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而与城内不同的是,城外却异常冷清,夜风吹动着银杏叶,传来窸窸窣窣的静谧之声。
  银杏林下,某处毫不起眼的小房子的门被人从内打开,两个黑衣人从内里掠了出来,正是姜离和冉修。
  “这密道修的真够长的。”冉修呸了两口,抬头四望:“这都到城外了,师父,我们现在怎么办?”
  姜离长身而立,在确认四周无人后点燃怀里的火折子,只见两人站着的地上散布着乱七八糟的脚印,看样子有人在这里滞留了很久。
  冉修蹲下身看了看,道:“看来他们是在这里下的货。”
  姜离点头道:“雍京城两日前刚下过雨,泥巴很是潮湿,但足迹却不算明显,应该不是什么重物,体积也不大。”
  这也说得通,毕竟卧花楼里人多眼杂,要偷偷藏东西并不是一件易事。
  姜离仔细分辨了一下足迹,然后带着冉修朝一个方向追了过去。
  不多时,两人走到了树林的尽头,一处庭院映入眼帘。
  那庭院修建在山内一处较为平整的地方,四周环山,庭院占地不算很大,但从高处望去,小小的庭院内却建了不少屋子,有些点着灯,有些却一片漆黑。
  “看着就是个很普通的院子啊。”冉修嘟囔了一声,却在看到庭院门口隐没在暗处的守卫后噤了声,身子稍稍往树后躲了躲:“师父,那老鸨的目的地莫非真的在这里?”
  “有人守着,应是此处不错了。”姜离看了看守在门口的人,眉毛压了压,道:“守卫多,太危险了。你在这里守着,我进去看看。”
  冉修点了点头:“好。”
  姜离话音一落,足尖点地,几个起跳便掠到了那处庭院近处,趁着守卫不注意,悄然一跃,翻了进去。
  虽然没了指挥使的职务,这些年来,姜离也并不曾放弃练武,不仅将自己的短板轻功补上了许多,伸手也愈发矫健,实力相比之前增加了不少。
  是以他很轻松便潜入了院内,循着一个未点灯的屋子,轻轻闪了进去。
  屋内空无一人,一些摆放和家具也与正常人家无二,姜离上前仔细看了看,发现这里有些生活的痕迹,但痕迹很新,似乎住在这里的人不经常来。
  姜离细细看着,在确认这件屋子没有什么问题后,又换到下一间屋子。
  不过这边每间屋子内里的摆设都大同小异,基本就是给人住的卧房,任何密道、机关都没有,而且所有的房屋都不像长期住人的样子,姜离没查出来什么东西,便准备去院内最大的那间屋子看看。
  可当他正要迈出门的时候,突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不清不楚的谈话声。
  “……只有这么多……卧花……收益不好……”
  姜离眯了眯眼,辨认出来了这正是鸨妈妈的声音。
  “既然……怎么行?根本不够!”
  这是一个比较浑厚的男人的声音。
  “可是卧花楼……没有……”
  鸨妈妈声音愈发小了下去,姜离有些听不清,他敛了气息,一跃跃上房顶,整个人伏在瓦片上,屏住呼吸静静听着。
  男人喝道:“将军要的可是五百架火炮,近万火铳,结果你就送来这点银票,打发谁呢?”
  鸨妈妈抹了把汗,道:“老爷,真的给您都送过来了呀。”
  男人冷笑一声:“我可是听说,你们卧花楼最近出了个新的头牌,红极一时!那些银子去哪里了?不会被你私吞了吧!你就不怕将军知道此事!”
  鸨妈妈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抓住男人的衣角颤声道:“老爷,我哪里敢私吞,将军要的银子我一分没拿呀!!”
  “哼!”男人厌恶地踢了一脚鸨妈妈,指着屋内道:“你这次送来的银票连一箱都装不满,你自己去跟将军解释吧!”
  “什么?不不,老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让挽黎再去接接客……啊!”鸨妈妈惨叫一声,被男人猛地踹倒在地。
  男人正要说什么,忽闻头顶上似乎有什么声音,他警觉地抬头,整个人纵身跃上屋顶,入目却没看到什么人,只有一只正在舔毛的黑猫。
  “猫?”男人一把抓起那只猫,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守卫!”
  几个守卫很快跑了过来道:“属下在!”
  “仔细搜一下这里。”男人一下甩开那只猫,道:“可别进来什么野猫。”
  “是!”
