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走出没几步,乍然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傅秉渊脚步一顿,脸色立时阴沉了下来。
第34章
◎你捏疼我了◎
从暗巷里走出几个身着短打马褂的汉子, 为首的汉子身量虽不算高,但精瘦结实,此时他正提着小臂粗细的木棍, 堵在傅秉渊和叶湑面前,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这多日不见的「好兄弟」。
傅秉渊将叶湑往自己身后藏了藏,迎面对上这汉子, 扬了扬声道,“你不在三爷跟前伺候着,跑这来拦我去路作甚?田丰”, 这「田丰」二字, 他咬得极重。
无人知道,他是费了多大劲才堪堪压下心底里滔天的恨意,不露声色地站在这儿,同这些人说话。前世,拜眼前这人所赐,断骨之痛,时至今日, 他只要想起来便浑身冒冷汗,如若不是受他们这帮奸匪蒙骗,他何必会落得破家荡产的地步, 连累叶湑跟自己吃了那么多的苦。
叶湑不知傅秉渊为何突然变了副模样, 浑身竖起尖刺, 好似随时都要上前撕了那个叫「田丰」的汉子, 他的手被傅秉渊攥得骨节「咯吱」作响, 他往回抽了抽, 但没能挣脱开,
“傅秉渊, 你捏疼我了。”
傅秉渊脑袋轰的一声,连忙松开叶湑的手,瞧着他手腕都是被自己捏出来的红痕,他心疼地吹了两口气,圈在掌心里,给他揉了揉,“阿湑,对不起。”
“你...你这是怎么了?”叶湑疑惑他的失态,拧眉不解道。
傅秉渊闭了闭眼,正欲开口,却被田丰抢先了去。
“渊哥,您说这话可就是跟兄弟见外了,咱都是伺候三爷的,哪里还分得上你我,不过是我今日奉三爷的命令,出来拿人,碰巧遇上您罢了,何来拦您去路这一说?”
“那你只管拿人便是,兄弟我就不奉陪了。”傅秉渊不欲同他纠缠,拉着叶湑就往一旁走去,来日方长,这断腿的仇他必寻机会报回来,但眼下叶湑在身边,他不敢冒险。
田丰嗤笑一声,他客气一句罢了,这傅秉渊还真拿自个儿当回事了。不过,还是三爷吩咐的事儿要紧,他虽看不惯傅秉渊,可不会为了膈应他,而误了三爷的事儿,毕竟,这人不在,三爷待自己的脸色可是比从前好多了。
叶湑眼看着先前求救的半大小子被田丰身后的壮汉扭着胳膊押过来,面露一抹担忧,他不晓得田丰是谁,但一见他这尖嘴猴腮的面容,便知不是什么好鸟。
见田丰一脚揣上那少年的胸口,将人踹翻在地,脚踩着他的脸颊,恶狠狠道,“你不是挺能跑的?再给我跑一个啊?”
少年被踩得动弹不得,止不住地干呕,往外吐着酸水,一瞧便知田丰这一脚踹的不轻。
叶湑担心不已,但也知道凭自己的本事,救不下那少年,保不齐还得把他和傅秉渊都栽进去,况且,他心里明白,傅秉渊不管,也是为了他好。
傅秉渊本想着一走了之,这兹要是沾上了三爷的事儿,都不是什么小事,谁知那少年干了什么,居然能让田丰追到这儿来,可听着背后一脚接一脚狠踹在身上闷闷的重击声和少年压抑不住的嘶叫声,他这步子就迈不动了。
他站定身子。
叶湑一时不察,直挺挺地撞上他坚实的后背,撞得鼻头一酸,立时漾起两抹泪花,他揉了揉鼻子,嗫喏道,“好好地,你突然停下作甚。”
谁知,傅秉渊扭头捏着他的双肩,一脸正色道,“阿湑,沿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你还记得上次我去寻你的那家裁缝铺子吗?去那等我。”
“?”叶湑怔了怔,一时没明白傅秉渊什么意思?反应过来才晓得他想要支开自己,登时猛摇了摇头,紧攥着他衣袖,“我哪也不去,你要做什么?”
傅秉渊犹豫片刻,还是没敢让叶湑离开自己的视线,他将叶湑安置在一旁,深吸一口气,自己折返了回去。
“哎呦,渊哥,您这是...还有什么事儿?”田丰见他去而复返,有些纳闷。
“这是怎么得罪三爷了?”傅秉渊没接他的话茬,扬起下巴点了点躺在地上嘶哈嘶哈倒吸凉气的少年。
“他呀..”田丰斜睨了少年一眼,顿了顿,“不长眼的家伙,走路上冲撞了三爷,也不知道同三爷服个软,竟还妄想冒犯三爷,我这不过来,给他紧紧身上的皮,别什么人都敢得罪!”
