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如果是前者,那么安王确实是个狠人,自己唯一的儿子都能献祭,要知道三皇子那下手是实打实的力道,薛瑾安只是粗略扫过一眼,也能判断出来安王世子的伤势有多重。
  如果是后者的话,倒是更有意思的,长公主插手了,这无疑代表着她身后的敏皇贵妃也是知情者,而这种情况下,皇帝作为皇城之主,手握奉衣处这个探子组织,真的对一切都毫无所觉吗?
  假设他真的眼瞎耳聋到这程度,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太不得人心,后宫上下一心,在架空他这件事上达成高度统一,奉衣处上层也有间谍,刻意压下了部分重要信息,只等着时机成熟取他狗命。
  ——那么为什么原著中的皇帝活了那么久?甚至都把自己儿子熬死好几个了。
  让他经受众叛亲离妻离子散的痛苦也早就够了,而且皇帝也不会反思己过,他只会觉得后宫妃嫔都是一帮子毒妇,皇子们都是扶不起的阿斗,而他英明神武高处不胜寒,最后注定走向了孤家寡人这条路云云。
  安王到这时候都还不动手,薛瑾安无论怎么用逻辑演算都算不出答案,最后只能用小说经验来套。
  小说中这种情况就挺常见了,大多都是因为恋爱脑上头突然失了智。
  综上所述,这条线的最后结论就是,安王是个没救了的死恋爱脑。
  薛瑾安感觉自己有点被侮辱到,他拒绝接受这个答案,于是飞快揭过这一页,演算皇帝如果知道的话是一种怎样的结论。
  皇帝要是知道的话,那么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看着儿子一个个去死呢?即便安王没有亲自动手,抓不到他的把柄,也分明可以借题发挥,动用皇权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安王按死。
  为什么没有那么做?排除皇帝爱上了安王这个恶心的可能性,先从皇帝的性格来分析,他或许在政治上表现得非常软弱,但这往往是在没有触及他切身利益的时候,像萧姝指着他鼻子骂,不就直接被他叫人拖下去乱棍打得只剩一口气。
  当一个人喜欢强调且伪装某一个特性的时候,往往是因为他不具备这个特性。皇帝装深情,为孝静懿皇后罢选三年,封禁未央宫再不立皇后,为周玉婷破例无子封嫔,三年封妃……这些都是裹着蜜糖的毒。
  皇帝是冷漠无情的,他如果真的有爱谁,那么他爱的只有他自己。
  所以,皇帝不动安王,一定是安王身上有什么让皇帝忌惮的,不敢公之于众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
  ……或许他真的要去那座废弃的宫殿看一看。薛瑾安思索着,就听长公主询问安王道:“皇叔觉得如何?”
  安王养气功夫相当好,竟然到这时候都像是没脾气一样,附和了长公主的话。
  安王这个“受害者家属”虽然很大方的表示体谅,但皇帝也不可能真的就这么轻轻揭过,下令将大皇子二皇子都软禁皇子所中不得出,今年二皇子入朝听政的事情也被押后了。
  事情到这里似乎就已经结束了,但实际上这才刚刚开始。薛瑾安在已经猜到大皇子二皇子都在这件事中动了手脚后,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动手,就是因为知道,这件事不会就此罢休。
  大皇子二皇子此番算是彻底撕破了脸,也再维持不下去表面的兄友弟恭,双方已经结下仇怨,那么对立下手的时候就会难以控制分寸,可以说是狗咬狗一嘴毛。
  更别提还有个遭逢大难的三皇子,定然也会虎视眈眈伺机下手。
  场中的聪明人已经察觉到几分风雨欲来的架势了。
  安王像是并不关心这些,一心只想着他重伤的儿子,朝着皇帝敷衍了一声,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一场宫宴搅和成这样,大臣们自然也留不得,纷纷行礼告辞,只是在走得时候,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在七皇子身上扫视了一圈。
  崔醉本来还想同师父说几句话再走的,但看皇帝,太皇太后众人的脸色,知道这怕不是打招呼的好时候,按捺下心中的情绪,同祖父一起走了。
  却不曾想出来就听到前面人的窃窃私语。
  “七皇子当真邪性。”
  “是啊,两年前克死亲生母亲,上一次直接克死了容贵妃和贞妃,这一次禁足几月,许是情绪难以舒展致使狂性大发,克到了三位皇子头上,啧啧啧……”
  崔醉听不下去了,一把揪住那胡言乱语的人衣领,“喂,你们胡说什么呢——哦,是你啊,那个礼部的谁谁谁。”
  这人正是之前跳出来指责薛瑾安对九皇子动手的那个礼部主事。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直接捉出来,当即表情很难看,色厉内荏道,“你一个小小的秀才莫非要殴打朝廷命官不成?还不快给本官松开!”
