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其实对于一个已经浑身淋湿的人来说,打不打伞好像都没有什么区别,可是林此宵还是想为他撑伞。
  雨水顺着伞沿滑下打湿了林此宵的肩膀,看见对面苍白脸色的那瞬,漆黑瞳孔突然皱缩,剧烈奔跑后的呼吸还没平息,可他顾不及,皱着眉头忙问道:“你怎...”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突然的拥抱打断,他的手一抖,伞险些从手中脱落。
  许惊岁伸手牢牢抱住他,像是海中快要溺毙的人突然抓住一块浮木。他的脸埋在林此宵的怀里,哭得很伤心,如受伤的幼崽,发出阵阵压抑不住的呜咽,肩膀都在不受控地颤抖,边哭边低声说:“我好像过敏了......”
  这是林此宵第一次见许惊岁哭,那么委屈、难过、不甘。
  他的心像被什么拉扯揉搓着,溢出阵阵酸涩。他搂住许惊岁,拍着对方的后背,轻声地哄着:“没关系,很快就会好的……”
  伞下独成一个宇宙,两人在其中紧密相拥。
  过了一会,许惊岁的抽泣声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突然的寂静和失力瘫软的身体,林此宵顿觉不对劲,低头一看,心跳突然一窒——许惊岁昏倒了。
  林此宵忙单手搂住他的腰,边轻声呼唤他姓名边伸手去探他的鼻息,鼻息正常,又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额头滚烫,再加上身上浓重的酒气。他露出的胳膊上也出现大小不等的红斑,看起来确实是过敏的症状。
  发着高烧去喝酒,并且在过敏的情况下?林此宵眼底的担忧之色浓重。
  许惊岁从医院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了。他对清醒前最后一刻的残留认识就是他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圈住,是林此宵的怀抱。
  因为太过温暖舒服,所以他紧绷的弦松了下来,之前被压抑的头晕头痛和酒劲尽数释放,然后他两眼一黑,浑身发软,再后面就不记得了。
  许惊岁目光环视过四周,并没有看到林此宵,因此显得那些记忆都像是一场虚无缥缈的、不真切的梦。如今梦醒,不见梦中人。
  旁边病床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挺开朗一人,见许惊岁醒了,且一副找人的模样,便跟他搭话,“你在找你哥吗?”
  哥?许惊岁愣了下,自己何时无中生哥了?
  女孩见他更加迷茫,补充说:“那个高高的、长得挺帅的、就是看着有点冷的男生?”
  这个描述着实很贴林此宵,梦境忽然又变成了现实,林此宵真的存在,许惊岁有些讶然,“他在这?”
  “嗯,刚才还在这,好像才走没一会。”见许惊岁没纠正称呼,她便接着说:“你们两兄弟的感情可真好,你昨天吊到夜里三点,他一直在旁边盯着没合眼,天快亮了才睡了一小会。”
  聊着聊着,女孩打开了话匣子,“没想到你哥人看着挺冷的,但心挺暖挺细的,那话咋说来着,没有高冷的人,只是他暖的不是你哈哈。”
  许惊岁闻言心跳一顿,心底情绪一时更加复杂,他聊表客气地朝女孩笑了笑,解释:“他不是我哥。”
  先不论没有血缘关系,光从年龄上来说也是他比林此宵大,不过林此宵一贯脸上没什么表情,气场又低,有种年上者的沉稳冷静感,跟许惊岁站在一起,被误认为是他哥也不奇怪。
  这个回答倒是给女孩整懵了,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许惊岁看了看,发觉许惊岁跟那个男生长得确实不像,她为自己的乌龙而尴尬地笑了笑,“那你们是朋友?”
  是朋友,但又已经超出了朋友的界限。许惊岁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准确定义这段关系,他垂眸思索了两秒,回了个:“嗯。”
  仅仅只是朋友吗?可是除了朋友还能是什么,毕竟上完床就不见人影,电话打不通、消息也不回。
  林此宵站在门口默默听完了对话才走进来,将手中打包的粥放到许惊岁的床头柜上,没什么表情地说:“先吃点垫垫。”
  他看着许惊岁,冷静复述:“医生说,你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晕倒是因为高烧加淋雨,还有些轻微过敏,现在已经没事了,等会就可以回家了。”
  “好。”许惊岁应道。
  从医院出来,林此宵将他送回了家。脚步停在了门口,许惊岁转过头看着他即将离去的背影,想了想,忽然开口说:“林此宵,我们谈一下吧。”
  林此宵闻言脚步定在了原地,过了两秒才转过身,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了他一会,轻声问:“谈什么?”
