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薛瑾安一板一眼地回答:“京城没有囤兵,西北军进度63%,嘉和三十五年十月初九前造反,来得及。”
“好家伙,师父你真敢想。”崔醉没有把这话太当一回事儿,还笑着玩笑道,“我听祖父说今年赫连城会入京,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他干掉夺取西北军兵权?我也来帮你。”
“你打不过他,算了吧。”薛瑾安表示拒绝。
即便这是真话,崔醉也不免捂着心脏痛心疾首道,“师父,你怎么可以这样打击我,我是你徒弟还是他是你徒弟?”
“……”薛瑾安不懂这种非要送死的行为,但他尊重。
于是他从善如流的开口,“好,你打赫连城,我会替你收尸。”
无知的崔醉傻乐:“好耶!”
不久之后,真的在擂台上和赫连城将军对战的崔醉追悔莫及。
薛瑾安答应了崔醉的寻死请求之后,几人又喝了一杯茶,这才起身结账离开。
“公子请留咳咳——”二楼的柳固正巧看到他们出来,顿时站了起来,想要喊住他们,却不想起得太急呛了一口风,一句话直接淹没在咳嗽里。
柳固因昔年入狱之事身体不太好,一听到他咳嗽,另外两人立刻紧张地围过来。
柳固却摆了摆手,还推了推杜寅,艰难道:“下、下面咳咳——”
“哎,他们要走了!”田呈闵也发现了,他赶紧道,“柳兄我照顾,你快去追。”
“好好!”杜寅都忘记放下手里的纸笔,拔腿就往下跑,楼梯下得太急,之前随意套在脚上砸过人的那只鞋,一个不小心就飞了出去,正对着那位小公子的后脑勺。
杜寅瞪大了眼睛,张着手想也没想就扑过去,手中的纸张全部飞了,然后一下踩空,“啊”地惨叫一声滚完了剩下的楼梯,也得亏剩下几阶不多,不然非得摔出个毛病来不可。
他却也顾不得什么,眼冒金星地爬起来就要去追人,转头就发现那小公子就站在那里看着他,手中握着一根羽箭,羽箭上挂着他甩飞的那只鞋。
“你有事?”薛瑾安询问。
杜寅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好在他脸皮厚,快步上前拿走了鞋穿上,这才退后一步长首作揖,“多谢小公子慷慨赠菜赠酒,杜某感激不尽。”
薛瑾安刚要实话实说“不是我送的”,崔醉就先一步跨步上来给他认下了,“我师父心善得很,这么点小事他没有放在心上,不用这么郑重其事的。”
“师父?”杜寅一愣,完全没想到这小公子年纪这么小地位竟然这么崇高,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以为是京城的习俗不同。
“你没有听错,就是如师如父的师父。”崔醉不遗余力地夸赞薛瑾安,“我师父很厉害,天下第一。”
杜寅很快就反应过来,立刻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并且帮忙找补了一句:“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崔醉对他的反应言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崔醉送酒送菜,除了确实对杜寅的发言比较满意之外,也是存有几分给薛瑾安拉点助力的意思。
杜寅这人他不认识也没见过,但早年时候也看过他一些文章,北方的文风没有南方盛,尤其是江南地区,游学者、创办读物书籍者数不胜数,北方学子的文章能传到江南去,已经可以想见对方的水平了。
只是崔醉没想到自己启蒙的时候,这人就在考科举,自己都弃文从武了,这人还在考科举。这人要么是个徒有其表的,要么就是运道比较差。
崔醉还是比较倾向于第二种。
师父没有家世,想要培养朝中势力就得从零开始,现在拉拢一些这种有能力没运道即将如官场的新人举子正好,等师父入朝听政,他们这些新人也就成长起来了,就是师父的助力了。
崔醉难得替师父做些什么,自然是想一力促成此事的。
薛瑾安从他的行为推演出他的想法,到底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崔醉和杜寅相谈甚欢,茯苓戒备在薛瑾安身前随时保护他,福禄将地上散落的纸张一一捡起来,看到上面的题目不由露出些许疑惑来,他竟然觉得这题目还挺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薛瑾安撇了一眼,很快收回了视线。
对算学一窍不通的福禄觉得自己可能想太多了,将收集好的纸稿递给杜寅。
杜寅和崔醉聊得太投入,没发现福禄的动作,当即就是一惊,立刻弯腰道谢。
崔醉悄悄用手指戳了戳师父,他知道师父能读懂唇语,所以无声地张嘴:“师父,你不说句话吗?快拉拢他啊。”
说什么?薛瑾安思索了一会儿,吐出一句,“你第十五步算错了。”
杜寅一愣,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等等,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一眼就能做出这么难的题?!京城的孩子都这么厉害了吗?!!
