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等等!”叶允分出一只手,攥紧了薛昼眠的手腕,手机被措手不及地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啪”的脆响。
“你到底要干什么?!”薛昼眠也被她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弄昏头了,她看着步步逼近的治安官车群,头顶是盘旋着逡巡不去的治安官直升机,语气中含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和焦灼。
叶允的手臂放松地搁在车窗上,混合着治安官警示语和鸣笛声的疯狂尖啸传进二人耳朵里,她浑然不觉似的,对着薛昼眠露出一个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似乎又带点羞涩的笑容。
“......”叶允的嘴唇蠕动,说了句话,薛昼眠却因嘈杂的响动,根本听不清她的任何话。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明明隔得这么近,薛昼眠却要扯着嗓子吼,才能让叶允听得见自己的声音。
叶允定定注视了她片刻,像是陷入了什么纠结的思想斗争中,片刻后,她弯着食指蹭了蹭自己鼻尖,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唇间。
而在下一刻,薛昼眠只能看见她飞扬的乱发凑近了自己的脸,有什么湿润温热的触感贴上了自己的皮肤,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从接触的地方泛开。
一个吻,带着几分诀别的意味,落在了薛昼眠的皮肤上。
薛昼眠惊愕地被定在了原地,她颤抖着手抚上自己刚刚被亲吻的地方,似乎还染上了点叶允滚烫的体温。
“你......怎么.....但.......”薛昼眠欲言又止几次,好不容易话出了口,却几乎不成句。
两人身后的车辆闪着晃眼的红蓝色警戒光芒,鸣笛声连成一片几乎能把人震聋,天上直升机投下的阴影几乎将二人覆盖。
就在这一片兵荒马乱中,叶允看准了时机,一甩方向盘,以一种寻常人难以想象的角度拐过了弯,将车稳稳地停在了路边的停车带里。
就在下一刻,笼罩在二人头顶的直升机落下一根特殊材质的长绳,叶允从驾驶室一跃而起,几步爬上了车前盖,将长绳扣在了自己的作战服上。
随后,她留恋的目光拂过薛昼眠愣怔的目光,落到了她耳边的碎发上,她像是摆弄一只珍贵的古董玩偶一样,捧起薛昼眠在追击过程中散乱开的发丝,低声道:
“再会了。”
而在下一秒,叶允按下长绳上附带的某个按钮,她就被极具收缩的绳索卷起,快速地带离了天空。
直升机也以最快的速度急剧爬升,带着吊在空中晃荡着往上爬的叶允,特意飞过了墨菲城市政厅的楼顶,随后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薛昼眠被应声而来的治安官护在身后,无意识地碰了碰那处被她吻过的皮肤。
还在隐隐发烫。
第30章
陈柚柚没精打采地从电梯里走出来, 顶着一头被她自己薅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长呼出一口气,按上了公寓的门把手。
一道散发着荧光的绿色光线扫描过她的手指和瞳孔, 紧接着“啪嗒”几声,开锁的机械响动声开始运转起来,她和许斐一同粉刷的、代表着新生的绯红大门骤然开启。
屋内是奶油色系的家装风格,柔和的顶灯洒落在许斐身上, 像是兜头泼下了一层流淌的阳光。
回家的时候, 看见她坐在家里等自己回家,陈柚柚疲惫工作中的风雪满身都像被消融了,她把挎包搁在门口的置物柜上,换了软绵绵的情侣拖鞋进门。
当她转头的时候,却发现许斐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她听见自己进门的声音,却不像之前那样欢呼着转过来,满心欢喜地要给她一个消除疲惫的魔力抱抱。
陈柚柚察觉到不对, 坐在许斐身边的沙发上,才发现她悄悄转了个向, 拿后脑勺对着陈柚柚,绵软的睡衣下躯体却在微微打着颤。
陈柚柚眼底一惊,动作强硬地扳过许斐的肩膀,看到她那张哭得满脸泪痕的脸,陈柚柚沉默地叹了口气,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指攥住。
“怎…怎么办……我……我不会跟他当面对峙……”许斐抽抽噎噎地哭,连话也说得含含糊糊。
“什么?什么对峙?”陈柚柚听得一头雾水。
“那个……白岁荣的事情, ”许斐好不容易哭完了,眼睛红肿一片, 睁着那双刚被眼泪洗过的水汪汪眼睛,“小叶老师抓到了他的证据,她说我可以拿着它去跟白岁荣对峙,逼迫他在保守秘密的情况下,跟我和平离婚。”
“这不是挺好的吗?”陈柚柚从家政机器人的机械臂手里抽出湿巾,仔细地给许斐擦脸,“你马上就能得到解脱了。”
许斐闻言浑身一颤,却像是突然又崩溃般猛地摇摇头,她捂着脸:“我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我和他都是救过彼此性命的朋友,他突然变成这副丑恶的嘴脸,我真的接受不了,要把这些年来发生的事都剖得鲜血淋漓,我......我不行......”
