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柳絮下意识伸手摸上肚子,脸上挂着温柔浅笑,“其实我自个儿也稀里糊涂的,还不是最近吃不下饭,闻到油腥就想吐,娘说估计有了,这才找郎中来看,竟已经两个多月了。”
谢知云突地想到这段时日自己也是如此,后面柳絮再说了些什么,他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第55章
“怎么突然想起要找郎中?果然还是身子不舒服, 你都不与我说。”齐山绕着谢知云转圈,又是着急又是懊恼。
谢知云不愿叫他失望,寻个理由糊弄道:“真没什么事儿, 只是觉得总吃不下饭也不成, 还是问问胡郎中有没有开胃的法子。”
齐山没做他想, 点点头应下:“是该去看看, 脸都小了。”
胡郎中也是河源村人, 就住在西边山脚下,虽说医术算不得高明,但瞧个头疼脑热、把把脉还是会的。他还在院子里种了许多寻常草药, 闲时就喜欢拿着小铲子穿梭其中, 悉心侍弄。
不过这会儿太阳烈,倒是没看见人影, 连篱笆门都虚掩着, 只有卧在屋檐下的橘黄胖猫伸了个懒腰,喵喵几声。
“门没锁, 应该在屋里, ”齐山走上前, 抬手推动简易的竹门,“胡郎中在家不?”
突然的呼喊惊动了胖猫,吓得它以不符身材的敏捷动作一跃而起,顶开窗缝蹿进房里, 不见踪迹。
很快就有个消瘦的白胡子老头趿拉着草鞋拉开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才懒洋洋出声:“是你们,哪儿不舒服?”
明明是谢知云提出来看郎中,等真见到人, 却不晓得该怎么开口,连踏进院子都犹豫了好久。
还是齐山代他说明来意:“我夫郎近来胃口差,闻不得荤腥,您这儿可有消暑开胃的药?”
胡郎中抬脚拨走贴到裤腿的胖猫,再抬眼看过来时,精神许多,视线在谢知云额头上顿了顿,并未直接回答齐山的问题,而是说:“进来,我先把把脉。”
谢知云呆愣愣跟在齐山身后,走进不大的土墙房,按着老郎中的话在桌前坐下,伸出手放在脉枕上。
胡郎中微眯双眼,一手摸着长胡须,一手搭在玉白的腕间,静心感受跳动的脉搏,半晌没出声。过了会儿,又换只手继续。
一时间房里只能听见橘黄胖猫的叫声。
看这架势,齐山不禁板起脸,显得更加黑沉。
他站在谢知云身后,不敢去看胡郎中的脸色,喉结滚动几下,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到底什么毛病,很严重不成?”
胡郎中收回手,匆匆瞥他一眼,随后看向仍神油天外的谢知云,乐呵呵同他俩道喜:“是喜脉无疑,估摸着都三个月了,怎地今儿才过来?”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谢知云奇异地长舒一口气,眼里泛起温柔笑意,低下头新奇地盯着尚且没什么起伏的肚子,抬手摸了摸。
软乎乎的,并没什么不同,但他却好似已经感受到轻微的跳动,不由笑得更开心。
上午还在讨论要孩子的事儿,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结果。竟然揣了三个月,明年二月份就要出生,他又有些恍惚。
丝毫没有准备的齐山只觉得晕晕乎乎,满脑子都被“喜脉”两个字占据,再腾不出一点儿空隙思考旁的。
瞪着眼睛呆站片刻,他才僵硬地转过头,再次跟胡郎中确认:“喜脉?”
“又一个傻的,年纪轻轻耳朵就不好使了,”胡郎中显然已经习惯这种反应,摇头打趣一句后,面色渐渐严肃起来,“不过你们也太大意了,两三个月还没发觉,近来都没怎么吃东西吧?”
谢知云一听就紧张起来,总算说了进门之后的第一句话:“我,我不知道,之前就苦夏,这回也只以为是天太热,没往别处想。孩子是不是不太好?”
胡郎中看他越说越快,到后面都带了哭腔,忙出言安抚:“没什么大碍,只是你身子有点虚,得补一补。没胃口也得撑着多吃两口,熬过这段时日就好了。”
齐山这下也回过神,最初的惊喜过后,就只剩自责与后怕,一连问了胡郎中好些问题——
“他前几日吃了一大捧桑果,会不会不好?”
“泡凉水有没有事儿?”
