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什么胡言乱语,听不懂。
  燕拂衣原本就头疼,跟胡搅蛮缠的系统“对话”了一会儿,不禁更疼了。
  【啊差点忘了!】系统咋咋呼呼的,【我可以帮你屏蔽一部分痛觉哦,来,叫声哥哥听听】
  那感觉很奇妙。
  燕拂衣的五感其实仍然有些混沌,他与这个叫做系统的家伙对话,又很难维持足够清晰的逻辑,只有种不知由来的亲近感,无端放松。
  过了一会儿,尽管燕拂衣显然没说话,体内让人几乎无法忍受的疼痛,还是在骤然间减轻了。
  燕拂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些迟钝地眨眼。
  【怎么样,哥哥是不是很厉害?】
  系统丝毫不觉得尴尬地自吹自擂【别的不说,我告诉你啊,以你这个资质,再加上我辅助,只要甩开这一窝极品吸血鬼,那立刻就能……】
  燕拂衣很少遇到敢跟他这么聒噪的家伙,他很快有点走神,系统说着的他听得懂、听不懂的话,都像是隔了一层水波,嗡嗡的,化作没什么意义的噪音。
  虽然折磨人的疼痛有所减轻,但身体仍虚弱得难以为继,好像有一只大手,连续不断地在胸腔里揉捏,针刺般的麻木感从心脏扩散到每一条经脉,精神愈发难以集中起来。
  燕拂衣默默地想:我这是在哪儿?
  他又试图闭眼,有点想回到刚才的梦里去。
  他只是,有点太累了,想多睡一会儿,想稍微放松一下。
  房门在这时被推开了。
  脚步声快走到床边的时候,燕拂衣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他的意识和警觉都好像被什么东西削弱了,转头望去,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燕拂衣认真辨认了一会儿,仍没认出那是谁。
  人影站在床边,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过了片刻,发出一声轻嗤。
  “天命之子……我还道有多大的能耐,还真是不堪一击啊。”
  喋喋不休的系统愣住了。
  【等等,他这是什么意思?】系统听起来竟然有点慌张,【和我拿到的剧本怎么不一样?】
  燕拂衣缓慢地眨了下眼,不管是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还是系统,他们说的话,他都听不懂。
  但他终于想起这气息属于谁。
  是萧风。
  燕拂衣看不见的地方,萧风看着他的眼神兴奋而得意。
  “你不是高不可攀吗?不是冰清玉洁的高岭之花吗?”萧风的声音轻得像是耳语,“如今还不是被我踩在脚下,满身污泥。”
  在这个昏暗的房间,被禁锢在床上的燕拂衣看上去那么脆弱,简直碰一碰就要碎掉——谁会相信,这样的人,会是这个世界的天命之子?
  萧风原本还以为,与天命之子抢夺机缘和气运会有多难,可他甚至都还没有怎么发力,燕拂衣就已经被身边的人折磨得破绽满身,他竟只需要顺水推舟,再装装可怜,就能将圣徒拉下神坛,踩进尘埃里。
  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他萧风,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角吗!
  “认输吧,大师兄。”
  萧风舔舔嘴唇,原本还算俊朗的眉眼,被昏暗的灯光衬出几分阴鸷:“掌门和李清鹤都恨极了你,你的师尊冷血寡情,你不惜豁出命来护着的燕庭霜,是个愚蠢又自以为聪明的贱人。”
  “而你用半身修为救下的灵兽,则是个偏听偏信,连恩人都认不出的蠢货。”
  “你,还能拿什么与我争?”
  第7章
  萧风慷慨激昂地输出了一会儿,才发现燕拂衣连睫毛都没有颤一下。
  “大师兄,现在装出这样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给谁看?”
  萧风俯下身,掐住燕拂衣尖削的下巴晃了晃:“你不对我说声恭喜吗?”
  剑峰大师兄软软地随着他的力道,一点都没有反抗的意思。
  萧风的脸冷下来。
  真无趣。
  胜利结算的时候,如果少了对手的仓皇求饶或无能狂怒,倒好像自己一个人在上演中二的独角戏,这还有什么快感?
  “燕拂衣,”萧风手指掐紧,用力扼住燕拂衣的喉咙,将他上身都提起来,“你是看不起我吗?说话啊!”
  可是即使如此,被拢在他掌中的躯体也没有给出一点反应。
  萧风突然意识到什么,猛然松手。
  燕拂衣重重落了回去,头无力地侧向一边,漆黑的长发垂落面上,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好像消失了。
  萧风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手神经质地抖了一下。
  “大师兄?”
