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但她不满足,她觊觎着账面上那汇往组织总部的私人矿藏,向组织购买的宝石按市场价计算,这样算来,账面收入的大部分都进入了组织的口袋里,她最多就份了点残羹冷炙。
  私人矿藏......那可是无本万利的生意啊,戴蒙心里打起了算盘,现代矿产业界已经进行了完全的机械化运作,在这上边的花费,相较于市场价的宝石价值,几乎可以算是完全没有成本。
  真是赚疯了......对理想的全然背叛,让戴蒙几乎是破罐子破摔般,她近乎疯狂追求着财富,经由利益的疯狂驱使,戴蒙的心里产生了向上探究的念头。
  很快,一个人进入了戴蒙的视野,那一头火红的长卷发和挑逗的神情,融合在这个人身上,几乎没有任何违和感。
  “卢比——”戴蒙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张开双臂,露出热烈又灿烂的笑容。
  “手拿开点,别跟我挨着,我对艺术家过敏。”卢比风骚地撩了一把红发,撇了她一眼,大步从戴蒙身边挪开。
  戴蒙倒是一点都不受挫,索性放弃了梦想,在知晓内情的人面前,也没必要装这些艺术家的清高架子,她舔着脸凑了过去。
  “卢比,从我进入组织接受你的训练之后起,我们两人就已经好多年没见了——”戴蒙这话似乎另有深意,“我,还得叫你一声老师呢?”
  “是吗?”卢比被她若有所思的目光盯得浑身一冷,默默后退了两步,张口反讽道,“看不出啊,你这么尊敬我?”
  “当然,”戴蒙撒起谎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坚决表示,“我一直特别仰慕卢比老师,您不知道,我对您的心,那真是天地可鉴.......”
  “放屁,”卢比毫不客气地戳穿了某人的谎言,“演练的时候,你冲着我吼什么,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啊,是吗?不记得?哪有这事?”戴蒙装作失忆,只是演技略显拙劣。
  “咳咳......”卢比清了清嗓子,在戴蒙扑上来捂住她的嘴之前,就捏着嗓子喊出声道,“你这个到处勾搭人的死肌肉女,我今天就要.......唔唔......你干什么?”
  “人家可没有这么说,”戴蒙装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人家是说,姐姐好强壮,姐姐保护我嘛——”
  “......”卢比沉默片刻,转身就走,“不好意思啊,本人崆峒,女同性恋请走那边,谢谢合作。”
  “喂!你等等!”戴蒙这下彻底慌了,从背后冲过来拦住卢比的去路,她眼里闪过一丝狠戾与决绝,被卢比宝石般的绿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了。
  “装什么装?平时勾搭组织里美女最勤的就是你!现在还装起崆峒女来了,装模做样......”戴蒙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向卢比,露出了几分嫌弃。
  “再说屁话我就走了。”卢比那往日里盛着春情的目光中,此时却冷得直入骨髓,那面无表情的面庞上多出了几分谨慎与抗拒。
  “你不想要那些宝石?既然是非法的资产,那就显然不会有人介入,任人抢夺。”戴蒙开门见山,直接点名了自己找上卢比的来意。
  “你一直负责宝石的押送工作,不觉得当保镖屈才了吗?想不想试试更有刺激、玩得更大的赌局?”戴蒙的声音近似于蛊惑,像甩不掉的游蛇般缠上了卢比的思绪,卢比一时不察,居然在心底里动摇了几分。
  戴蒙满意地看着卢比沉默的侧颜,满意地笑了:“怎么?要不要跟着我干?”
  卢比却收起了自己审视的目光,用着从未用过的严肃表情盯住了戴蒙,抢过她的手机劈里啪啦地打字。
  “我拒绝。”卢比口中道,手肘一翻,将手机上的文字映入戴蒙眼里。
  戴蒙的瞳孔骤然一滞,紧接着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后背缓慢渗出的汗水被那身高档丝质衬衫吸收,濡湿成一大片,她却丝毫没能察觉。
  手机上的文字是:
  背叛的代价,即刻降临。
  戴蒙被这几句话吓得魂飞魄散。
  她一路都疑神疑鬼,大热天从组织备用设施部弄来了满身的防弹装置,头顶戴着全套的防震头盔,一路像个疯子贴着墙走,时不时还闪身引诱一下根本不存在的狙击手,差点被人报警抓起来。
  直到回到家里,她已经被自己的疑心病折磨得近乎虚脱,她将自己摔在沙发上,断定卢比的那句话是她又一次成功的恶作剧,她已经亲身检验过,没有任何危险。
  就在下一刻,智能荧屏弹出了一条消息:
  “据有关消息称,内城某流浪汉聚集的城镇附近,发生了危害极大的工业毒气污染,已有数十人在毒气中丧生,请广大观众朋友......”
