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萧风其实是不大理解这个结果的。
  他手里有系统,很快就又有奇遇,绝处逢生,重新在燕庭霜的暗中操作下回到昆仑外门。
  他们做得小心,燕拂衣那时掌管全宗,不可能注意到一个小小的杂役子弟。
  但萧风再次回来之后,他被剑峰大师兄嫉妒构陷、暗中陷害的传言,便传遍了整个外门。
  燕拂衣打入他经脉之中,意在让他永远不得接触魔气的剑印,反倒成了铁证如山。
  但那时候,萧风可不会想到,燕拂衣竟还随身带着一串五蕴翡。
  引出这件事情倒还罢了,如果再勾出宗门大比前夜的那件事……
  他胆战心惊地觑了李清鹤一眼,毫不怀疑,如果那件事情也被发现,不仅李清鹤,就连万妖谷那位红莲妖尊,都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少、少宗主,”萧风结结巴巴地再次想要求饶,“我知道、知道错了,当时大师兄已经罚过我——是我活该!我这就走……您要赶我出昆仑,我绝无怨言!”
  他站起来就想要逃跑,慌不择路下,已经兴不起一点反抗的念头。
  可跟腱处突然一阵剧痛,萧风惨叫一声,在两道激烈喷出的血箭下,一头栽倒在地。
  李清鹤竟挑断了他的脚筋。
  那双美艳的桃花眼轻轻一扫,将萧风踹翻过来,又在他绝望的目光中,将那枚珠子紧紧握在手里。
  “我一直很想知道,”李清鹤的声音阴森森的,“你与拂衣师兄的实力相差如此之大,他又那般道心坚定……即使暗中偷袭,凭你又怎么可能让他真的走火入魔,还偷走了邹惑。”
  “那一夜的记忆,我们去找红莲妖尊一起看看,可好?”
  第52章
  李清鹤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他自己都不着急看五蕴翡中记载的影像了,提起一滩烂泥似的萧风,就往万妖谷御剑而去。
  九观圣封降下后, 不管还埋藏着多少隐患, 至少延宕川战事暂时有了喘息的时机, 各门各派都损失不少,趁此机会各自回去休养生息。
  至于日后如何,不弃山已发声明,这一届大比改为宗门大会, 到时所有人齐聚一堂, 再行商量。
  李清鹤将萧风摔在堂前的时候, 红莲妖尊正给一株海棠剪枝。
  妖尊邹凉近日心烦得很。
  延宕川一战,不止人族, 妖族也是损失惨重, 如今谷中处处出丧,几乎所有幸存的族人都有失去的亲人。
  在这种危难的时刻,她那不争气的儿子又被过去的事情困扰,成日疯疯癫癫的, 着实让人头疼。
  妖族重情是出了名的, 当时少主丢失,妖尊本人便心神大恸,一夜白头, 因此她不是不能理解邹惑。
  问题是,邹惑的记忆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 说不出来到底谁才是幕后真凶,他这样折磨自己,便显得很无用。
  只能肯定一点, 当初,他们怕是冤枉了那位昆仑的弟子。
  这事邹凉想来仍很是愧疚,她从来爱憎分明,一生行事都求个磊落,该杀的便杀,并不爱行折磨之类的狠辣手段。
  那次在昆仑破例,是实在心疼幼子遭遇,没想到,却冤错了人。
  妖尊并不怀疑这点——他们身为尊者,反倒愈发敬仰天道,如今魔尊既还未得逞、破碎虚空,守夜人的人品道心便绝不容置疑。
  冥冥之中……她竟也当了一次迫害守夜人的帮凶。
  邹凉心中郁结难舒,再见昆仑少主不管不顾地闯进来时,怒火已然冲上顶峰。
  “李清鹤!”她厉声道,“便是你爹在这里,也不敢如此欺我妖族无人!”
  那漂亮青年只是将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摔在堂前,冷道:“妖尊见谅。”
  邹凉皱着眉头,正欲发火,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人身上。
  她顿了一下,眯起眼睛。
  当初感念萧风救回失踪三年的邹惑,邹凉大喜之下,并未对那人的说辞有太多怀疑,可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是被人当傻子耍,做了一回棋子。
  即使诸事繁杂,分身乏术,她也早就派手下出去彻查当年的事,只是现下还没有什么眉目。
  李清鹤一句话都不多说——仇恨的火焰像刀锋般翻搅着他的喉咙,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副清晰的画面已在摇曳的烛火中央徐徐展开。
  萧风走在山谷之中,道路的尽头是一间古朴简素的仙府,路两旁,月色下美丽的芍药在风中摇摆。
  萧风手中拿着一本黑气缭绕的书,整个人一看就不对劲,黑紫的火焰在瞳孔中燃烧,连接触到他的花都在瞬间枯黄。
  一道凌厉的妖气闪过。
  “谁!”