“你胡说!”躺在地上的少年突然来了精神,抹去嘴角洇出的血丝,扯着嗓子嚷嚷道,“分明是你们不讲理,还让我受**之辱!”
“嘿,你这小子!”田丰抬脚就要踹,少年禁不住瑟缩一下。
“行了,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三爷大度,也不会跟他一般见识,教训教训,让他涨涨记性算了,这几日,衙门查得紧,别给三爷惹事儿。”傅秉渊蹙了蹙眉头,不耐道。
“怎么?渊哥这事也想横插一脚?”田丰瞧出傅秉渊的心思,似笑非笑,干瘦的面颊上一双倒三角眼眸透着精明和算计,他躬身薅住少年的头发,几乎要将他从地上薅起来,“渊哥,不是我说,我若放这小子走了,三爷那边,我说不过去呢。”
“说不过去?”傅秉渊反问道,“区区一个黄口小儿,三爷是多大气性,非得同他较出个高下来?还是说...”,他挑了挑眉,故意拉长尾音,“还是说是你赶着拿这小子去三爷跟前邀功?”
“渊哥,瞧您这话说的,咱都是三爷手底下的人,替三爷办事儿,不较真哪能行?”田丰干笑两声,目光同傅秉渊对视刹那,眼底拂过一丝轻蔑。
“既是这般较真,我也不好挡了你往上爬的路,就是不知道...”傅秉渊凑近田丰,在他耳边轻声道,“就是不知道三爷对你私下里吃漂没这事儿,较不较真?”
田丰神情一僵,脸上瞬时煞白煞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傅秉渊后退半步,给他整了整衣襟,“去年,你去道街口替三爷要账,那家掌柜的给了你不老少好处,转头你就打赏给了杏园的戏子,年底,布庄交不上钱,拿他们家传家的镯子抵账,你顺手就给了当时跟着你的小娘们,还有今年....”
田丰脸色一变,登时舔着脸谄媚起来,“渊哥,渊哥!咱有话好好说,不就是个半大小子,咱好好说就是。”面上这般,他心里却忍不住暗骂起来,傅秉渊是从哪儿知道这些事儿的?这要让他去三爷跟前乱说起来,三爷若是深查起来,他还能有好果子吃?
傅秉渊勾了勾唇,心想自己记得果然没错,田丰这个不老实的,前世背着三爷,昧下了不少银钱,还打着三爷的旗号,搁外面兴风作浪,后来听说,他得罪了人,吃漂没的事儿被人捅到了三爷面前,他被三爷挑断了手筋脚筋,扔到了大街上,在后面,就没有他的消息了,恐怕也没落下个好下场。
自己的腿废了就是拜他所赐,傅秉渊对这人生不出半点同情,他将少年提溜起来,抬眸对田丰道,“人,我带走了,三爷那边,怎么交代,就看你的了。”话了,他扯着少爷往叶湑方向去。
田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时气不过,往地上狠啐了一口,“狗娘养的东西,都骑到老子头上来了!”
“丰哥,这下怎么办?”身后的壮汉凑近问道。
田丰一巴掌扇到他后脑勺上,喝骂道,“怎么办?你来问老子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走,回去跟三爷说,叫那小兔崽子跑了!”
——
走出好远,叶湑才敢回头,见身后没了那些个壮汉的影子,他松了口气,腿肚子不自觉地打起了哆嗦,他打小就在村里生活,啥时候见过这阵仗,方才傅秉渊同那几个壮汉对峙的时候,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阿湑,怎么了?”傅秉渊瞧着叶湑脸色发白,神色很不对劲,遂温声关切道。
叶湑摇摇头,歪头往身后瞄了两眼,傅秉渊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是打方才起就亦步亦趋跟着他俩的少年。先前是他担心田丰咽不下这口气,恐怕会偷摸来拦路,提出要送这少年回家去,少年想必也是怕极了,并没有回绝他,指了路后,就安安分分地搁在他俩身后走着,低垂着脑袋一语不发。
傅秉渊轻叹了口气,晓得叶湑也担心这小子,但眼下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从前不懂事,跟着三爷干了不少缺德事儿,落了话柄子,重活一世,他千方百计地想要避开这伙人,没想到还是碰上了,但好在田丰一门心思地想谋上位,必然会避免他跟三爷碰面,恰恰也如了他的心愿,仇要报,但不跟他们有任何牵扯才是最要紧的。
三人都没言语,一时围绕在四周的气氛安静又沉寂,直至从大道上拐进一暗巷,身后的少年才有了动静,“两位大哥,我家就在这儿了。”
傅秉渊抬眸,一扇坑坑洼洼,残缺不全的木门跃然眼前,院中陈设清晰可见,破旧低矮的房屋,半朽摇摇欲坠的窗棂,还有院中几棵有年头的老树,瞧上去不死不活的,没点什么生气。
“两位大哥,谢谢你们送我回来,可否请你们进屋喝杯茶?”少年似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斟酌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