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吃过早饭,谢知云撕了些糙馒头用蛋花汤泡软,给二黑送去。
  还没靠近,就瞧见胖嘟嘟的狗崽在笼子里上蹿下跳,浑身的肉都跟着打颤。它咧着嘴嘤嘤撒娇,露出几颗尖牙,像是在笑。
  谢知云看得心软,扭头喊在太阳底下做门窗的齐山:“可以把它放出来吗?这么多天,也该适应了,不会乱跑才是。”
  齐山瞟一眼两条前腿扒在笼子上,整只站起的狗崽,也觉着问题不大,遂点头应了声“好”。
  笼子门敞开,二黑愣了下,很快便急冲出来。小尾巴摇得更欢,在谢知云腿边绕圈蹭了又蹭。
  谢知云挠挠它的下巴,还被舔了好几口,痒酥酥的。
  谢知云其实有点儿嫌脏,见它那么欢快,又没了脾气。只一把捞住,把它挪到碗边——
  “别闹了,快吃。”
  嗅到食物香气,二黑可算消停下来,整颗头都埋进碗里,吃得呼噜直响,不少汤水都溅出来。
  仔细将碗底都舔干净,二黑才抬起头,果不其然,嘴边也满是碎屑。
  谢知云早已习惯,生怕一会儿全擦到自己裤腿上,忙伸手将它拨到一边。
  “行了,玩儿去吧。”
  前两日将菜苗移栽了部分到门口的空地,这里的土壤不似溪边那么湿润,需勤浇水。他还有得忙,没空一直逗狗。
  刚走出几步,一回头就见二黑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只要不往山下跑,谢知云也懒得管。
  只是二黑似乎黏上他了,他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
  狗崽身子圆,腿又短,要跑起来才不至于掉队。速度一快,浑身的毛都炸开,显得更胖了,简直像直接从地上弹起来似的。有时甚至会把自己绊个跟头,滚上一两圈才重新爬起来站稳。
  有这么个活宝在身边,干活都不觉得无聊。
  不过也有碍手碍脚的时候。
  谢知云去提着桶地里浇水它也跟着,蹦蹦跳跳的,不是踩断了脆嫩的菜苗,就是将土刨得四处飞扬。
  说又说不听,谢知云忍无可忍,最后折根细竹条拿在手里,作势挥舞几下,终于把它赶跑。
  跳出菜地的二黑也没闲着,转悠一圈儿,见没人理它,自顾自去扑飞虫玩,跳着跳着就摔一屁股蹲儿。
  谢知云笑着摇摇头,专心继续手下的活路。
  安静没多久,突听二黑一阵“昂昂”叫唤,声大又急促,活像被人痛揍一顿,好不可怜。
  谢知云吓了一跳,将竹筒一丢,溅起的水花打湿衣摆也顾不得擦,几个大跨步就来到二黑身旁。
  小狗趴在地上,捂着爪子嘤嘤叫。谢知云把它抱在怀里,翻来覆去检查个遍,也没看出是什么问题。
  齐山也听到动静,走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将才不还好好儿的?”
  “不知道啊,我之前看它还在扑虫子呢。”
  齐山捏捏狗崽的肉爪子,摸到右前爪时,它叫得更凶。
  谢知云也凑近些,“是不是被什么扎了?”
  齐山没在肉垫上摸到凸起的硬刺,又去看地上,最后在不远处找到只奄奄一息的蜜蜂,恍然大悟道:“怕是被蜇了。”
  二黑一直在这儿玩,此时四周还有蜜蜂嗡嗡叫,估计就是这样没错了。
  谢知云看小狗可怜兮兮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举着它的爪子喃喃:“那要怎么办?”
  “不打紧,我去扯些野韭回来,敷一敷就好了。”
  谢知云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抱着狗崽退到树荫下,静静等待。
  小狗皮肉嫩,等齐山寻到药回来,爪子已经肿成原来两倍还要大,跟发面馒头似的,轻轻一碰就嗷嗷叫。
  谢知云只能按住它柔声安抚,好叫齐山上药。捣碎的韭菜汁在肉垫上糊了一层,绿的黑的混在一起,带着冲鼻的气味。
  但兴许真的舒服些,二黑的叫唤声渐渐稀疏、低弱。
  不过经此一闹,它是彻底蔫儿了,不复刚出笼时生龙活虎。
  外面太阳有些烈,谢知云想了想,把狗崽送回新建的狗窝。怕它硌着,还让齐山往里垫了干草和破麻袋。
  又往狗碗添上水,端到窝旁放好,这才转身继续去菜地浇水。
  路过二黑被蜇的地方,不由念叨:“说起来这山上蜜蜂那么多,会不会有蜂蜜?”
