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在那支犹豫的枪口抵到后脑勺时,他说:“我和我的人约定好了,如果我五分钟没有出去,城市警卫队的人就会冲进来。卢谦良已经死了,戴家也玩完了,若是想背上人命成为通缉犯,你就开枪。”
“你,你他妈少危言耸听,你杀了我们头儿,我们要为他报仇……”
“那你开枪啊!”费黎站起来,沾满jade鲜血的双手揪住对方的领口,睚眦尽裂地大吼,“我叫你开枪!”
jade中枪的是左胸,就在心脏的位置,在无论如何都无法为他止血和唤醒他的意识时,费黎也被绝望攫取了心脏。
他誓死要保护的人,却因他的狂热自私被害死。他没脸活在世上,也不想独自苟活。就在此时死去,还能陪在jade身边,还能握住他的手,追上他的灵魂。
不知那些人是听进了他的道理,还是被他这模样给吓住。一旦有人弃枪逃跑,就如同千里之堤开始崩溃于蚁穴,大家都匆忙四散而逃。有人在混乱中喊了一句:“跑吧,跑出去有机会做beta。”
这话让更多人惊醒。既然有了变beta的药物,世界将不一样了,他们不再只有沦落到地下做混混流氓这一条路,更好的人生或许就在前方。
被费黎抓住的那人也丢下手枪,使了浑身的劲儿推开他,以最快的速度仓皇逃跑。
霎时之间,整个废弃工厂空空荡荡,只有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两人和费黎。
他跪在jade旁边,年俊峰不断在他耳机里的询问和呼喊也像是从远处传来,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睛只有那逃跑的混混丢在他脚边的枪。
就在他忍不住要去捡起时,年俊峰久听不到他的回应,直接带人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叫人把躺在血泊中的两人和已经失了魂的费黎一起带上救护车。
万幸子弹只从jade心包膜擦过,他尚有一线生机。
费黎得知这个消息,稍微恢复了一些神智,就被警方来人带走审讯了。
而卢谦良脑袋中枪,竟也没有被一枪毙命。子弹从他左额骨射入,再从右顶骨后下部射出。哪怕颅骨被炸飞,小半脑髓没了,脑袋后留下一个大洞,却刚好避开了脑干和大血管,还有抢救的余地。
他和jade一起被带来季文泽家的医院。
jade病情稳定后,坐在轮椅里,让季文泽带他去看了卢谦良。
像他这样罪行累累的重刑犯,门口早已派了荷枪实弹的警察把守,除了医护人员,不准任何人进入探视。
季文泽在自家医院,好歹会有些特权,将jade带了进去。
主治医生来给jade讲述卢谦良现在的情况。虽然子弹避开了脑干和主血管,他的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病患前额叶、海马体、胼胝体等区域受到严重损伤,脑内血肿等问题,致使他现在还处于昏迷当中。
“他什么时候能醒来?”jade问。
医生沉默一阵:“这很难说,有一定概率醒不过来。”
jade打量病床上的卢谦良。 他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连接病床周围的仪器,脑袋上裹着纱布。子弹射出那个大洞上的纱布有着明显的凹陷,隐约可以看见颅骨缺失的轮廓。
他想起多年前送卢谦良去医院那次,他是被对手揍到颅骨骨折。事后他非常难过,认定手术过程中自己被切除了一部分脑髓,从而变得疯疯癫癫。而现在,他是确确实实缺了一部分脑子。
“你是说他变成植物人了?”
“有很大概率。”说完医生又顿了顿,“就算醒过来,他也无法恢复到正常人了。大脑损伤是不可逆的,智力和行动能力都会受到影响。但具体到哪种程度,只有他醒来后才知道。”
半晌后,jade问医生:“他还能听到声音吗?”
