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然后“咚咚咚”地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薛瑾安话中明明说的是老师,崔醉却鸡贼的直接换成了师父。
老师和师父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也都是指传道受业解惑的师长,但亲疏远近却天壤之别。
老师同夫子可以有很多个,从启蒙开始,凡是在传道受业解惑上沾了个边的便都能尊称一声老师,所谓的门生故旧也大抵如此;而师父沾了一个父字,是真正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老师,是有朝一日人死了必须披麻戴孝捧灵位摔盆的,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叫的。
其实若只是为了薛瑾安这展露的一手射箭技术的话,崔醉也不至于这么直接磕头喊师父,这难度虽然高但真要练也不是练不出来,崔醉更看重的是薛瑾安轻描淡写的态度,这代表着他的能力远远不止如此。
更令人战栗的是薛瑾安的年龄,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的武道甚至都还没有到巅峰时期。
崔醉很难不为此心动。
以前他以为他是一心想要以文出仕,想在文之一道上走到黑的,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当有一个足够优秀的人出现在武道之上时,他绝对无法抛却这个机会。
他本质是慕强的。
崔醉顶着额头一片红痕抬起头,见薛瑾安默默无言地看着自己,连忙眉眼弯弯唇角梨涡深深,露出一个称得上人畜无害的笑容,“师父,你喝茶。”
薛瑾安:“……”失算了,没想到人类可以这么能屈能伸。
薛瑾安到底喝了那一盏茶,认下了这个大十几岁的徒儿,就当是学到“厚颜无耻”技能的报酬,他也毫无保留地将数学计算式射箭的技巧教给了崔醉。
“等等,等等!”崔醉被糊了一脑袋陌生名词,什么“重力、加速度、风阻”的,虽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算,但他好歹是听明白了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因此他不免更加震撼了,一脸被刷新了世界观的空白表情,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咽了咽口水有些艰涩地说:“若真如你所说,那这世间任何存在都逃不脱这些东西,那只要掌握这些东西,岂不是——”
“理论上来说,这一套算法适用于所有领域。”薛瑾安肯定了他的猜想。
薛瑾安杀楚文琬就用上了这一套算法,非常精准地让她横死当场。
崔醉这下是真觉得这师拜得值得,光这一个技巧就足够回本了,他顿时喊师父喊得更欢快了,还殷勤地拿出笔墨纸砚要记笔记,“师父,你说的这些都要怎么算?我想学!”
薛瑾安机关枪一样张嘴突突出一连串公式,直接把崔醉给突突懵了,明明纸上是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的,可当再重头看过去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根本一个都没记住。
“师父,我没有听懂,能麻烦你再说一遍吗?”崔醉端着一张乖巧可爱的脸再次问道。
薛瑾安有些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好歹是原著里叱咤西北的未来反王,这点数学都不会是不是太不对劲了?
而且这话让他有一种看到了语音智能助手的既视感。
小x老师被他的心声召唤了出来:我在。
小x老师弹出一条消息控诉:ai没有这么笨的,他这种不合格产品应该返厂维修。
薛瑾安觉得它说得很对,不过又想想校园小说里,不是在贵族学校上学的人类学生们似乎每天都有很多作业要做,尤其是到了高三阶段,主配角们都不谈恋爱了,一笔带过的内容不是做卷子就是做习题册,人类对其还有一个专属称呼,叫:题海战术。
薛瑾安觉得崔醉大概需要题海战术,直接提取了数据库里的所有相关题目,稍微变换了一下数字和公式,给他出了一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在崔醉眼里,那就是薛瑾安提起毛笔,刷刷刷就直接写满了厚厚一沓纸的天书给他,这上面的字比科举专用台阁体都要方正死板,每一个字的字距都是完全相等的。
“你做题巩固一下,以后就会了。”薛瑾安鼓励他。
崔醉看着天书陷入了沉默:“……”别说巩固了,师父我第一题就不会做啊!
崔醉试图跟师父请教:“师父,这第一题是用哪个公式啊?我有点不记得了……”
薛瑾安有些沉重地看着他:“刚学的知识还能忘?”
