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谢知云看他几个跨步就消失在眼前,不禁好笑。
擀面条他帮不上忙,想着齐山胃口好,什么都吃得下,便戴上草帽,去门口的菜地转了一圈。
白菜掰一把最外层的叶片,茄子、黄瓜、青辣椒,每样摘下几颗,都是鲜嫩的,也用不着挑。
顺便就着竹管留下的山泉水冲洗一遍,就可以拿进屋。
齐山正站在灶门口揉面,袖子高高挽起,每次用力,胳膊上的青筋就微微隆起,衬得手臂愈发结实有力。待走近一些,其上几道指甲印尤其明显,谢知云不合时宜地想起些羞臊事,脸上更添几分红润。
“怎么没戴草帽?太阳毒辣,当心晒黑了。”齐山将面团翻个面,回头看他这样,没做他想,只当是出去晒着了。
谢知云干咳一声,拍拍脸,试图转移话题:“我去摘了些菜,你看看怎么弄。”
齐山飞快瞄了一眼,说道:“白菜和黄瓜就拌进面里,茄子和辣椒放灶里烧着,腌了吃怎么样?”
谢知云吃不吃都无所谓,自是点头应下,又问:“白菜、黄瓜给切成丝?”
“嗯,再剁两瓣蒜,辣椒也切点儿。”
热天里烧火做饭不是个轻松活儿,灶洞才添上一把柴,就热得满头大汗。
齐山怕谢知云在里边一熏,等会儿又吃不下饭,哄着他去外面等,自个儿在灶房忙活。
锅中水放得多,擀好的面条慢慢散落进去,拿铲子稍稍搅动,很快就浮上些许,汤也微微泛白。
等差不多,他将淘好的虾米也撒进锅里,一接触热气,立马现出诱人的橘红。
碗底早铺好白菜和黄瓜丝,鲜嫩的白和清新的绿混在一起,看着就清爽。
笊篱捞出面条和虾米,过下凉水后堆进两只大海碗,撒上葱花、蒜末、辣椒和盐粒,再淋几滴酱油和醋汁,就放到灶沿。
等空出的铁锅烧干,再热上少许菜油,用锅铲往面上一浇。只听刺啦一声响,香味瞬间迸发,弥漫在整间灶房。
谢知云闲着没事,在屋檐下给二黑梳毛。木梳是齐山专门给二黑做的,齿缝很宽,但它毛还没换完,中间还是卡了不少,时不时要拿下来摘掉。
听到脚步声,谢知云才抬起头,看齐山端了两只碗走近,忙站起身:“好了?”
“嗯,快去洗手,等会儿坨了就不好吃。”
谢知云把狗毛揉成团,丢进旁边的竹筐,没走两步就发现二黑还跟在后面。明显是梳得舒服了,还想继续。
他想了想,喊齐山:“等会儿吃过饭,也带二黑去洗洗吧。”
“行,不过得看这家伙愿不愿意。”
谢知云搓着手,闻言看向缩在阴影处,一点儿太阳都不想晒的大狗,也是忍俊不禁,“那就等太阳快落山再去,反正不冷,又不怕生病,你也好歇歇。”
二黑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怎么回事儿,突然在旁边汪了一声,更逗得人合不拢嘴。
面条过了遍凉水,没那么热,白菜和黄瓜翠嫩,嚼起来沙沙响,还有清甜的虾米,配上酸酸辣辣的佐料,很是开胃。
加之心情不错,谢知云不知不觉也吃下大半碗。最后实在塞不下的,被齐山端过去,呼呼啦啦几口解决掉,一点儿没浪费。
填饱肚子,就又开始犯困。
不等齐山把碗刷完,他便趴在桌子上睡着,编到一半的蒲扇掉到地上,也没发觉。
齐山走进门,轻手轻脚将人打横抱起,送到山洞的竹床上,又拿来衣裳给盖住肚子。
在旁边做了会儿木工,时不时看眼睡得香甜的夫郎,心念一动,也和衣紧挨着躺下。
木门未关紧,察觉主人不见的二黑溜过来,从门缝轻巧挤进洞里,跳到窝里转一圈,寻个舒服的姿势睡下。
有风吹进来,蓬松的毛发微微张开,左摇右晃,安逸得很。
洞里凉快,这一觉睡得很沉。
谢知云睁开眼,尚有些迷糊,摸到身侧熟悉的结实臂膀,习惯性贴上去。
齐山早醒了,只是夫郎没起,一时也不愿挪步,就躺着闭目养神。他本就体热,睡觉时只穿了短褂,又正当年轻,被那么一蹭,自然没法继续安分。
泄露出的动静吵到二黑,它陡然出声,吓了夫夫俩一跳,到底没再胡闹。
等一番收拾,太阳已隐入树林背后。虽还是有光束透过树叶照过来,但总算没那么晒。
俩人背上竹篓准备出门,顺便把二黑也叫上。