  第35章
  “昨晚的事, 你可以当做没发生过,我不需要你对我负责,你也不必因此有愧疚感。”许惊岁说完看了眼林此宵, 忽然想, 两人如果从一开始就只是简单纯粹的床伴关系该多好,就不用担心对方会受伤了。
  这话他是深思熟虑过的,本来他以为自己可以坦荡的接受一个人的爱, 可以拥有一段健康完整的感情, 可尹岚的出现就像一个重击, 提醒他:很多人喜欢他,只是因为好看皮囊、优越家境、开朗性格或他有益于那些人, 却没有人喜欢他只是因为他是他。
  所以他瑟缩试探伸出的触角只好重新缩回壳子里。
  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又怎么能当做没发生过呢?
  这话落在林此宵的耳中,他的第一反应是许惊岁要跟他划清界限。他之前也听说过有些玩弄感情的男生在上过床之后态度就会截然不同。
  虽然他知道许惊岁从一开始就没有几分真心, 后来让自己追他大概也是享受暧昧的氛围。
  可许惊岁就像一盏明亮温暖的灯,自己是为光所惑的飞蛾,心甘情愿地扑过去。
  林此宵紧绷着唇,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惊岁,像是怕漏掉他的每一个细小表情, 喉结滚动了下,有些难开口,可他还是问了:“在你眼里, 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这副模样突然让许惊岁想起昨天晚上见到时的样子, 他撑着伞站在小区门口, 像一只在风雨中等主人回家的小狗。
  许惊岁突然哑声,长睫微颤,给不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林此宵看着他, 说出了他心中的那个备选项:“朋友是吗?”顿了下,他沉声说:“可是我不会跟朋友接吻和上床。”
  许惊岁顿时愣住。
  “没遇到你之前,我很讨厌夏天,太阳很烈,总是下雨,会有蚊子。可这个夏天,我有点喜欢了,太阳明媚 ,雨后彩虹 ,会有蝴蝶。”林此宵的声音很好听,字正腔圆地娓娓道来,是最含蓄但深刻的表白。
  我心甘情愿接受你闯入我的世界并带来的改变。
  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说我喜欢你。
  许惊岁怔了怔,聆听完对方的告白,默了两秒后才平淡地说:“林此宵,我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被爱的时候我会想逃跑,在见识完我不好的那面后,你可能会想离开的,所以你现在还有选择,你可以走。”
  林此宵静静地等他说完,在他说出“你可以走”的时候,脚步动了动,却是向前抱紧了许惊岁,坚定道:“我不想离开。”
  “下次想逃走的时候,可以因为我的怀抱而多停留两秒吗?”
  许惊岁感受着他怀中的温度,心想不光是两秒,可能一辈子都会眷恋这个温暖的怀抱吧。
  下巴埋在他的颈窝,鼻子有些发酸,原来被爱的时候不光会想逃,还会想哭。
  过了几秒,许惊岁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说:“我家没有你可以穿的拖鞋。”
  是赶自己走的意思吗?林此宵薄唇紧抿了抿,眼底不断攀升落寞之色。
  可许惊岁的话锋一转,又说:“不过你可以穿我的。”
  落寞之色消退,林此宵唇角隐隐带着笑,声音也轻快了些,“好。”
  进了屋,许惊岁从鞋架拿了双拖鞋递给林此宵。后者脱下鞋子换上,许惊岁的鞋码比林此宵要小两码,所以后者的脚后跟有些孤零零的留在外面。
  这人怎么什么都比自己大?许惊岁的脑海突然蹦出这个念头,又很快联想到昨晚的旖旎往事,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
  他身上穿的是林此宵今早出去给他买的新衣服,一套灰色休闲运动服。昨天一夜在医院也没来得及洗澡,于是他匆匆别开眼,欲盖弥彰似的说:“我先去洗个澡。”
  十几分钟后,许惊岁拢了件浴袍走了出来,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林此宵,突然想到隔壁病床那个女孩说的话。
  明明自己也累得不行却还是默默守了他一夜。心里顿时被一种酸酸涩涩的情绪塞满。
  许惊岁收回视线,从屋里找了套干净衣服和毛巾,上次出去旅游买了几条一次性内裤,他拿了条,一同递给林此宵,说:“你洗个澡,等会在这儿补个觉吧。”
  后者接过,看了眼内裤包装上的尺码号,脸上没什么表情,很平静地叙述一个事实:“尺码小了。”
  许惊岁:?谁小了?!
  漂亮眼睛瞪了下林此宵,没好气道:“你爱穿不穿!真空我也没意见。”他说完走到沙发上窝着,像在生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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