  屏幕中升起滚滚浓烟的地方,就是她吃百家饭长大的那个温暖的小镇。
  原本等待归人的炉火已经熄灭,小镇坠入一片黑暗,而那黑暗的深处,是几具浮肿腐蚀得几乎看不出人形的尸体。
  第55章
  如果说这也是一种惩罚的话, 那么戴蒙以为,自己的这次错误所招致的灾难,已裹挟着戴蒙本人坠入无穷无尽的深渊。
  为了成为全联邦首屈一指的珠宝设计大师, 她所付出的未免太过沉重,命运所要求支付的——用于交换名气和财力的代价,是友邻们血淋淋的尸身。
  “哗啦——”
  戴蒙下意识地朝着窗外看去。
  此时,暴雨倾盆。
  玻璃窗外的乔木被暴雨击打得几乎直不起腰, 剧烈地震颤着夜色中黝黑的树影, 随着一声惊雷落下,暗紫色的天空被刺目闪电在剎那间照亮,恍若光剑劈向承载着血河的无边大地。
  戴蒙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头颅,她的一绺头发被自己连根拔起,血肉暴露在外的头皮向外缓缓地渗出血滴, 她尖利的指甲刺入自己那张可笑又让自己无比憎恶的脸。
  钻心的疼痛从她身体的每个角落涌上心头,她却惨白着一张脸,对自己身体传来的寸寸崩裂声置若罔闻, 仿佛只有折磨自己的身体,才能让心上那点流脓的创口渗血的速度稍缓, 让她的灵魂得以片刻的喘息。
  “都是我......”戴蒙愣愣地跪坐在地上,任由自己拽下的发块和一小片头皮飘落,她的额头上痒痒的,像是什么温热的液体在发丝间流淌,传来一阵略带腥气的甜味。
  在渗入眼睛前, 戴蒙条件反射般地伸手碰触,却被手心里暗红的鲜血吓得愣在原地, 许久她才肯接受现实般,用沾血的双手捧住了自己滚落泪珠的脸颊, 嘶哑地痛哭:
  “都是我!都是我害死大家的!是我!让我死!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害他们?全都是我!是我!”
  戴蒙的哭喊、吼叫和咒骂回荡在她那间满目琳琅的公寓楼内,此时昏暗的房间内,依稀可见的是摆在最显眼处的合影,张张慈爱和善的笑脸挤在照片内,那条街上一路把戴蒙拉扯大的所有“没有血缘”的亲人,一个不少。
  那年戴蒙刚开了公司,给养育她的整条街的居民们送温暖,将他们的房子都重修了一番,还给不少人介绍了好差事。
  他们笑得喜气洋洋,拉着戴蒙的手,说咱们金石啊,孝顺,我们这辈子,也算是得了好报!
  “好人......好报......”戴蒙嗤笑一声,那哀戚的尾音,也跌落在照片摔碎的砰然巨响中。
  她的沉默是最后一只困兽的哀鸣。
  ——
  “小朋友受到惩戒啦?......嗯?”卢比看着销声匿迹已久,现在却骤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戴蒙,正要巧言令色一番,却发现自己的胸口抵上了把淬着寒光的尖刀。
  银白的利刃陷在肉里,白皙的胸脯上划出浅浅的一道痕,随后刀尖内转,刀身的凉意贴上了颈部大动脉。
  戴蒙和她约在了人多的地方,想着这样便都有所顾忌,谁料到,这女人居然还敢动起近身肉搏的冷兵器了。
  明明在进入组织的培训中,戴蒙这个称号“钻石”、硬度最高的小家伙,却一次都没能在与“红宝石”的搏杀中,伤及分毫。
  卢比看她凶光满眼,觉得颇为诧异,因此也毫无反击的意思,任由戴蒙在人流密集的区域,将刀身隐藏在风衣高耸的领口下,叫人看不出二人的持械对峙,反而像一对亲密的情侣。
  “你应该知道我是在有意相让。”卢比撇了她一眼。
  “你——实施的工厂投毒案?”戴蒙的眼里是寒气森森的杀意,仿佛只要卢比露出点头的意思,她就能立刻手起刀落,在大庭广众下割开她的喉咙,砍下她的头颅。
  “是我的话,就不会大费周章提醒你了,”卢比丝毫没有刀架在脖子上的自觉,慢悠悠地回答,“诈是没有用的,你也不相信是我干的吧?这未免太明显了。”
  戴蒙沉默了一会儿,将刀收回自己的袖筒里:“你说得对,我不相信,才来找你。”
  “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孩子,”卢比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那这么说,你连跟踪和监视都摆脱了?”
  “我知道不仅是跟踪和监视,还有更多隐形技术手段的监视,除了见你,我这几天还会去见我在组织内认识的所有人,大隐隐于市,我会让此次对话更加隐蔽。”戴蒙靠着栏杆,轻声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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