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姜离转头看了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伸出手,将那酒封拍开,抱着酒坛,轻轻嘬了一口。
确实是水。
姜离顿了顿,眼中有什么看不清的神色一闪而过。
身旁,边子濯还在一口接着一口灌着酒,他本是酒量极好的人,往日里在阳春楼,几个小官儿和公子哥接连灌他都不容易醉,今日却不知怎的,在这杳无人烟,四面透风的小山头上,陪着一个一开口就能让自己生气的家伙,他却好像有了醉意。
烈酒从喉咙一路烫到了四肢百骸,两人沉默着,边子濯喝了一坛又一坛,终是不知在哪个身体晃动的瞬间,他的胳膊碰到了姜离的身子。
后者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向他。
两人视线相碰,边子濯忽然觉得姜离的眼神如此陌生,曾几何时,姜离那双眸子里,看向自己的都是深情,可如今,那火热的温度,边子濯却再也看不到了。
边子濯喉头一阵苦涩,心中这几日盘悬着的怅然若失又加深了几分。
鬼使神差地,边子濯的眼神下移,看向姜离的胸口。
那里有他曾经刺过的刀疤,遗憾的是,姜离此番台州遇袭,新伤压着旧伤,疤痕已经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了。
边子濯沉默了半晌,突然开了口,道:“姜离,等你此番痊愈,我教人来治你的心疾。”
姜离听罢顿了顿,只见他嘴巴张了张,脸上却没有露出边子濯预想中的表情,很快的,他脸上的惊讶便转变成了耻笑:“怎么?世子殿下不打算拴着我这条狗了?”
边子濯抿唇不答。
的确,若是没有这心疾吊着,经过了那些事,姜离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继续跟在自己身边?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继续帮他做事?
他本这般想的,可如今,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这一切错误又荒唐,他像是在一条路上走了很远很远,此番一回头,才发现他好像离终点越来越远。
“边子濯,那日我与你说的话,你还是没想明白。”姜离转过头去,不再去看边子濯。他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只见他低下头,伸手将那一个个月饼整齐地摆在了边拓的牌位前,轻声道:“既然你想不通,那便由我来问你。”
隐约的醉意在渐渐麻痹神经,边子濯听着姜离缓缓的语调,内心却没来由的有些恐慌。
“上个月在台州,你为什么要救我?”姜离道,他似乎是不想等边子濯回答,自顾自拿了一个月饼,轻轻咬了一口,五仁香登时溢散在唇间:“是因为怕少了条听话的狗?还是因为怕再看不到我这双酷似鸿景帝的眉眼?”
……好像都不是。
边子濯心想,但他嘴唇颤抖了好些下,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姜离哼道:“那因为其他的什么?”
依旧没等到边子濯的回答,姜离像是早有预料般笑了声,道:“边子濯,你往日里不是最分得清的吗?这时候怎么哑火了。”
边子濯内心一阵烦躁,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那你呢,你又分得清么?”
“我分不清。”姜离自嘲,眼中的冷漠深了几分,咬牙道:“所以该我受这种折磨,受这种罪,遇到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边子濯微微愣了愣,醉意中忽地一丝清明,他似乎听出了姜离这句嘲讽中那点其他的意味,艰涩道:“既分不清,你便不要恨我。”
“我不该恨你吗?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至于活成这样?”
边子濯咬了咬牙,不答话。
姜离直直的坐在地上,他神色淡然,像是早就在脑海里将这番话翻来覆去想通了:“不过也不能全怪你,我本该在那年冻死在北都,但我活下来了,还得到了一些属于别人的东西。是我足够贱,得到后便想的紧,以至于剜心剜肉都还记得……既是我自作自受,我也认了。”
边子濯听罢,恍然转过头去,心脏好似漏跳了一拍:“姜离……?”
姜离却不想再顺着话继续说下去,他垂下了眸子,低着头,就着酒坛子里面的水,一口口地吃着月饼,瞿都城中最负盛名的月饼被他吃的味同嚼蜡,也不甚在意:“边子濯,你只消记着一件事:鸿景帝救你一命,你记了他一辈子,但你救了我,我不会对你感恩戴德。”
边子濯只觉得喉头发紧,自两人来瞿都后,姜离从未在他面前如此坦白赤诚,他看着姜离拿着月饼的手开始颤抖,只觉得胸腔里好似烧了一把火,一些呼之欲出的答案几乎就在嘴边。
诚如姜离所问,他为什么救他?