陈柚柚主动上前,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许斐慢慢地停止了抽噎和哭泣,紊乱的呼吸也逐渐平静下来,她的声音轻得像是微风的絮语:
“要是那天,我先一步把自己捅死在楼下,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
许斐是在学校里知道白岁荣的。
那时候她和女朋友在不同的两所学校,相隔很远,每周只能通过在线见面,青春期的恋爱都很单纯质朴,许斐想她想得抓心挠肝,又见不到面,就只能很土地把和她的合影设置成了手机桌面,以解相思之苦。
女孩们之间如何亲密都不为过,许斐的这一举动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认为这是她最亲密的好友,最多也就是感叹一句:“你跟你朋友关系真好。”
除此之外,就再无人探究,至少在校园里,许斐一直活得很安全。
而白岁荣则不一样,他不说脏话、不跟那个时期的男孩一样幼稚地互相追逐,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很孤僻地缩在一个角落里自己和自己玩。
而当白岁荣第一次看见许斐的手机屏保时,却微妙地挑了挑眉,他察觉到了两人之间过于亲密姿态。
他没有表现出惊讶,却开始逐渐和许斐亲近起来,他时不时分许斐一口便宜的小零食,聊盗版电影院里刚上线的枪版新片,他们二人都心照不宣地察觉到了,对方和自己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因此他们也依托着对方的保护,将自己隐蔽得更深,没人知道关系很好的他们只是朋友而并非情侣,更无人知晓,他们都是同性恋。
直到那一天。
许斐刚在家里吃完了午饭,从溃烂积水的小巷里一路轻快地避开脏污,手里拎着一盒舍不得多吃一口、预备拿来和白岁荣分享的新鲜水果,跨进教室门的时候,却发现他的座位上空无一人。
教室里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她一眼,但很快又低下头,转而窃窃私语起来,互相示意着手机上的某个视频,发出桀桀的怪笑。
而当许斐也想凑过去看看时,那些人就会将手机屏幕的那一面藏起来,编一些乍一看就能戳破的拙劣谎言,不愿意让许斐看到视频里的内容。
许斐一头雾水,她完全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察觉到,这也许和白岁荣的消失有关。
一直到上课,白岁荣还是没有回来,下午上课的老师居然也只是看了他空缺的座位一眼,随后开始默不作声地翻开了书,不置一词。
许斐有点心惊胆战,她不知道和自己关系颇佳的白岁荣是出了什么事,却也不敢问不敢说,一直到那天结束,他也没有回来。
放学的路上,她突然被人掀动了卫衣背后的帽子,等到她摸了摸帽兜的内侧,里面被人放了一张揉皱的纸团,上面注明了一个地点,还加上了感叹号来标识问题的严重性。
许斐是一个胆子很小的乖乖女孩,外城夜晚的黑暗里藏着最危险的蛀虫,她一直被家人教导着放学后立刻回家,但在展开纸团的那一刻,她就有某种隐约的预感。
如果这次她选择不去帮忙,缩在自己阴暗的角落里做一只茍且偷生的虫豸,她将会抱憾终生,一辈子都不原谅自己。
许斐提前做好了准备,她已经编辑好了一段消息,只要她按下某个按键,自己的位置地点等相关信息,就会同时传到父母和当治安官的叔叔手机里。
她最后看了眼女朋友的照片,给自己壮了壮胆,推开了那扇通往天台的破败生锈的大门。
见到的惨状让她终生难忘,白岁荣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头上的伤口被血污覆盖,还在汩汩地淌血,他面色惨白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稳不住身形重新一头栽倒下去。
身边围着他的几个男生朝他吹着口哨,口中的污言秽语不堪入耳,他们叫嚣着发出不怀好意的奸笑:“你的视频我们看了,让人干.屁股的东西,也不知道后头能不能容得下小爷的木棍!”
许斐吓坏了,她的脚步像被灌了铅似的沉重,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但她看着白岁荣额头滚落的血渍,想起自己有一天或许也会遭到这样的对待,她真的无法就这样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