王微一点头,转身迈步而去。
  沈持心道:看他这副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兴风作浪了,加上前有曹慈称病告假在家,朝堂上大抵要安静一阵子。
  此后果然如他所料,一时间,京城的权贵从上至下全学乖了,无人再生事,很是平顺。
  是日傍晚沈持回到家中,吃饭的时候跟史玉皎说了皇帝的意思:“圣上让你从明儿开始给十皇子讲兵法,不再动气力了。”
  史玉皎微愣,而后苦笑道:“要讲兵法,翰林院那么多才子呢,哪个不比我讲的好。”
  因月份渐大,身形易显笨拙,是以她梳了高耸的云髻,换上了绣花繁复的交领上襦,下衬一条素色百褶裙,这样既不束着小腹,也不显怀,反倒有种雍容华贵的气韵,跟世俗的认知中,她丞相夫人的身份全然契合了。
  沈持夹了一块肉放到她碗里说道:“翰林院都是些文人,他们没打过仗,让他们去讲,还不是全都浮在文字上面,怎有你身经百战讲起来生动深刻。”
  史玉皎眉尖微蹙。
  “你要是不愿意,”沈持说道:“我想个法子帮你辞了吧?”
  京中什么人物没有,不用可着他媳妇儿一个人薅。
  “也不是不愿意,”史玉皎为难地说道:“我毕竟没什么学问,怕哪里讲错了叫人笑话。”她又想了一想:“被人笑话是小事,万一错了,误了皇子,说不定啊还要获罪呢。”
  有些不敢揽这桩事。
  沈持:“你现在月份大了,容易累着,在家里歇着最好不过了,要不,辞了怎样?”
  “这样又辜负了十殿下一番好心,”史玉皎愁眉苦脸地说道:“好难开口。”
  沈持:“我去说,好不好?”
  史玉皎却摇了摇头:“你让我再想想。”
  “要不这样,”沈持给她支招:“兵法书上的字眼呢,你就照本宣科,多讲一些实战,这样就不会出错了吧。”
  史玉皎:“这倒是个法子,可是我照本宣科都怕出错呢,你不知道,兵法书中好多废话呢。”毕竟她幼时学兵法书,只留意了对打仗有用的,比如“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1”这句,她认为只有“不战而屈人之兵”有用,其他全是啰嗦的废话……但要给皇子讲授的话,这些废话也得细究其意,讲得深入浅出,难着呢。
  沈持拍着胸脯笑道:“这个容易,找你相公我帮你写注解嘛。”
  “真的?”史玉皎眼睛一亮,带着几分戏谑浅浅笑道:“沈相爷忙得过来嘛?”
  沈持挑了下眉:“圣上让吏部多升迁官员,很快就会有一拨贤才进京,到时候我就清闲多了。”
  不像眼下这般每日忙得分身乏术。
  “那好,”史玉皎精神抖擞地说道:“以后就靠你了。”
  沈持笑笑:“嗯。”小两口有说有笑才吃完这顿饭,沈家在京郊的田庄上来人了,送了满满一车干麦秸来,说是朱氏交代,这些秸秆是今年新的,反复曝晒过,是给儿媳妇布置宴室用的,让他们择个吉日铺进房子里去。
  宴室是古代妇人生孩子的产房。在当时的京城,家中有妇人妊娠,会专门在静僻的院子里腾出一间屋子来,将门窗挡上做好避风,室内摆设分娩所用之物,室内用艾草熏上数遍以消毒,还要在吉利的方位摆上摆件祈祷大人孩子平安。
  孕妇在分娩之前的几日就要搬到宴室,在这里临盆并坐月子,一直到满月后才搬回从前的卧室。
  这秸秆是用来铺在宴室的地上,上面再铺毯子,到时候踩上去软软的,要是万一孕妇想要站着生下孩子,“落草”时也不会摔着磕着。
  沈持听见“宴室”二字凝着史玉皎说道:“还有些早吧?”算着离预产期还有两个月呢,可见沈煌夫妇俩盼孙子孙女的心切。
  他是知道家中要给产妇布置宴室这件事的,想着等几日去孟度那里讨讨经验,谁知他爹娘就先给张罗上了。
  史玉皎则从来没想过这事儿,下意识地用手拍了拍肚子,跟拍西瓜一般说道:“没熟,还早着呢。”她看着送来的码放整齐的秸秆:“让阿娘费心了。”
  沈持连忙拉住她的手:“轻点儿。”嫌她拍肚子的劲儿大了。
  史玉皎不好意思地笑了:“……”
  一旁的婢女也在低头偷笑。
  沈持说道:“宴室的事也交给我,你不用操心的。”史玉皎皱了皱鼻子:“辛苦相爷你了。”她打了个哈欠:“困了,沐浴,睡觉去。”
  沈持伸手牵她回屋。
  五月底的天气,人间已开始苦炎热,等她洗澡回来后,他拿蒲扇坐在床边摇凉风:“明儿叫人去买些冰块来……”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侧着身睡着了。沈持扯起唇边无声地笑了笑,心想:谢天谢地,到了孕晚期媳妇儿照旧能吃能睡,不那么受罪,真好。
  她睡着后,他去书房,先从书架上抽出本《孙子兵法》来,翻了几页,提笔在她当作废话的句子后面写下注解,一条,又一条……
  子夜,狼毫笔尖滑过宣纸,发出沙沙沙的细微声,摇曳的烛光照得书房通明,窗外的中天上,月儿正圆。
  第241章
  一夜安然无话。
  次日五更天, 晓风拂拂,月色渐渐西沉,此时的沈持已穿戴齐整, 如往常一般出门上早朝,到了皇宫的东华门外, 竟遇到了右丞相曹慈,这人在家暂避一阵风头又出来了, 他淡然的仿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还是一张上位者没吃过亏的老脸, 正挂着笑意跟同僚们打招呼。对视的一瞬, 沈持心头痒痒, 很想找个机会让他尝尝从云端坠落吃瘪的滋味。
  跟曹老狐狸打了声招呼,沈持理了理衣袖, 随和跟同僚们一块儿踏进宫门往太和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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