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就在皇帝想着要怎么委婉地把这件事揭过去的时候,熟悉的小孩子的吵闹声隐隐传来。
  “放开!薛琅寰你放开我!放开!”
  皇帝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小九的声音,而薛琅寰则是三皇子的名字。
  这个小九又怎么了!皇帝神情不悦,声音便不自觉带出几分,“怎么回事?”
  李鹤春也是刚从小太监那里得到消息,连忙掩唇低声说明情况,只听皇帝蹙眉低声呵斥一句:“胡闹!”
  其他人正好奇着呢,三皇子就一手拄着拐,一手夹着个九皇子,健步如飞地就出现了。
  “父皇,罪魁祸首儿臣给你带来了,您可别为难七弟啊!”三皇子说着手一松,跟王八一样拼命挣扎的九皇子尖叫着摔在了地上。
  三皇子却根本不管他,径直朝着薛瑾安就走了过去,“七弟你没事吧?”
  薛瑾安还没回答呢,上首的皇帝就没好气地道,“怎么?朕这里是什么龙潭虎穴,还能把宝宁吃了不成?值得你腿伤都不顾的跑过来?”
  “您当然不会吃了七弟,但是保不齐其他人怎么想啊!”三皇子大喇喇地说道,“您的这些大臣看七弟不顺眼的太多了,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肯定急哄哄的就要给七弟定罪,儿臣着急啊,这不就带着人来澄清来了。”
  “得亏我来了,不然七弟被围攻都只能自己孤军奋战没个帮手。”三皇子半点都不给别人留面子,看向众朝臣的眼神都写着“我就知道你们这群刁民不安好心想要害七弟”。
  三皇子的话语和眼神都太过直白露骨,让心怀不轨的众大臣都有些下不来台。
  皇帝面色稍霁,失笑道,“什么围攻,那是你没瞧见方才宝宁舌战群儒的场面,这说破天了也是围剿,宝宁一个人围剿所有人。”
  皇帝对薛瑾安的出色表现相当满意,还拍着桌案笑道,“不愧是朕的种!”
  “不愧是我七弟!”三皇子也跟着大笑着拍了拍薛瑾安的肩膀。
  大臣们也纷纷笑着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地将薛瑾安夸得天花乱坠。
  方才还有些凝滞的气氛瞬间变得一派其乐融融起来。
  薛瑾安面无表情地过滤掉这些废话,心中腹诽:不是很懂你们人类。
  皇帝轻轻揭过了这件事情,没有再去追究到底谁对谁错,他原本让李鹤春加了两个席位就留在这里,却不想被三皇子断然拒绝。
  “当着这么多御史言官的面吃东西多不自在啊,父皇您在这应酬就行了,大过年的,可叫我们兄弟几个松快松快。”三皇子很是嫌弃地摆了摆手。
  “臭小子,胆子挺大,朕都敢编排了。”皇帝笑骂了一句,倒是没有真的生气,摆摆手让他们走。
  大皇子也在这时候起身行礼道,“父皇,儿臣也去同弟弟们说说话。”
  二皇子心中嗤笑:老大的笑脸真是假得要死,明明对所谓兄弟嗤之以鼻,却还要惺惺作态,真是令人倒胃口。
  “都去吧。”然而皇帝一个都字,二皇子就算是不想去也得去了,皇帝还调侃了一句,“带两坛米酒过去,也敞开肚皮喝一喝,来个不醉不归。”
  “是。”大皇子、二皇子乃至长公主都行礼,和薛瑾安他们一起离开。
  皇子们走后,大殿上了歌舞表演,众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李太师竟然破天荒地给崔鹏飞敬了一杯酒——之前提过,崔鹏飞年少时曾经写过一篇《科举论》,叫他直接被儒生除名,随着时间过去,老一辈的人都作了古,知道此事的人已经少之又少,李太师恰好是其中一个。
  李太师是正经的儒生,对儒学叛徒崔鹏飞自然看不上眼,上次这么心平气和地敬酒,恐怕还要追溯到元帝在世时了。
  李太师很是羡慕嫉妒地哼了一声道,,“你文学水平那么次,收弟子的眼光却是不错,七殿下天资聪颖,当得是古来少有……”
  李太师明里暗里地将七皇子夸了一遍又一遍,看得出来是真的对七皇子相当满意。
  崔醉听得很是与有荣焉地挺起了胸膛,看得旁边的崔酌很是忍俊不禁。
  “看来堂哥你真的很喜欢七殿下。”崔酌对堂哥竟然拜了一个小孩当师父这件事是怀有几分忧虑的,尤其是崔醉在见过七皇子之后就决定弃文从武,还开始做起了商贾之事。
  说实话,崔酌对于堂哥到底走文道还是走武道本来是没有意见的,只要堂哥喜欢就算混江湖行商他也是支持的,但是他对崔醉放弃习文是认定自己在此道上没有天赋一事颇有微词。
  若不是祖父一力夸赞七皇子,崔酌很有可能会以“误人子弟”为由,进宫来找七皇子好好说教一二的,即便如此,他对于七皇子的才能也是持保留态度。
  直到如今真正见到这位殿下,方才知道祖父和堂哥为什么这么坚定地听信“无天赋”的评语了,在七殿下这样惊才绝艳如妖孽的人面前,谁都会自忏形秽的。