它这回没闹脾气,摇着尾巴跑在前面,倒是高兴得不得了。
溪边已完全阴了,流水哗啦啦冲击着凸起的石块,带起几分凉意。
不必指令,刚到岸边,二黑自己就一个猛扑砸进水里,顿时水花四溅。幸亏他俩走得慢,才没被淋个透心凉。
齐山瞥它一眼:“这会儿倒是积极了。”
二黑立马游过来,仰起头撒娇似地哼哼两声,好似在呼唤俩人快点儿下去。
齐山看它这样,也没了脾气,挽起裤腿蹚进水,拿着准备好的皂角和梳子,认认真真帮它洗毛。
就是这家伙不太配合,总是捣乱,搓着搓着就突然摆头,甩人一身水。闹得齐山拍了它几巴掌,兴许是不疼,二黑竟还咧开嘴,仿佛在笑。
谢知云不太想下水,蹲在岸边看一人一狗较劲儿,乐得咯咯笑,在寂静山谷中久久回荡。
好不容易给二黑洗干净,齐山就没再管它。
同谢知云一起顺着溪边收集艾蒿和茅草。夏日里蚊虫也多起来,尤其是喂养禽畜的那边,一到傍晚就不太敢靠近,简直比蜂窝还厉害,待一会儿就被叮得大包小包。
听村里人说用烟熏一熏会好些,他们便习惯了每天下午在驴圈前点上一堆。似乎真的有点儿作用,至少浓烟升起的那段时间,蚊虫没那么猖狂,于是就这么坚持下来。
第51章
太阳渐渐沉下山去, 只留天边云彩晕染上深浅不一的橘红。
不知谁家的孩子扯着嗓子高喊爹爹回家吃饭,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狗叫,余音回荡在群山之中, 久久不散。
驴圈前仔细打扫过, 留出一块干净整洁的空地。
俩人把割回来的新鲜艾蒿和茅草堆到一起, 往底下塞了些枯草、落叶, 引燃后火苗没见着多上, 浓白的烟倒是蹿得挺高。
晚风一吹,就逸散开来,悠悠飘向各个角落。原本“嗡嗡”振动翅膀, 聚成一团的蚊子被刺鼻气味熏得四处逃窜, 有些晕晕乎乎地打转儿,看着总算没那么精神了。
还在烧火, 他们也不敢走远, 就怕有火星飞进树林,在旁边盯着总是放心些。
趁这功夫, 谢知云用力挥动棕叶刷子, 不知打死多少蚊子, 掉到地上很快就被风吹得不见踪影。
有他看着就足够,齐山扛了几捆干草,给驴圈、猪圈都新铺上一层。
天热起来,这些地方味道更冲, 需得保持干爽。因此隔两天就要换草除粪,虽说麻烦辛苦些, 但这么一忙活,不仅住在不远处的人少遭罪,牲口也不容易生病。比起花钱买药, 多割些草就算不得什么。
白烟渐渐淡了,天色也暗下来,喊叫一整天的知了终于肯歇息。
不过山林并未因此沉寂,青蛙、蛐蛐和纺织娘藏在隐蔽处,时不时高歌一曲,又是全然不同的热闹。
俩人铲了些湿土将灰烬完全掩上,等明早就可以撒进菜地或者倒在果树周围,又能做肥,发挥它们最后的余力。
见鸡鸭都进笼,将门板抵紧,俩人这才洗手回屋。
煨在火塘边的绿豆稀饭已经煮开花,变得十分粘稠,白绿相间,看着很是清爽可口。虽没再继续冒泡,但热气腾腾的,明显烫嘴。
谢知云干脆将陶罐端进灶房,敞开盖子晾在一边。绿豆稀饭就是要凉的才好吃,若能放几粒糖更好。
配菜也简单,门口随便揪几根就能炒一盘。丝瓜炒鸡蛋、干煸豆角、焖茄子,都是素的,油水不重,但夏日里吃着正好。
夜幕低垂,风吹过一阵又一阵,逐渐驱散热气,带来几分凉意。
连带胃口也好上许多,虽说谢知云还是没挑几口菜,一碗微凉的浓稠稀饭却是全吃下肚。
白日睡得太多,天黑后反倒没什么睡意。
月亮挂上树梢,周围群星闪烁,将一方小院照得亮如白昼。
灯油并不便宜,烧的都是钱,俩人干脆坐在院子里。
藤椅早就编好,一把躺椅,一把圈椅,都做得挺大,整个人可以窝进去,就放在葡萄架下。谢知云还拿齐山穿烂的衣裳缝了两个草垫子,坐着、靠着都软乎。
葡萄秧栽下去几个月,细嫩的藤子已经爬上顶,不过分支尚且不多,叶片也生得稀疏,不足以覆盖完全。冷白的月光透过间隙照下来,在地上形成一汪清泉。
谢知云倚靠在躺椅上,抬头看着左右摇晃的葡萄叶,笑着说:“没想到长得还挺快,照这样下去,兴许明年就会挂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