“昨儿还淋过雨,该不会着凉生病。”
……
乱七八糟又无关紧要的废话实在太多,胡郎中被烦得头大,最后硬是把齐山赶出门。
挨了顿骂,齐山还笑得和没事儿人一样,盯着谢知云的肚子看了半天,嘴角越咧越大,呐呐道:“我当爹了。”
谢知云看他目光不似往日清明,暗道一声“傻大个”,嘴上却说:“嗯,已经三个多月了,竟比絮哥儿还早些。”
“怪我,早该带你看郎中的。”
见周围没人,谢知云勾勾他的手指,“说这些做什么,我不也没当回事儿,好在没出差错。”
他俩年纪都不大,从未经历过这些,家里又没个靠谱的大人,想不到实属正常。若不是遇上柳絮也怀了,怕还得糊涂一阵。
齐山点点头,心有余悸地开口:“幸好。”
最近平平安安的,没摔没碰,没害病。因天热,连房事都少了,惯常只是搂搂抱抱,不然兴许就闹出麻烦。
谢知云抬头看他一眼,干脆握住那只汗津津的粗糙大手,换个轻松的话题:“算一算,要到明年二月份左右才生,不冷不热的,是个好时候。”
齐山下意识掰着手指数数,眼神明亮起来,“还真是。”
说完后,两人站在原地笑了一会儿,才挪开步子。
齐山照旧帮忙打着扇子,刻意放慢了脚步,走了段路突然问:“要不再买只鸡,好回去炖汤?”
谢知云刚准备说算了,又想起胡郎中的嘱咐,便点点头道:“那挑只小点儿的,一顿吃完最好,省得放臭了。”
“嗯,豆腐也买两块,一起炖或者焖白菜都行。”
齐山顿了顿,又问:“还有没有想吃的?”
谢知云眨着眼睛回忆一下,笑眯眯道:“那天买的梅子水挺好,酸酸甜甜的,喝了好像也没那么恶心。”
“那我明天去趟镇上,买些酸梅子和杏干回来,觉着恶心就嚼两块。顺便看看有没有卖鱼的,也挑两条。”
如今不是一个人,谢知云自是没异议,应下后又说:“再扯两尺细棉布,抽空多缝些小衣,省得以后再买。”
他常跟柳絮和何天珠玩儿,针线活大有长进,虽绣不来复杂的花样,简单的衣衫、鞋袜还是没问题的。
齐山有些犹豫:“会不会累着?要不还是请人做算了。”
“奶娃娃的衣裳能费多少功夫?我就想亲手给他做几身试试,而且胡郎中不也说了,不能天天闲着,免得总是胡思乱想。”
齐山便不再多说,心想大不了自己在旁边看着,时刻提醒。还盘算着自己也得抽空给孩子准备些东西,摇篮床、木马、各种小玩意儿,都能提上日程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初闻喜讯的慌张无措渐渐散去,越来越有当爹爹的样子。
不过事赶事的一耽搁,等他们走到豆腐坊,人家早就关门收摊儿,只剩下最后一块。
因天气热,总感觉闻着有些发酸,他们就没要。
好在老母鸡还是顺利买到了,就在李奶奶家抓的,掂量着能有个三斤左右,给了三十八文钱。
一回到家,齐山便催着谢知云回床歇息。又怕他热着,又担心着凉,隔一会儿就进屋瞧瞧。
今儿起得早,谢知云确实困了,一觉睡得很沉,并不清楚外面的情况。
迷迷糊糊中,还没睁开眼,突然闻到一股鸡肉香气,立马从床上坐起。若是平日,他定然馋得咽口水,这会儿却直往上泛酸水。
好不容易压下那股恶心感,他摸摸肚子,很是无奈:“这样可怎么长得大?”
自言自语嘀咕一句,就听见开门声。
“又闹你了?”齐山托着碗走上前,“将才去山上转了转,摘到几个毛桃子,你吃吃看,会不会好一点。”
毛桃已经洗净,表面的绒毛被搓得干干净净,只是明显还不到完全成熟的时候,只有尖尖泛着粉红,其余全是青绿色,摸起来硬邦邦。
齐山尝过,酸重于甜,汁水也不多,滋味算不得好。
不过谢知云倒是接受良好,一口接一口吃得挺欢。
齐山站在旁边看一会儿,松了口气,劝道:“别吃太多,鸡汤已经炖好了,留着肚子多吃点饭。”
谢知云偏头看向窗外,这才发现外面已没那么明亮,他这一觉居然睡了那么长时间。
大半酸甜的桃子下肚,口中满是清香,那股恶心劲儿早已消散。他没贪嘴,听齐山的话,将剩下的桃子放回碗里。
不过等到吃饭时,齐山又把毛桃子切了几块,一并端上桌。
母鸡褪去毛、挖了内脏,肉其实不多,还好有菌子凑合,也熬出满满一罐。不晓得齐山是什么时候弄的,炖得烂乎乎,拿筷子一捣,骨头就轻易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