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冷月似霰,清风徐来。直至一阵木轮滚草地之声响起,剑光才歇下。
张启辙道:“如何不快了?”
醉清尘赌气回道:“明知故问。”只怕他人还没到山上,山下的事早就穿进了这人耳朵里。
张启辙觉他小孩子置气,笑道:“这送行的酒可好喝?”
醉清尘一听他要开始讨伐自己了,灵机飞转:“不怎么样,一口都没喝上,就被扫兴鬼打断了!”
张启辙苦口婆心道:“日后若是出门在外,还是这般气性,恐生恶事。”
醉清尘不顾他说的,径直坐下,背靠在轮椅旁,不知真醉还是假醉,脸上仍是戴着面具,泼皮道:“那你就别把我往外推,我就在你边上,你管着我。”
醉清尘在他这里撒娇成性,张启辙早已应对自如,笑道:“可我记得某人儿时的愿望是当一位仗剑天涯的剑仙,除尽天下奸恶,守护天下安定?”
醉清尘擦着手中的剑,气急堵道:“你不总所世事无常?人总是会变得嘛,我现在……”思及心中所想,醉意放大羞耻,让他有几分难于启齿,但还是说道:“我现在只想守在张家,守在你张启辙身边,辅佐你守护迈疆的百姓安定。如此便好,好极了!。”好像就守住自己的那一方天下。
张启辙摸着腿边的一颗头道:“总会有时日的……”
醉清尘突然岔开话头,玩笑道:“诶,你说你我作古之后同穴而眠,我也不用木棺,将我的骨血融在石土中,捏一尊我的石像,带上这面具,摆在你的棺头如何?”
张启辙道:“为何不葬在棺里?”
醉清尘摘下面具道:“怎滴,百年以后你我名号定是响彻九霄。我剑术了得,若是有小辈仰名而来,我亦能考校考校晚辈剑法。”
张启辙道:“那若是有盗墓小贼进来呢?”
“自是打得他屁股尿流,不敢再犯!”
“那届时以你的威名,为何还要带着面具?”
“你都说我有威名了,我定是要那人凭着我的剑术认出我来,可不能靠的我这张俊脸!”
此言一出,两人噗嗤笑起来。夜间风凉,两颗心却暖暖的。
季子琛听到此处才意识到不对劲,这两人是一对儿!这个原著作者绝对是披着男频皮的基佬!还有,墓室的石像竟然是醉清尘!
翌日,醉清尘拜别张家一行人,策马离开了自小生活的地方。
一路车马劳顿,季子琛无聊透顶,醉清尘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进入灵霄山地界,一股回家的味道用上季子琛的心头,他真想揪出系统放一首《喜乐年华》!
可是系统不鸟他!
一入门,领着醉清尘修习的师兄不是他人,正是他的好师尊褚明锦。
季子琛:“!”
褚明锦黑发时竟有点雄姿英发的味道,带着底下的弟子训练也是严谨有方。
醉清尘本就底子好,悟性又高,再加上迫切地渴望早日学成归去,双重buff叠加。不多时便在一众弟子里冒出了尖。
万人仰望,千人敬仰,前途无量,直逼九霄。可这大好趋势,醉清尘却在万剑山拔剑时拔出了一把断剑。
季子琛恍然大悟:“原来醉清尘就是那位前辈?!”
此事在灵霄山派内一下炸开来。有人传言这是老天要绝他剑路。一时间叹惋与嘲弄弥漫在弟子中,久久不散。
只见醉清尘端着剑跪在灵霄山鎏金峰的大祭坛下,请求老天证道。
两人路过偷偷瞥着他,不禁叹惋低语。
一人略微气愤道:“自古总有天妒英才,可清尘师兄寻常与师兄弟相处融洽,为何如今深陷风波,却没有一人出身制止?”
另一人道:“你可不知,师兄弟们有的有苦难言,按理说上头有褚师兄顶着,下头定是不敢乱议的。可这张家幺女与褚师兄有一姻亲,很不得褚师兄青眼,所以……”
季子琛正叹惋着一代剑圣陨落,偶一听这两人之言,甚是惊叹:“绝不可能!褚明锦绝不可能是这样的人!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小道消息!这么传也不怕被拖到戒尺堂挨罚!”
一日又一日,风吹日晒,醉清尘不是铁人神人,自会有顶不住起身的那日。
谁料他跪了五日便起身,径直下山如来时一样策马归去。
灵霄山能才辈出,不差醉清尘这一个,只当少了一个饭碗,自是无人挽留。
谁都说他心高气傲,不习剑又不是没有他道可习。可谁又知他只想修剑道,只想护一人,老天不许,他也勉力一博!