  萧风像是早有预料,书中冒出一股黑气,将毫不客气的妖力拦截下来,他施施然停下,对挡在面前的紫瞳少年咧嘴一笑。
  “少主,别来无恙。”
  现实中,妖尊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不稳的灵气在背后燃起莲花状的火。
  萧风把她儿子带回来的时候,邹惑身受重伤以至失忆,根本化不了形,是一条可怜兮兮的小蛇,她用本源温养了好久,才堪堪把儿子从鬼门关带回来。
  可是如今看到当日的影像,邹惑分明已经恢复了大半,不仅能维持人形,脸色还有些红润,一看就经过了很好的照顾。
  邹凉侧颊浮现出一道清晰的咬痕。
  “去,”她轻声道,“把少主叫来。”
  他们都看到了燕拂衣,黑衣的青年剑修就盘膝坐在芍药花田间,双目紧闭,手指结印,似乎到了什么突破的紧要关头。
  而邹惑的姿势,显而易见,他在为这个人护法。
  邹惑目光坚定,周身不见任何表示契约的妖印闪烁——他是自愿的。
  这些甚至都不需要怎么推断,因为画面中的萧风和邹惑很快战在一处。紫瞳少年战斗起来简直悍不畏死,就像身后守护的,是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事。
  很可惜,他终究不是萧风的对手。
  萧风手中那本书: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沸腾的邪意,甚至并非是普通的魔修法器,即使是在此处境界最高的红莲妖尊,都无法隔着空间和时间,探测到那书的深浅。
  画面中的邹惑很快败下阵来。
  而现实中,精神恍惚的妖族少主,也在同时迈入了议事的厅堂。
  邹惑这段日子,过得都很不容易。
  他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幻觉,却连一次都看不清楚梦中那人的脸,与此同时,心脏仿佛被挖去一块的空落,又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母亲禁了他的足。邹惑被关在自己的寝殿里,虽然生活仍然维持着优渥,却总会产生错觉,似乎被人遗弃在荒凉阴湿的角落,似乎遍体鳞伤,却再也不会有人轻抚他的伤口。
  邹惑如饥似渴地想要见到燕拂衣——这种渴望比之前他每日想着复仇时,那种炽灼心灵的火焰更盛。
  似乎燕拂衣是什么灵丹妙药。妖的本能让他觉得,只要见到燕拂衣,心脏的大洞就有可能被填满。
  但他找不到他。
  哪里都找不到他。
  派出去寻找的手下杳无音信。邹惑有时候觉得,在寝殿中伺候的那些妖侍在背着他窃窃私语,一见到他的身影,就又会立刻停下来。
  他很多次大发雷霆,甚至要惩治那些竟敢欺瞒他的小妖,却被几位高级侍女拦下来,后来连母亲都郑重警告他,将寝殿中的妖侍一再削减。
  邹惑觉得,全世界都在跟他作对。
  这样恍恍惚惚多日,母亲派人来请他到正殿时,邹惑已经快连走路都觉得疲累起来。
  可他迈入那个比往日更高的门槛时,却突然看到一个太过熟悉的背影。
  那背影瘦削挺拔,像是一根青竹,被一丛丛美丽雍容的芍药花簇拥在月色下,淡银色的剑气在他周身围绕,仿若正在羽化的仙。
  邹惑蓦然间如遭雷击。
  真的像有一道闪电劈过他的脑子,刺痛酸麻的电流从头顶贯穿到脚尖,邹惑一时间站立不稳,双膝一软,砰地跪在地上。
  妖尊手臂微抬,却狠了狠心,挥退那些想要去扶起少主的妖侍。
  画面中的那个邹惑被打倒在地,他身上到处都是新鲜的伤口,筋骨断裂、口鼻流血,即使如此,他仍艰难地在花田中想要撑起身体,扯住往燕拂衣处去的萧风的袍角。
  萧风一脚踢翻了他。
  “你是……魔修……”
  “我不是,”萧风好像就是控制不住去跟手下败将炫耀的心思,他居高临下地回头,笑意狰狞,“我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什么正道魔道,不过都是主角攀上巅峰的手段罢了。”
  “你不要、不用动他——”
  萧风好整以暇,竟半蹲下来,抓住少年的头发,让他狼狈地抬起头:“凭什么?邹少主,你这是在求我吗?”
  少年的紫瞳中闪过一丝茫然:“你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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