  他声音不低,齐山也听见了。
  “应该会有,改天我去找找。”
  谢知云却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我只是好奇,万一被蜇可不划算。”
  没看二黑都中了招,这要是蜇到人脸上,还不肿成猪头。
  齐山见他满脸担忧,没再多言。
  不过谢知云的话倒是提醒他一件事儿——本来开春他就想挖几个蜂桶放着的,结果又是忙着建房又是做木工的,根本没空,一来二去还给忘到九霄云外。
  希望现在还不会太晚。
  想到就做,齐山把即将完工的门窗搁置一边,挑了两段之前做房梁截剩下的木桩。
  他见过爷爷家的蜂桶,还拆开研究过,印象比较深刻。
  这东西并不复杂,木桩内部掏空,侧边打孔,里面支上蜜蜂挂脾的竹条架,再做好盖子,一个简易的蜂桶就成形。
  谢知云扒着蜂桶里里外外看遍,连小孔都用指甲挨个戳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就能引来蜜蜂了?它们真的会乖乖钻进去?”
  齐山不敢打包票,诚实交代:“按爷爷说的,其实应该二三月份放蜂桶最好,这会儿有些晚了。而且这个很看运气,不一定能成功,中途还可能跑。”
  谢知云不懂,不过听说有可能,就觉得应该试一试,只是费些木头,也亏不到哪儿去。
  “就这么放着?不用做别的了?”
  “搭个台子,放高一点儿,”齐山已经在木料堆里寻能用的东西,“若是有糖水或巢脾,放些进去,会更容易引来蜜蜂。”
  谢知云一拍手,站起身就往屋里跑,“上回上梁宴不是还留了些糖片,我去拿来。”
  “用不了那么多,掰一点儿化些水,往孔洞上涂一涂就好。”
  “哎!”
  谢知云实在对“招蜂”好奇,一刻也没耽误,径直去灶房找到存放在陶罐里的糖片,掰下一小块,放进碗里捣碎,添水融化。
  二黑听到动静,颠颠地跑进来。
  一晚上过去,它的爪子依然有些肿,不过走路正常,也不怎么叫唤,应该已无大碍。连带精神也好上许多,又有劲儿跑跑跳跳。
  谢知云站在灶台前化糖水,二黑就蹲在脚边摇尾巴。一低头,它又连忙站起,舌尖一吐一吐。
  谢知云拿筷子悬在它头顶,它还跳起来够,肚子上的肉都跟着打颤。
  “这么馋?可不敢给你吃。”谢知云逗了一会儿,收回手笑骂道。
  小狗急了,绕着脚边打转。
  谢知云最终还是没心软,狗崽断奶不久,不敢喂得太杂,怕吃出问题来。
  端着碗去找齐山,二黑还紧紧跟在后面。到花丛附近,瞧见上下飞舞的蜜蜂,立马呲牙吠叫。可惜还太小,声音稚嫩,一点儿威慑力没有,只能惹人发笑。
  齐山这次只做了两个蜂桶,一个放在房门前栽满野花的地方。另一个则送去溪边菜地附近,放到避风的树荫下。
  两处都搭了架子,蜂桶内壁和孔洞也涂上一层甜甜的糖水。
  接下来,就只能看运气了。
  每天早上,谢知云出门放驴子都要绕去溪边菜地看看那只蜂桶的动静。
  确实常常能看见蜜蜂在附近飞舞,甚至偶尔停在木桶上歇脚。遗憾的是,一连几天,这些蜜蜂都丝毫没有进去筑巢的打算。
  或许是本就期望不高,两人都不怎么失落。
  照常忙着做木工、喂禽畜、收山货,安排得满满当当。
  堂屋和灶房的门窗终于装好,窗纸也一扇扇糊好,新房子至此彻底完工。
  山洞早就搬空,连悬挂的草帘也全部撤掉,恢复最初的空空荡荡。不过没两天,齐山就将木料搬进去,干木柴也挪了部分过来。
  刮风下雨都不耽误齐山做木工,也不怕把地上弄得乱糟糟。
  天越来越热,转眼已是五月。正午的太阳已经能晒得人头脑发昏,山下的空气中都弥漫着火辣辣的麦子气息。
  快被两人放弃的蜂桶终于在某天带来惊喜。
  虽只有溪边那一桶,也很是难得。
  一大群黄褐色相间的小蜜蜂快递振动翅膀,飞进飞出,隔老远就能听见密集的“嗡嗡”声。
  谢知云每次去溪边都要绕着走,不敢靠近。吃过大亏的二黑更不必说,路过这儿跑得比平时都快,别提报仇了。
  怕归怕,心里还是欢喜的。有蜜蜂筑巢,就意味着会有蜂蜜。
  这年头凡是带了甜味儿东西都不便宜,也很受欢迎。纯正的蜂蜜,不论自己吃,还是拿去卖钱,都是极好的。
  可惜今年有事耽误,错过最佳“招蜂”时节,放再多蜂桶也不大可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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