  那之后,鸨妈妈的哭声和男人的说话声渐行渐远,整个庭院内的灯光一个个亮起,守卫开始提着灯笼四处寻觅,姜离没有办法,只能敛了气息,不停地在每个屋子间穿梭躲避守卫的巡查,好在他身手远比当年好了不少,守卫一直没有发现他。
  偌大的庭院内,几乎每个屋子都被守卫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但姜离却发现,他们独独绕开了中间的那间没点灯的大屋子。
  姜离思考了一下,提气一跃,整个人如猫一样,闪身钻了进去。
  刚进屋,姜离就不自在地皱了皱眉,屋内弥漫着一股子奇怪的、类似麝香,又类似迷香的气味,熏得他不由得抿紧了双唇。
  借着屋外微弱的火光,姜离开始仔细打量起这屋子的构造来。
  屋内异常安静,黑漆漆的,似乎没有什么人在,而且这屋子的室内明显比其他的大了不少,正厅中央,放着一个宽大的红木圆桌,门口两侧还摆放着一些精致的兰花摆件,内里卧房处摆放着一张宽大的红木床,虽看不清装饰,但也能知道价格不菲。
  真不知道是谁住在这里,难不成花了那么多银子,就为了在这深山里建一个自己的庭院?
  而且刚刚他们提到的银票……没想到卧花楼老鸨竟敢资敌,不过看她刚刚那模样,似乎是被迫的,应该还有隐情。
  但天雍不像大虞,天雍的政权一直很稳固,近些年除了换上一位年轻的小皇帝外,没听说过有其他的动荡……五百架火炮,近万火铳,怪不得赏伯南会如此着急,这么大的兵器需求量,莫非有人想要颠覆天雍政权?
  可这个人又是谁呢?
  那个男人口中的将军,又是谁呢?
  姜离一边想,一边掏出怀里的火折子,只吹出一点微弱的火光来,准备在这屋内先探查一番。
  谁知,他刚走到正厅内的红木桌前,卧房内却陡然传来一声金属的碰撞声。
  姜离霎时间汗毛倒竖,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姜离整个人急掠而出,他五指成爪,在黑暗中循着那声音的来源猛地抓了过去。
  “唔——!”
  黑暗中,有什么人闷哼一声,姜离抓住那人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掀翻压倒在床上,而在此动作间,金属的碰撞声猛增,“哗啦啦”一响,姜离暗道不好,埋头看去,只见那人的右脚踝上,正拴着一条碗口粗的铁链,而这金属声正来自于此。
  “……公子?”很快的,屋外传来守卫的声音。
  姜离浑身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他大脑迅速转了起来,双眼死死盯着房门,伸手便想要去抽挂在腰间的短刀。
  “我没事。”一声异常清冷的声音,被唤作公子的青年突然开了口。
  姜离浑身一顿,这才抬起头来打量这个被自己压在床上的青年。
  这青年身形略微瘦弱,似乎只披了一件雪白色的单衣,满头青丝凌乱地洒在床上,腰身看起来盈盈不堪一握,单薄的令人心疼。而更令人在意的,是横贯于青年脸上的白绫,遮住了他的眼睛。
  “公子,需不需要属下进来看看?”门外的守卫不放心,又问了一句。
  青年听罢,转头朝门口说道:“……不用了,我想继续休息。”
  “是。”守卫应了一句,随后,脚步声慢慢走远。
  屋内只剩下正在僵持着的两人,空气安静了半晌,青年缓缓抬起自己的胳膊,指了指掐着自己脖子的手,冲姜离低声道:“现在,可以放开了吗?”
  姜离眯了眯眼,放开了钳制他的手,长身站在一旁,警惕地盯着青年,寒声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青年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在床上坐起身,不正面回答道:“……你不该来这里。”
  青年这话说的很是奇怪,姜离皱了皱眉,道:“你知道我是谁?”
  青年听罢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你应该是跟着卧花楼那个老鸨找过来的罢?”
  姜离并不打算告诉他过多的信息,他不再理青年,自顾自抱胸走到窗边,透过窗子的缝隙,细细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这个院子里面有不少守卫,明处暗处加起来有三十多人。”青年撑着身子坐在床边,轻声道:“坐一会儿罢,你现在出不去的。”
  姜离听罢回头看了看他,半晌后,似乎是妥协了,转身走到青年身侧,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他看了看拴在青年脚上的锁链。
  锁链很长,一直延伸到了另外一头的墙里,这长度,似乎可以让青年在这间屋子内“自由”活动——但也仅限于这间屋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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