第91章
杜寅愣神的时候, 薛瑾安已经报出了正确的答案,并且顺着对方的解题思路将之后的步骤也全都顺了下来。
酒楼一楼还有两桌客人,都是书生打扮, 他们呆呆地听着, 有脑子灵泛的已经通过熟悉的数据察觉到这题目的出处了, 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可置信地道,“十全公子题册?!”
同桌的人听到他的话,也都跟着惊讶,如今在京城的学子,就算没有做过这本据说难倒所有学子的题册,也必然是听说过的, 清楚知道这题册到底有多难。
甭管外界对于十全公子的争议有多少,这本题册的最强难度是公认的,甚至因为太难被视为算学证道题册,不管是业界大拿还是无名小卒, 只要能在规定时间内做出这套题, 他将毫无争议地稳坐算学界的第二把交椅——这第一的位置自然是十全公子。
他们不太敢相信, 有一天竟然能瞧见一个勉强称得上少年的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口述解出了一道题,即便这解题思路是别人的,不如说正是因为这一点, 这少年在算学上的天赋才更叫人为之侧目。
众人不由地都紧紧盯着杜寅的表情,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
杜寅在听到薛瑾安顺步骤的时候,立刻就什么也顾不得去想,低头慌忙翻找手中的纸张,迅速找到对方说的地方, 发现自己这一步真的错了,再跟着对方的话一目十行的核算下来,面上的震惊根本藏不住。
完全正确!无一错误!甚至删繁就简了一些不必要的步骤,让整个解题过程都变得更赏心悦目了一些!
“你——”杜寅低头看看手中的纸张,又抬头看看眼前面无表情的少年,眼神恍惚中带着复杂,复杂中带着怀疑人生。
酒楼的其他书生也从杜寅的神情变换中看到了答案,有抱着头不敢相信的,有掐着手指头试图验算点的,更多的则是和杜寅同款的怀疑人生脸。
薛瑾安看不懂杜寅过于复杂的眼神,只以为对方看自己是还在等自己的点评,于是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方法有点笨,错的情有可原。”
杜寅相当于是在用初高中知识解高数题,答案能够顺利推出来,就是步骤太过繁琐,而越是繁琐就越是容易出错,尤其是那种小错误,藏在密密麻麻的数字中间,就跟财务对账对不上五分钱一样难。
薛瑾安觉得自己的评价不偏不倚很中肯,并没有嘲讽或是看不起谁的意思,甚至还侧面肯定了对方用这么原始传统的方法算题是一种值得人学习的专研精神,充分体现了对算学的热爱……反正他觉得自己说得没毛病。
然而这话落在当事人杜寅耳中,就变成了:你脑子不好,解题方法都能这么笨,再出点错也很正常。
咔嚓——杜寅仿佛听到自己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声音是那么的清脆。
他开始怀疑自己在算学上的天赋可能不是普通,而是毫无天赋。
他可能真的是个笨蛋。
薛瑾安看他没有回应,自认为对话已经结束,没有再开口,福禄去和掌柜结清账目,茯苓见没有危险,收敛起了戒备的姿态,又如同一个影子一样沉默地伫立在薛瑾安身后。
只有崔醉安慰的拍了拍杜寅的肩膀。
崔醉一看他这熟悉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怀疑人生,非常有经验的宽慰他道,“兄弟,我懂你。”
“实不相瞒,我以前也经历过这种事情,你是不是想要问我师父到底怎么做到的?过来人提醒你最好不要,我只能告诉你,我以前也是准备走科举出仕路线的,认识师父后我认清了自己,直接弃文从武了。”崔醉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一箭接着一箭没有半点偏移的射术,还是扫一眼书本就全部记下,致使崔鹏飞都快教无可教的最强版过目不忘。
这可是他祖父钦定的文曲星下凡,除了文章写得一塌糊涂外没有半点弱点的十全公子!就连那本该死板到叫人皱眉的字,也因为过分的规律而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其他人无法复刻的美感。
当然,崔醉弃文从武最主要的原因,其实还是他本身更喜欢学武,以前放不下是不甘心,不甘心这么多庸人都可以得偿所愿,偏偏他不可以,等遇到了师父,被真正强者的实力震撼,他也就放下了,顺从本心的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