“他受伤的区域会影响他对话语的理解,但听觉依然保留,或许会对熟悉的人声音有无意识的反应。”
“我想单独和他说几句话。”
医生和季文泽出去了,jade盯着卢谦良看了好一阵,长长叹了口气。
“算了吧,你都这副惨样了,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你对我做的事了。
“我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变成植物人,你要是想用这副样子骗我来看你,算你成功。
“我都不知道你这算运气坏还是好,总之你这衰样法律也拿你没什么办法,你就放心地醒过来。
jade心头五味陈杂,想说的貌似有很多,然而说出来的却只有这么几句。之后他握了握卢谦良的手,轻声道:“我从没过救你回来会变成一种伤害,我一直认为你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对不起。”
这些日子jade总是想起卢谦良发疯时对他控诉,控诉他捡回一条狗却不要他多么残忍。或许如此,jade也无能为力,要爱谁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事。
只是当初他从没把卢谦良那份看起来并不像爱的感情当真过,如果对待他的感情更认真一些,不只是敷衍和不在意,或许事情也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费黎还在管制中,不能出病房,看见jade回去,问他卢谦良怎么样。
jade如实告诉费黎,费黎沉默片刻后道:“这混蛋运气真好。”当时若非害怕伤到jade,他故意将枪口抬高毫厘,也不至于还留下这么个祸患。
而现在他不但没死,要是醒来智力受损变成白痴,也不再适用任何法律审判,原本死刑的罪行,竟也让他逃脱了。自己那一枪非但没有要他的命,反而救了他一条命。
费黎及其郁闷,至少要想办法让这混蛋永远这么躺下去,再也不要醒来。
“你恨他我也理解,毕竟他想杀了你。”
听jade这么说,费黎唇角一抬,表情轻松:“我跟他虽有过你死我活的较量,但都是为了生存,并无其他私怨,我不恨他。”他扶起jade,将他送回病床,“我唯独无法原谅他绑架你,还对你开枪。”
费黎替他盖好被子,jade握住他的手:“我也以为我无法原谅,但看他现在那样子,又觉得事情过去就算了,至少大家都还活着,都会好好的。”
“嗯,保持心情愉悦平静也有利于身体康复。”
费黎住进病房后,jade心情好了不少,alpha的自我修复能力,让他肉眼可见地好转了起来。
“卢谦良也遭受过很多虐待折磨,才变得现在这样子。实际他本性并不是个坏人,这些年也帮我做了很多好事。”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卢谦良好像另一个费黎,那个没有遇见自己,为求生存而堕落下去的费黎。
费黎沉默片刻,突然笑了笑:“好吧,你都原谅他了,我也原谅他。等一会儿季文泽过来,我就叫他去请最好的脑科医生,所有费用我来承担。”
“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你现在要跟我计较这些?”
jade露出他的招牌笑容:“抱歉,忘了我们费总财大气粗。”
“那我们头牌是不是得表示。”
jade朝他勾手指,费黎倾身过去。jade朝他耳朵吹口气,声音含笑:“再靠近一点啊小黎。”
费黎再靠过去,被jade还能活动的右臂勾住脖子。他以为jade会在他脸上印下一吻时,jade掐住他的下巴,把他脸扭过去,直接含住他的嘴唇。
热情、轻佻又缠绵的长吻,完事后jade舌尖舔舔唇角:“怎么样费总,够了吗?”
费黎从耳郭红到脖根,脸上却讷讷地,半晌后幽幽说道:“够了,你现在就让我把命给你都够了。”
jade笑:“费总,干我们这行可是最轻信这种甜言蜜语,我会当真哦。”
“我是说真的。”
jade笑不出来了,想到费黎为他所做的那一切,再没有比这句更真的话。
他喉头吞咽着,将身体挪到床边,让出一个空位,看着费黎:“如果我现在说想让你躺到我身边来,你会不会觉得我矫情?”
费黎麻利脱鞋,用行动告诉他“不会”。他侧身挨着jade未受伤的右侧,手臂远离他的胸膛,轻轻横在他的腰际。
两个大男人挤在一张狭窄的单人病床上,身子紧挨着,头碰着头,脸贴着脸,享受对方毫无保留的亲近,像两只窝在一起的幼猫。
也如同幼猫,在无人打扰放松亲近的时刻,会鼻头触碰鼻头,互相磨蹭舔毛。
以前费黎不敢的,但在经过那种失去的巨大恐慌之后,他没什么不敢了。一串湿热的亲吻从耳侧蔓延到脖颈,他在呼吸间呢喃:“裴仕玉,我爱你。”
jade反手挽着费黎的脑袋,手掌包裹他半边脸,用亲吻回应:“我也是小黎。”
单是去看望卢谦良一趟就过度耗费体力,在和费黎的亲昵和放松间,jade很快睡着了。
费黎仍是抱着他不愿松开,用自己没有麻的那只手给季文泽发信息。
“卢谦良的医疗费用是谁在负责?”
“年叔。怎么了?”
年俊峰极力挽救卢谦良的理由他当然知道,是为让他更快摆脱身陷囹圄的处境。可是比起这种不自由的状态,他更想让卢谦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