  萧风手指迟疑地顿了顿,试探地摸向床边苍白垂落的手腕,“燕拂衣?”
  燕拂衣身上简直没有一点活气,萧风碰到他的手,差点被冰得一哆嗦。
  萧风的心突然一慌,志得意满的表情瞬间裂开,就好像走路的时候猛地踏空,须臾间以为自己要落进万丈深渊。
  燕拂衣,他可绝不能就这么死了。
  “喂,醒醒!”
  萧风牙关紧咬,当机立断地把燕拂衣整个人扶起来,毫不犹豫地用手掌贴住他后心,治愈的灵力不要钱一样灌输进去。
  他要彻底赢过燕拂衣是一回事,但是、但是燕拂衣,绝对不可以死在这里!
  系统也慌了,在萧风听不到的维度,那个始终显得玩世不恭的声音带上了凝重的慌乱,一声声呼唤响在燕拂衣的识海,试图刺激出一星半点波浪。
  然而,那片曾经星海一般辽阔璀璨的地方,如今却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响。
  【拂衣,我相信你不会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快醒过来。】
  【再坚持一下,好吗?】
  【对不起……一直让你一个人,但从今往后,我会努力陪在你身边的】
  燕拂衣感觉自己好像沉在一片深深的海里。
  他根本就没有听见萧风说几句话,强弩之末的身体残留的力量,让他很难有清晰的思维进行理解,更不要说给出反应。
  到最后,“咕噜”一声,最后的气泡逸出胸腔,人就往深不见底的深海坠去。
  耳边响着气泡来回挤压的声音,宁静,又令人安心。
  再没有更适合彻底休息的环境了,燕拂衣很疲惫地想,他真的、真的很想好好睡一觉。
  可有一个声音,偏偏不让他睡。
  那声音穿透力好强,不知从什么地方刺破气泡,硬是挤进耳朵,叽叽喳喳,喋喋不休,燕拂衣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就觉得好烦人。
  拜托了,安静一会儿,行吗。
  ……
  萧风走出那房间的时候,依然脚下发软。
  他真是得意忘形了,一时忘记燕拂衣刚受过雷刑,再加上身体早损耗得七七八八,此时再受刺激,真有可能突然崩溃。
  燕拂衣可不能死。
  萧风深吸了一口冰凉的夜风,感觉自己狂跳的心脏终于平静下来一点,深感后怕。
  可惜了他一颗九转大还丹,是攒了好久的积分才兑换到的。
  但想想燕拂衣活着的用处,倒也值得了。
  ……
  李清鹤刚走出父亲的仙府,路过曾经属于兄长李浮誉的院子,便被燕庭霜拦了下来。
  “清鹤,”燕庭霜一如既往笑得温润,“你前去不弃山,一走就是五年,先前诸事繁杂,还没问你一声,别来无恙?”
  李清鹤站住,冷淡的神情稍稍缓和:“嗯。”
  兄长与他,还有燕氏的双胞胎,他们四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只是世事难料,如今剩下的,却只有他们两个。
  李清鹤对燕庭霜并不算喜欢,但看在他愿意和自己一起对付燕拂衣的份上,也不介意与他亲近一点。
  “清鹤若有空,可愿去剑峰喝一盏茶?”
  李清鹤扬眉:“几年不见,师兄倒愈发像是剑峰主人了。”
  燕庭霜抿唇一笑,竟有几分羞涩:“只仗着师尊宽容罢了。”
  蠢货。李清鹤心想,嘲讽他都听不出来。
  其实他一直还有点好奇:燕拂衣是个该千刀万剐的恶魔不假,他对燕庭霜的好却毋庸置疑,燕庭霜作为十足的受益者,怎么倒好像比他还恨自己的哥哥。
  再说燕拂衣,别的事情上聪明绝顶不好对付,偏偏又对这层血缘关系堪不透,看不破。
  燕庭霜拐弯抹角了一会儿,终于进入正题。
  他绕了十八个弯,自以为隐蔽地向李清鹤打听《天枢濯骨篇》。
  《天枢濯骨篇》,是不弃山大名鼎鼎的《天枢经》中,极为重要的一卷。
  据说,修炼此功至大成,可以在仙草和阵法的辅助下,将另一个人的根骨,引为己用。
  与损人利己的魔修功法不同,《濯骨篇》奇就奇在,若是两厢情愿,施术者与共享者是完全平等地共享根骨,绝非强取豪夺的炉鼎一类。
  燕庭霜此生最大的心病,就是自己的根骨。
  他与燕拂衣是双生子,可两人除了同样被仙魔二气相冲影响的体质外,容貌不同、性情不同,就连根骨,也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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