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总在村里收货,隔三差五还要去镇上摆摊儿,少不了要用秤。总借别人的,或者花钱租,也不大方便。
  谢知云一合计,索性攒些钱,咬牙买回一杆小点儿的。一个铁坨子加根棍,就花去三百多个铜板,贵是贵些,但能一直用着,不必欠人情、交租子,还是划算的。
  齐山应了声,不一会儿就拿着杆秤回来。
  陶罐盖上盖子,用麻绳捆了好几道,拉拉扯扯一番,确保不会滑下来。
  齐山才将绳结挂上钩子,提起上面的环慢慢拨动秤砣。
  谢知云也不收拾东西了,伸长脖子去看秤杆上的刻度。但他倒着看,有些瞧不准,还没等平稳,就问:“多重?”
  过了一会儿,齐山才将陶罐轻轻放回地面,回道:“拢共四斤二两,这罐子顶多三两,足有三斤八两的蜜。”
  谢知云擦擦手,又低头捏住秤杆自个儿瞧了瞧,“还真是,这一桶竟有这么多。”
  “留个一斤给你吃,其余的改天卖山货,可以一并带去,先问问方老板他们要不要。”齐山收回秤杆,将陶罐上的麻绳解开。
  “哪儿用留那么多,只是偶尔泡水喝,舀两勺到之前装蜜的那个小罐就行了。还有那么多蜜脾呢,家里养的也有,总不缺我吃的。”
  齐山拗不过,最后还还是只看着他用竹筒舀出少许装进小罐,就将大罐子仔细封好。
  忙活大半天,总要尝尝味儿。
  谢知云又拿来一只碗,往里舀了一汤勺的蜜,想想又添了半勺进去,笑眯眯开口:“今儿得了这些蜜,多放些,甜甜嘴。”
  温水倒进碗里,蜂蜜被冲散,水都透着淡淡的黄色。
  谢知云只喝了一口,就全给齐山。
  “我吃了好多蜜脾,喝不下这么多。”
  齐山哪里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比喝了蜜还甜。一大碗蜜水,最后还是你一口我一口分完。
  几天后去谢府交货时,两人便带上了那罐子蜂蜜。怕在路上洒出来,全程都是谢知云抱在怀里的。
  终于等到崔秀兰差人过完秤,结了钱,谢知云才将罐子捧出来。
  “嫂子你知道市面上蜂蜜是什么价吗?可有人要?”
  “这可是好东西,少说也在两百文一斤。比糖还好吃的东西,怎么会没人要。”
  崔秀兰目光黏在灰扑扑的陶罐上,问道:“这是你们自己弄的,我能看看不?”
  “自然。”
  盖子一开,崔秀兰不禁笑起来,伸出手指在罐子口边沿蹭了蹭,塞到一旁使劲踮脚的小石头嘴里。
  小石头砸吧嘴,舔了舔唇,“好甜!”
  “这一罐子全卖给我吧,算你们八钱可好?”
  八钱,那按着他们称的重量,也是两百多文一斤,不亏。
  谢知云却有些犹豫。
  崔秀兰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柔声细语地解释:“你也不要以为我是为了照顾你生意,只是家中大大小小都喜甜,不在你这儿买,也要找别人的。”
  仿佛为了证明她所说属实,小石头拽着她的手摇摇晃晃:“娘亲,我还想吃。”
  谢知云放下心来,最后还是以八钱的价格,将整罐蜂蜜卖给崔秀兰。
  崔秀兰得了蜜也挺高兴,直说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东西还能找她。自己吃不完,送礼也是好的。
  二人谢过她的好意,揣上几两银子,心满意足地往家赶。
  第34章
  寒风整日呼啸, 像沁了冰的刀片,每刮一下都割得人皮肉生疼,又干又冷。
  窗外越来越亮, 浅淡的阳光照进屋里。
  谢知云却感觉有些凉, 拢了拢棉被, 屈腿将自己缩成一团。
  迷迷糊糊中伸手往旁边一摸, 果然没人, 齐山不知什么时候就起床出门。这人精力旺盛得很,昨日砍了一天柴,夜里还能缠着他闹到月上中天。
  睡得太晚, 身上又疲乏酸软得厉害, 谢知云又赖了会儿床,终于决定起床。一掀被子就冷得打颤, 他又连忙退回去, 直接躲在被窝里,蛄蛹着磨磨蹭蹭地穿衣裳。
  好在褪下的里衣早就捂在被子下, 没被外面的冷气侵袭, 套在身上不至于冰得人一激灵。
  推开门就被冷风糊了满脸, 叫他不由往上拉了拉衣襟。
  二黑从窝里钻出来,绕着谢知云又蹦又跳,毛茸茸的尾巴和耳朵都跟着摇晃。他看得心喜,伸手在狗脖子上挠一把, 也是暖乎乎的。
  火塘里还燃着火,正中央架着铁三角, 三条腿深深陷进柴灰,稳稳当当。上面放了只敞口瓦罐,正咕嘟咕嘟冒泡, 热气顶动盖子一开一合。
  谢知云掀开盖看一眼,里面是大半罐红豆汤,豆子已经煮得裂开,烂糊糊的,汤水都泛着红。似乎有些干,谢知云端起火塘边的水罐,往里添了些,重新盖严。接着起身掀开草帘,往灶房去。
  两个灶洞都还有火,一口锅烧水,另一口蒸着糙面馒头和老南瓜。
  刚舀一瓢水进木盆,就听二黑在外面嘤嘤叫,一声比一声高,满是欢愉。
  跑到门口一看,果然是齐山回来,背着满篓子枯叶,手上还提了两只灰毛兔子。
  一晃好几个月没猎过兔子,谢知云眼中难掩惊喜:“今天运气这么好?”