  崔酌原本觉得晋阳府解元谭灵越那种少年之龄走到会试的人就是天才,现在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才同天才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天才和蠢蛋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也得亏崔酌心态良好尚且稳得住,不然在考前看到这么厉害的人,非得自我怀疑起来不可。
  有无数夸人的词语涌到嘴边,最终都只化作一句单调却又无比真诚的:“七殿下真厉害。”
  “那当然,这可是我师父!”崔醉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而那边夸人夸得起劲的李太师忽而话锋一转道,“不过老夫还是得提醒你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七皇子表现得太好了怕是要起祸端。”
  李太师也是官场老狐狸了,如何能看不出来国子监司业的那番话,实际上是在把七皇子架高。按理说这话他是不该说的,毕竟他并不打算支持任何一个皇子,然而实在是可惜七皇子的一身才学,不愿意他在皇权倾轧中夭折,这才来提醒这一句。
  崔鹏飞眼中划过一道暗芒,立刻就把李太师这心思看得七七八八。
  崔鹏飞没有同李太师说明薛瑾安多么有能力,反而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用仓皇的口吻说道,“没办法,形势比人强,方才如何你也看见了,我已经离开官场多年,对这些打压倾轧无能为力,却不想他们竟咄咄逼人至此,殿下到底是我的学生,他从前受过的委屈太多太多了,老夫又怎能忍心叫他再受污蔑?”
  “你在京城待的日子比我长,七殿下原来过得什么样的日子,不用我说你也该是知道的。”崔鹏飞没有刻意去说七皇子这些年受了什么样的委屈,而是同他说起自己会成为七皇子老师的过程,着重述说了一下他对七皇子的第一印象。
  崔鹏飞在接到太皇太后的信件之时,就想象过七皇子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当时甚至以为太皇太后扶持皇子的老毛病又犯了,七皇子该是在太皇太后羽翼下长大的,过得不会太差的。
  可等到入京了才陆陆续续知道真实的消息,原来太皇太后真的只是心血来潮发一次善心。
  第一次见到七皇子是在上书房里,只觉得身体太单薄了些,性格也太沉默了一些,如同一把锋利的剑,声音平和说出来的话却意外的刺人,而且胆子很大,把皇帝都挤兑了。
  李太师当时也在场的,也不由跟着回忆了起来,他道,“我那时还以为殿下是心怀怨愤,故意那般说话呢。”
  现在看来,七皇子不管跟谁说话都是那样,能直接气死人不偿命。
  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笑容来。
  李太师本来就对七皇子有好感,同崔鹏飞谈过一场之后,心中的天平直接就倒向了七皇子那边,对那些故意为难七皇子的人也生出了几分厌弃。
  “天予不受反受其咎,七殿下乃是上天赐予我大启的文曲星,是大启之福,岂容他人侮辱践踏。老夫虽然不中用了,但多少在朝堂中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今日这种事情断然不可能再发生。”
  李太师说自己在朝堂上能说上几句话着实是有些谦虚了,太师虽然只是虚衔,但位列三公也代表着他的地位,他的态度还是很有重量的。
  还有一点就是,李太师在上书房供职多年,早年陛下无嗣的时候,上书房就是皇室宗亲的蒙学,就连安王也是该叫他一声老师的。
  那些罗织罪名攻讦七皇子的人,看在李太师的面子上,多少也得收敛一些。
  “有太师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老夫替弟子多谢太师照拂。”崔鹏飞听到了满意地回答,当即就敬了一杯酒。
  却不想李太师伸手抵住了他的酒杯,摇了摇头道,“什么照拂不照拂的,只要七殿下能好好读书,老夫也便满足了。”
  李太师还是不想要七皇子被拖入夺嫡之中,他觉得七皇子这样的天生文曲星就该好好地做学问,不要沾染这些凡尘俗气。
  崔鹏飞笑而不语,饮尽杯中酒。
  *
  薛瑾安并不知道转眼间崔鹏飞就给他拉了一个靠山,他们回到了皇子待的地方,长公主早同他们分开朝着公主们所在的地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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