  “我打你干什么?我是来好心提醒你。”崔醉松开手,拍了拍他衣领的皱褶,呲着牙道,“这里是皇宫,到处都是耳朵眼睛,你这么着急败坏七皇子名声,给你主子献媚,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沦落到来求着让我揍。”
  “大人,你的衣服整理好了,大人慢走。”崔醉狞笑着目送面无人色的几人走远了,表情这才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格外不爽道,“这些狗官真烦人。”
  崔醉当然看出来是有人想要故意将今天的事情引到师父身上,可即便看出来,知道师父能应对,心中却还是不爽。
  崔鹏飞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你骂谁呢?你堂弟不日就要成为狗官了,让他听见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祖孙俩等他到翰林院每日点卯之后偷偷骂,不叫他听到就是。”崔醉半掩住唇说道。
  “我已经听到了。”崔酌嘴角抽了抽,又忍不住笑了。
  每年科举一甲授官入翰林院,二甲三甲只能一年后考庶吉士,他们这话是在说他来年必中一甲呢。
  *
  薛瑾安早在五皇子提问他参与这件事之后会受到怎样的攻讦时,就已经知道肯定会有人安排,要拿他说事儿了。
  只不过就像有些人心知肚明的那样,他就是个不被道德规则束缚的人,他好好待在昭阳宫禁足是他愿意,算他替原主尽孝了。
  而就算有人故意给他加刑期,想要把他困死在昭阳宫里,那也要看他愿意不愿意。
  所以薛瑾安浑然不在意外面怎么说,他看完了热闹同太皇太后招呼了一声,就径直往昭阳宫而去。
  在乾元宫门口竟然遇上了长公主,长公主正抱着女儿上马车,忽而对着薛瑾安展颜一笑道,“合作愉快。”
  薛瑾安眉梢一挑,立刻明白了什么,转头果然看到大皇子正站在宫门处,眉头皱起,不复曾经的温和。
  薛瑾安是不介意被误会的,但是他不喜欢被利用。
  薛瑾安看了看马车,将各处衔接都看清楚,随手从地上捡了几个石子,很真诚地问了一句,“阿姐,你腿脚还行吗?”
  “什么?”长公主愣了一下,看着薛瑾安手指弹动,她意识到什么本能地跳下马车,抱着女儿踉跄了两三步才稳住身形。
  就听到“咻咻咻”的石子破空声,那些石子以诡异的角度击飞击歪了马车连接处的各个楔子。
  吱呀——在长公主震惊的表情,小泰乐的惊呼声中,马车四分五裂,一脸茫然的驸马爷忽然跌落在一片废墟中。
  第81章
  长公主瞪大了眼睛, 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七零八碎的马车,很难想象这竟然是人力所能做到的,她再次看向薛瑾安的眼神, 不由地带上了些许惊疑不定。
  就在这时怀里的小泰乐突然“哇”地一声喊了起来,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爹爹摔倒啦, 叔叔好厉害!”
  小泰乐一边说着还一边鼓起掌来, 并指着她那摔的七荤八素的可怜亲爹说,“娘亲,朝阳想学这个!”
  表情不可谓不生动,声音不可谓不活泼,是自她遭难之后的头一遭。
  驸马爷被人七手八脚的从废墟中搀扶出来,薛瑾安动手的实在太突然, 就算是有武艺傍身的人都不一定反应得过来,更何况是书香门第出生,纯粹文人身板的驸马爷。
  也得亏薛瑾安只是击打的连接处,马车是散架而不是被重击得四分五裂, 因而并没有太多折断的木头或是其他碎裂的东西, 车底板也是完好无损的, 要不然他可就不仅仅是摔疼屁股了,非得见血不可。
  驸马爷这一下是摔得实打实的,臀部疼得发麻,再好的教养也有一瞬变了脸色, 偏偏他还想要保持君子端方的仪态,强忍着叫人搀扶着挪了出来,结果就看到他家亲亲女儿正在欢心鼓掌,还想拜祸首为师学这一门手艺。
  不仅如此,在薛瑾安拍拍手就潇洒转身要走的时候, 小泰乐竟然挣扎着从长公主怀里下去,然后张着手就要跟上去,嘴里还一直喊着“叔叔叔叔”。
  如若不是长公主眼疾手快重新抓住她的手,这女儿还真就要成别人家的了。
  老父亲当即就再也维持不住体面了。
  驸马爷心里咕咚咕咚冒着酸水,然而看到女儿这难得一见的表情,终究还是不忍心去破坏,只是到底也还是有些放不过,捏了捏小泰乐的鼻子,“小没良心的,只知道你叔叔,都不管你爹爹的死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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