此番归程便是想清楚了,往后他只想守在那人身边。
待醉清尘回到迈疆张氏的府邸是,此处已是改天换地,半个山头都笼罩在一片阴霾中。
张家那温润如玉大公子,半月前已病逝下葬。二公子下葬当日与其父起争执不知所踪。一日之内,张家如受千雷万击,严重受挫,只剩张氏老家主一人强撑着。
第26章
临去灵霄山之前, 张启旬除了同往常一样病弱,倒也没有其他异样。可醉清尘出门修行才半年,一转头张家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饶是连季子琛这样的局外人也为之揪心。
他以为以两人之间超于常人的关系,醉清尘会不顾戒律清规第一时间冲到墓穴中祭拜,在墓穴中呆很长时间, 甚至永远不再出来。
哪曾想醉清尘只是拿了一壶酒, 只身坐在山头独酌沐风,正是季子琛第一次见到醉清尘的那座山头。许是这窥视记忆的法术过于强大, 季子琛竟然看到了醉清尘与这山头的渊源。
醉清尘是被张家家主带回来的。初来张家时瘦弱无比,连比他小一岁的张启旬身子骨都比他壮实。虽然如此, 醉清尘却凭着一张俊秀的脸俘获张家一众奶嬷嬷的欢心与疼爱。
看着平时围着自己转的奶嬷嬷如是,张启旬气不打一处出, 便带着一群小辈排挤这个新来的。这时候的醉清尘自闭沉默,被恶语相向不会还口, 被拳脚腿疼了也只会闷哼一声,不会找大人撑腰讲理。
偏生张启旬这帮小子拳脚还全部施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某日,醉清尘忍不下去了,带着满身淤青趁下人不注意跑出了宅子, 闷头跑了一阵才发现自己跑到了一处陌生的山头。下人们找不到他,他也迷了路, 但还是犟着头在山头打转。
正在他毫无希冀之际, 他第一次遇见了张启辙。
正值栾树盛放,张启辙温柔的打量眼前这个单薄的小孩。良久, 似乎是察觉没有危险,醉清尘躲在在树后面才肯出来。
张启辙问他:“你是清尘?”
醉清尘不说话,期期艾艾地走过去, 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石桌上的糕点。
他饿了。
见人眼睛哭得通红,张启辙拿了一块糕点给他,等人吃下才问道:“今日为何在此处?”
肚子填饱了一点,醉清尘也卸下一些防备,不回他的话,走上前好奇地看齐了桌上的棋盘。张启辙见他喜欢,道:“会下棋吗?”
醉清尘连连摇头,仍是不语。但是从那湿乎乎的眼睛中却能轻易看出他很想触碰上面的棋子。张启辙轻笑,让他坐在自己对面,教人下起了棋。
自那之后,两人就时常在这个山头下棋,不论酷暑寒冬,乐此不疲。后来张启辙因为年纪渐长开始接手家族事务,繁忙得无暇再来此处。醉清尘便在此处练剑。
久而久之,山头成了醉清尘一人的悠然处。若有旁人来到此处,他就敛了气息,随意坐在某棵栾树枝上,等人走了才出现。以至于张家上下都知道醉清尘在此处练剑,偏偏只有张启辙能在此处找着他。
别人不明其中缘由,只当大公子神机妙算。其实不然,可是到最后连醉清尘自己也说不清其中缘由,他只是在每次看到张启辙到来时,不愿躲着,忍不住现身。
季子琛搁在佛珠中看着月下清辉中的俊朗少年,深深地眺望远方。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悲情。
他穿书进入到这个世界,渐渐地融入其中。与鎏金峰的弟子们,尤其是与萧明渝相处的日常生活也历历在目,若是往后他们也……
不等他多想,醉清尘便起身往回走。
季子琛很是疑惑:“往常喝得酩酊大醉,都是席地而睡,今日居然先回去了。”
醉清尘一迈入张家的后院,便听到两名女使正在低声议论。他没有出声打断,而是顿住在门框边。
高个子的那名女使道:“小姐这是怎滴?人家被退婚了都是茶不思饭不想,她居然同个没事儿人似的?”
矮个子的女使道:“你懂什么?咱们小姐心中早有郎君,这退婚虽少了几分脸面。可终究是能佳偶天成,双飞双宿了呀。”
高个子道:“原来如此,我就说……”
两人看着脸上挂着酡红的醉清尘差点惊叫出了声。下人议论主子还被发现了,这不得被打得个半死?两女使当即下跪,低声求饶。
醉清尘置若罔闻,抬脚便向院内走去。留得两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