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便只因为他是姜离。
醉意上涌,边子濯眼眶发红,只见他微微撑起身,坐在了姜离的身侧,伸手揽住想要逃跑的后者的腰,将头靠在姜离背部,闷声道:“月饼,给我吃一口。”
姜离听罢,嘲讽道:“自己没手么?鸿景帝也会喂你吃月饼?”
“那倒不会。”边子濯笑了:“你不是说了?他只把我当弟弟。”
姜离黑着脸:“都说生不同衾,死可以同穴,等你死了,我定掘了鸿景帝的皇陵,把你塞进去。”
边子濯搂着他的腰,借着醉意,又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等到我死的时候,你也差不多了,还有掘墓那力气?别掘到一半,跟我一块儿死了。”
姜离冷声道:“跟你埋在一起,肯定很晦气的很。”
“哈哈哈!”边子濯忽然笑了起来,头枕在姜离的肩膀上,笑的浑身发颤。
等到他笑的浑身都没劲了,整个人便继续靠在姜离的身上喘着气。
姜离罕见的没有挣开他,带着酒意的吐息萦绕在两人身边,好似要将两个人都惹的醉了。
“姜离。”边子濯忽地唤他。
姜离不吭声。
“姜离……”边子濯又唤,他醉的厉害,伸手隔着衣服轻轻抚着姜离受伤的心口处,信誓旦旦地:“我会教人给你治好的。”
姜离心口剧颤,苦涩几乎溢满了口腔,艰涩道:“边子濯,我不需要你的假意。”
“不假。”边子濯贴在他耳侧语气滚烫又灼热:“不假。”
第28章 再亲一下
事实证明,醉酒后的人总是不讲理的——
姜离行动不便,元昭本打算将姜离继续背回去,哪知他刚站起身,便听得姜离惊呼一声,抬眼一看,只见边子濯早就抱着姜离掠了去,仅给他剩下一个交叠的背影。
……事情应该算是成了。
元昭盯着看了半晌,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转身便准备去敲张哲家的门。
另外一头,边子濯不顾姜离的挣扎,一脚踹开姜离屋子的门,抱着人走进了室内。
姜离抓着边子濯的衣领,被边子濯的动作吓得一抖,怒喝道:“边子濯!”
“托着你的。”边子濯说道,一手抬了抬姜离的屁股:“掉不下去。”
他想问的明明不是这个,姜离瞪他:“你来我府上干什么?”
边子濯蛮不讲理:“你有能耐走回来?”
他是走不回来,但元昭刚才不是在那儿么???
还不等姜离问话,边子濯便大步流星地走到床前,连带着动作都缓了一缓,弯下腰,将怀里人轻轻放在了床上。
两人的脸隔的极近,喉间的酒气再次起了作用,边子濯狠狠喘了几口气,心脏狂跳的瞬间,他忽地抬起手,捧着姜离的下巴便亲了上去。
**唇
**齿**交缠,姜离闷哼一声,身子一个不稳,直直往后倒去。
边子濯眼疾手快地托住姜离的后脑勺,随着后者轻声呜/咽,将二人这个吻印的更深。
许是酒味太过浓厚,空气都被惹的黏腻,呼吸交错之间温度骤升,像是要烧穿五脏六腑。姜离只觉得脑子里面嗡的一声,双手微颤,几乎要攥不住边子濯的衣领,青葱的指尖顺着边子濯的金丝玄衣一通乱抓,不小心叩开腰上的环扣,碰到边子濯被肌肤惹的滚烫的亵衣,姜离动作微微一顿,登时像被开水烫到一般猛地收回手去。
边子濯轻笑一声,松开姜离的唇,伸手攥住他的手:“终于肯主动了?”
姜离:“……”
神经。
这人是真的醉了。
姜离确信。
他跟在边子濯身边那么多年,但真正见他醉的次数屈指可数。还记得边子濯上次喝醉,还是两人在北都的某次春节,边拓从瞿都返回,带回了来自鸿景帝的问候。
印象中的那晚,边子濯便也是这般抱着他,黏黏糊糊的,直到姜离快要晕厥才罢休。
可那次是因为鸿景帝,今日的契机又是因为什么呢?
姜离想到这,刚准备起身嘲讽几句,但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他任由边子濯趴在自己的肩窝**喘**
**息,用了极长的时间才缓和了内心的波澜,浑身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僵硬无比。
耳边,边子濯的呼吸愈发明显,身子也越来越烫,似乎是想要降温,边子濯开始拽着姜离泛着凉意的手随意把玩,嘴里不经意地溢出几个听不懂的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