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到stella,jade才松开无意识紧紧攥拳的手,手心已经掐出深深的指甲印。
天快亮了,独属stella夜晚的喧嚣浮华,皆随着晨曦初露黯然消退。
空气里还残留着酒精和脂粉的香味,桌椅歪斜,酒杯倾倒。吧台后面层层叠叠散乱的空杯空瓶,诉说昨夜狂欢,却在此时化作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和寂寥。
忙碌一夜,无论是出卖力气还是出卖笑颜的人都下了班,偌大的三层楼空空荡荡。寄生于stella,却又有所归处的人们,只管享受它的繁华鼎沸,而不用面对天亮时它的黯淡时刻。
jade随手拎起卡座里不知哪位客人剩下的威士忌,又从垮掉的香槟塔拿出一个杯子,倒掉里面半杯香槟,再给自己倒满,端着去了二楼,推开走廊尽头的房间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墙的显示屏。
他一脚踢开挡路的垃圾桶:“我问你,费黎今晚楼上包场,谁同意的?”
“我同意的。”廖兴眼见苗头不对,解释起来,“事情的确有点紧急,昨天人费总亲自打电话过来,想今晚预定三楼办个宴会。我看这时间恰好空着,就订给他了。时间紧急,看他也是个不差钱的主,我开口多要了一倍服务费。”
没想jade根本不买这个账,冷声讥讽:“廖总真是越来越敢拿主意了。”
“哎,别‘总’不‘总’的,承受不起。”看jade仍怒气未消,廖兴也很疑惑,“这有问题?”
“你作为stella的老板,不知道有什么问题?我问你,stella的规矩是不是会员推荐和会员预约?费黎他是会员吗?”
“人家费总想找个老会员推荐成为stella的会员,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jade沉下脸:“我只问你,他是不是会员,你同意给不是会员的人预约合不合你定下的规矩?”
“规矩不……”廖兴本想说规矩可不是他定的,显然现在说这话是火上浇油,“哎,不是……我这……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他赶紧双手合十,给这祖宗作了个揖。
“廖总,自己定下的规矩就要遵守,下不为例。”
廖兴只得顶下这口黑锅,点头,并试探问道:“你跟这费黎有过节?”
这时候jade又不答了,转而问道:“今天stella什么情况?”
“一切正常。”话虽如此,廖兴又补上一句,“我听你的叫人去找黄会长封口,已经有人先找他了。应该是费黎的人,看来你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又是费黎。
稍微一想倒也好理解,要是传出黎光费总给一个alpha公关豪掷五百万,恐怕不太好听。
而他不想跟费黎传出这种新闻,倒无关名声,只是时隔多年,不想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所以他俩也并没有想到一块儿去。
看样子费黎是事先知道他在stella,故意来的,还有那五百万是刻意侮辱嘲讽还是别什么,jade也不想深究。
看jade意兴阑珊,廖兴摸不准他现在心情到底如何。但在是否要去触这老虎的霉头和好奇心的较量中间,后者占了上风。
“所以你还真跟费黎认识?”见他不答,廖兴追问,“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我认识你七八年了,我都不知道。”
jade好笑:“你知道这个做什么。”
“黎光的费总,南都分会现在的红人,就他目前的口碑和能耐,完全有可能在未来某届商会竞选中获胜,成为商会主席。你知道多少人想搭上他这条线,你不要这机会?”
jade不说话,像在沉思。
廖兴以为他有什么欲擒故纵的新打算,就见他摆摆手:“你下班吧,我累了。”
第4章
红色跑车停在老城区杂乱的街边,jade从车上下来,拐进路边一栋旧楼。
楼道狭窄,墙壁斑驳,他低着头才不至于撞到垂下的楼梯横梁。上了三楼,他停在一扇脏玻璃门外按门铃,玻璃门上贴着名字——正义律师事务所。
律所的老板,也是这里唯一的律师,知道他今天要来,早就等着了。听见门铃,亲自把他迎进屋里,带他去了办公室里最宽敞明亮的会议室。
“裴先生,您喝点什么?我这里有热茶和矿泉水,您要是想喝点别的,我叫助手去买。”
jade看看新铺了外罩的沙发,一屁股坐下:“别废话了,鉴定什么结果?”