  齐山抬起手,也挺高兴:“估计是出来找食的,坑里掉一只,又在林子打到一只。”
  他说着话,抬腿挥退伸长脖子凑上来嗅闻的二黑。看它跑远,这才放心把兔子扔在地上。放下背篓,将枯叶全撒进驴圈。
  驴子成天吃喝拉撒都在同一个圈,时间久了难免又潮又稀,得勤往里垫干草枯叶。积得多也不要紧,来年种瓜点豆,栽花栽树少不了用肥。
  探着身子将枯叶用竹耙拨开铺匀,一低头看见木槽底没多少水,他又去水池边接了半桶兑满,便拎上兔子转身进屋。
  谢知云洗漱完,折把枯枝塞进铁三角底,下,听见脚步声立马回头,视线落在两只兔子身上,不禁露出笑来:“看着还挺肥的。”
  “估计有个四五斤,”两只兔子全是出气多进气少,还用草茎拴住腿,也不怕逃跑,齐山直接往角落的破筐一塞,走过来就着谢知云洗过的水擦了擦手,“要不就卖一只,另一只留下自己吃?”
  谢知云不大喜欢吃兔肉,想了想说:“都卖了吧,多割两猪肉回来,炸丸子吃怎么样?”
  齐山也不是很热衷野味,相比而言,还是猪肉吃着过瘾,遂点头道:“成,再砍两根骨头回来熬汤,天冷吃着热乎。”
  谢知云笑得更欢,“嗯,正好木雕和竹盘攒得够多,也该去卖掉。还要再打些灯油,称两斤盐。”
  两人细数家里需要添置的东西,进灶房捡了一竹匾馒头,和老南瓜一起端出来,放在火塘边的矮凳上。
  瓦罐早被端下,放在火坑边角的柴灰之上,三角架也撤到一边。
  火坑中央码了几块劈好的木柴,因晒得干,烧起来快而猛,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火焰高高蹿起,映得人红光满面。
  两人各捧了一碗热腾腾的红豆汤在手心,慢慢吹凉表层,痛快喝下一大口咸香浓郁的紫红汤水,再啃一口厚实的糙馒头,或者夹一块甜软的南瓜,又怎么会觉得冷。
  二黑养成习惯,知道等他们吃完就轮到自己,现在绕来绕去甩一屋子狗毛,只会挨训。便乖乖窝在角落烤火,前爪搭在嘴筒子上,一声不吭,闭着眼睛似要睡着。
  窗外寒风依旧,吹得树枝呼呼响。有细碎的说话声从火塘屋里传出,渐渐被风吹散飘远。
  突听几声高亢的“咯咯哒”自远处响起,二黑立马警觉抬头,两只尖耳朵立起,凝神听了一会儿又重新趴下。
  谢知云吃饭的动作一顿,往窗外瞄了一眼另起话头:“天天听着鸡叫,连蛋壳影子都没看见。珠哥儿和我们一道买的鸭苗,听说早就开窝,已经生了好些蛋。”
  齐山往他碗里添上一大勺红豆汤,并不怎么着急:“我看那几只母鸡冠子都红艳艳的,肚子也大,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下蛋了。”
  谢知云听了,并没抱多大希望。
  但吃过饭后,闲着没事踱过去看一眼,竟真的在鸡笼顶上用干草垫的窝里捡到两枚鸡蛋,摸起来还是温热的。
  谢知云喜不自禁,一手握一只,小跑进山洞,找到正忙着做木床的齐山,将两只手一齐递到他眼皮子底下。
  “你看!真的下蛋了,今儿果然运气好,”谢知云越看越欢喜,“不枉我成天给它们挖地龙吃。”
  齐山放下手里的刨子,在腿上拍拍,接过两颗鸡蛋摸了摸,也牵起嘴角:“有起头的,后面就多了。”
  那时一共买回六只雏鸡两只鸭苗,照看得精细,都没出问题,健健康康长大了。谢知云又去找张玉梅换了换,于是便有五只母鸡一只公鸡,还有一对儿鸭子。
  他们又不天天吃蛋,每天能捡一两枚就足够。
  谢知云听他那么一说,更觉得有盼头,小心翼翼捧着两颗重新回到手里的鸡蛋,乐道:“我去放起来,多攒些也能卖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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