“……好的,师父我想起来了。”崔醉非常识时务地假装自己真的记起来了,默默地拿过自己的课堂笔记对比起来,斟酌着思考到底该使用哪个公式。
薛瑾安看着他半天没下笔,终于从托盘中端出一杯茶不容分说地塞到了崔醉手里。
后者下意识地双手接过,眼神有些茫然,却还是道谢道,“谢谢师父。”
并不是很渴的他刚准备不辜负师父的心意喝下这杯茶,就听到他刚拜的小师父说:“以后在外面不要说是我的徒弟,也不要提我的名字了。”
菩提老祖让孙悟空别在外面提自己的名字,是觉得他会惹出祸端;薛瑾安不让崔醉在外面提他的名字,是觉得这徒弟实在太菜,说出去有点丢代码生命的脸。
崔醉对上师父的眼神,莫名福至心灵,竟然听懂了这话里的意思,喝茶的动作一顿。
崔醉试图撤回薛瑾安撤回的拜师茶:“师父,你示范一遍,这次我一定能听懂。”
“嗯。”薛瑾安拿过毛笔,刷刷刷将前三道题目给做了,“看题目得出以下已知条件,然后带入公式,这样就得出了答案,懂了吗?”
崔醉:“…………”我该懂吗?
在崔醉逐渐绝望,怀疑自己其实根本不适合从文的时候,崔鹏飞终于回来了。
“师父,祖父你们慢慢聊,我到边上去做题。”崔醉为防止自己在拜师的第一天就被逐出师门,麻溜地拿着厚厚一沓卷子溜走了。
听到他称呼的崔鹏飞一愣,看着崔醉逃也般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好气又好笑:让他抓住机会找一条出仕的出路,拜入七皇子门下为其效力,这下好了,机会抓住了,也拜入七皇子门下了,只不过不是做幕僚,而是当徒儿。
崔鹏飞活了这么多年,经历的事情多了,对万事万物都带着一种豁达,他倒是不在意崔醉一个及冠的成年人认一个毛头小子为师,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能叫崔醉心甘情愿拜师,七皇子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只是崔醉这一拜可给他们这些长辈坑惨了,尤其是他,原本他年龄比太皇太后大一轮有余,作为当初的三大辅政大臣里最年轻资历最浅的一个,同太皇太后平辈相称,这下可好,几十年过去他都快入土了反倒平白矮了对方两头。
崔鹏飞也真是哭笑不得,不过除此之外,他还是为崔醉能抓住这个机会和七皇子搭上线而欣慰的。
他叫身后的人将从藏书楼搬来的书放到桌岸上。
玄十一眼观鼻鼻观心的搬着书,这是这些日子以来他离七皇子最近的一次,然而他却没有什么雀跃的心情,只觉得满脑袋疑问。
他这不过出去了个把时辰,怎么却像是走了一个日夜般,七皇子和崔醉怎么便成师徒关系了?这没头没尾又像是虚假的消息,他要如何传给皇帝听?
玄十一甚至觉得自己怕不是是累了几天把脑子累坏掉了,出现了幻听状况,才听到这么离谱的称呼。然而崔醉已经跑了出来,七皇子和崔鹏飞老神在在地对坐着,十分沉得住气,直到玄十一把书都放好准备退下时,两人也没有半点提崔醉的意思。
玄十一知道就算是问其他人也问不出来,他现在在昭阳宫的地位也就是比小夏子高一点,平日里连七皇子住的寝殿都进不去,昭阳宫里的人明里暗里盯着他。他想到这里不禁在心中默默叹气,心情难得有些郁卒。
自上次他回来发现小夏子竟然在院子里干活的时候,玄十一就觉得不妙,他晚上不在房间的事情必然已经被发现,原本福禄和寿全就对他的身份有疑虑,更别说现在了。
也还好玄十一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第一时间便告知了皇帝自己身份大概暴露之事,皇帝思索之后还是将他留在了七皇子身边,其原因便是有灵芝和茯苓在,很难再安排其他陌生的探子进去,且七皇子身边伺候的名额已满,再加人就逾越了。
皇帝不是不能让七皇子逾制,就说皇子中逾制的就不止一个两个,就单说二皇子,吃穿用度哪个不逾制?他在皇子所的府邸到处都是九蟒纹,蟒纹本身上至皇子下至百官皆能用,但是九为极数,九蟒是蟒纹中的最高规制,是亲王、郡王、太子才能使用的。
二皇子一个连上朝听政都还没到时候得皇子用九蟒纹,逾制是必然的,只不过是皇帝不追究而已。
而皇帝双标的现在不让七皇子逾制,则是想着先打压他,这样之后才更好驯化,好叫他为自己所用。
反正只要七皇子不主动拆穿,玄十一就得装聋作哑地在他身边演下去,他只能识趣的尽量低调下来,不让其他人看不惯非要弄死他,能苟多久是多久。皇帝也是这般意思,省去了他的每日汇报,叫他安心潜伏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