他面前的红木茶几上,是撕毁又重新粘好的纸质遗嘱,裱在玻璃框里,因为时间太长,鉴定太多,已经泛黄脱色。旁边是一个日记本,日记本里面是早年裴荣记录养孩子的注意事项,一并拿去做遗嘱笔记鉴定用的。另外还有一个u盘,里面装的是她那份视频遗嘱。
律师搓着手,脸色并不乐观:“都鉴定了,笔记对比了,视频也经过技术检验了。笔记是一致的,视频也没有合成和剪辑……”看客户越来越凝重的脸,律师也不得不说出最终结果,“……所以遗嘱是真的。”
他话一落音,jade撑身而起,一把抓住他衣领:“真的?你之前怎么跟我说的,说你能找到最新技术的鉴定机构,任何破绽你都能找出来。我给你那么多钱,你现在跟我说是真的?”
律师也急:“我真的是找的国际司法鉴定中心做的,东西也都是寄到国外,所有票据我都还留着,没有骗您……这遗嘱就是真的啊。”
jade攘开他,想起前几天见费黎,胸口如同沸腾般更难以平复。
“遗嘱不可能是真的。我是我妈妈唯一的儿子,我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他拿起桌上的日记本,“你看她记的这些事,小孩子什么时候睡觉、什么起床、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从小到大,只有我的事她从不假手于人,她怎么可能将所有遗产留给别人?”
说着这些,又勾起jade最温暖同时又是最难以接受的回忆,眼眶渐渐泛红:“孙律师,你也有母亲,你觉得你的母亲会把她的所有东西留给别人,而不是给你?”
律师无法反驳,这一点也完全能跟客户共情:“不会,我的母亲也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他看着jade的眼睛,格外真诚,“但这遗嘱是真毋庸置疑,只可能是对方用什么手段让您母亲留下这样的遗嘱。”
jade眼睛一亮,仿佛重新燃起希望:“就是这样,一定是那混蛋用了非法手段。你的工作就是去把真相找出来,多少钱我都给。”
律师当然知道这客户出手阔绰。他也想赚这钱,可无奈自己这小破庙难容这么大尊菩萨。要知道,客户的被告还不是普通人,而是大名鼎鼎黎光的董事长费黎。他就是个底层的小律师,连黎光大门都进不去,怎么查?
他只能告诉jade:“裴先生,我是想帮您找出真相的,但实在是能力不够。您去找万荣和泽博,启明市最大的两家律师事务所,他们肯定能帮你查出真相。”
jade听他说完就沉了脸:“那就是一帮只会拿钱的废物。”
“怎么会呢,他们的胜诉率都在90%以上……”话未说完,看客户的脸色,律师闭了嘴。他心里一惊,后知后觉对方恐怕已经找过了。
难怪,这种不差钱的客户,放着那些专业的大律所不找,来找他这种小律师。所以他这案子,那几大事务所都因为打不赢不敢接,还是别的什么?律师当下了然,这才不是什么肥肉,恐怕是个难缠的主。
律师再次委婉回绝道:“但我这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啊,没有办法的事。”
jade打量了一眼他这破地方,提议:“你需要什么?更大的办公室?更多下属?侦探?警力?商会关系,还是几双黑手套?你尽管提要求,怎么满足由我想办法。”
别说提要求,光是这番话,律师就被吓得冷汗直冒。算是知道为啥别人都不接了,这哪是难缠,这人他压根惹不起吧。
别的想法全没有了,现在他只想送走这尊大佛:“裴先生,要不然我把我那份律师费退给您?”
jade:“……”
律师皱巴着一张脸,快哭出来了:“您这个案子我真做不了。但您来找我的事,还有您的家事,我会全部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会说的。”律师做了个封嘴的动作,就怕他不主动,对方来让他“主动”,那就不妙了。
jade:“……你在说什么?我只是让你帮我打官司。”
“我知道是打官司,但眼前这要证据没证据,遗嘱又是真的,我又没能力去帮你找证据,我是真的没法打啊。”
走出这栋老楼,jade被外面的阳光晃了眼。心头憋着一股气没处发,一脚踢翻了街边的垃圾桶。
这么多年,每一次鉴定结果都说遗嘱是真的,每一个律师都告诉他这官司毫无胜算。但他不相信,也从未放弃拿回自己的一切,和证明费黎的卑鄙和虚伪。
他也不是没有打过,一早就找过万荣和泽博,天价请了他们律师团。硬着头皮打了两年官司,结果都是一败涂地。之后他找遍了全市的律所,除了骗子,没有人愿意接他的案子。这个过程快速耗光了父亲早年给他存的那笔信托金——也是他离开自己家时,拥有的唯一一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