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谢知云再坐不住,起身挑了几个番薯,绕火塘摆了一圈。想着齐山跑这一路,估计衣裳火、鞋面都被雪水浸湿,又去找来干净的,搭在木架子上烤热乎。
到门口望了好几回,终于从呼啸风声之中辨出二黑欢快的嘤嘤叫喊。没多久就看见并排走来的齐山和赵渔,大花拉着车慢悠悠跟在后面。
谢知云下意识要上前接,被齐山挥手劝退:“还在下雪,别把身上淋湿了。”
都到家了,心里踏实不少,谢知云也没坚持。转身进屋往火塘里添几根结实的木柴,顺便给番薯翻个面,就坐在火边安静等着。
一阵冷风涌进屋里,窜起的火苗都抖了抖,很快又稳定下来。
齐山掩上门,取下头顶湿漉漉的兔皮帽拍拍,说道:“幸亏走得早。”
谢知云递过早就准备好的棉帕,给提起竹筐往灶房走的赵渔也扔了一条,“先擦擦,省得着凉。”
赵渔戴着斗笠还好,齐山却是连眉毛上都挂了水珠。拿帕子抹上一把,冻僵的脸渐渐找回知觉。
趁赵渔去灶房整理东西,齐山三两下换了湿冷的衣裳和鞋袜,身上也暖和不少。
收拾好后挨着谢知云坐下,他这才说道:“今儿柴火卖了六十四文,回来买了肥膘子和豆腐,够吃几天的。”
柴火不是稀罕东西,再怎么涨价,也才一文钱两三斤,不过换些钱贴补家用还是挺值当的。
谢知云点点头,用木棍将烤好的番薯夹出来,笑着说:“那正好,晚上切些肉片子,和豆腐块一起炖,再下点儿白菜,也免得炒菜了。”
“行,”齐山随意捡起一个番薯,在手里倒腾两下,垂眸开始剥皮,“今天也做不了什么事儿,等雪停了我先把赵哥送下山。”
他没刻意压低声音,赵渔在灶房也听得清清楚楚。
“不用,现在都是大路,好走着。”
谢知云偏头咬了口软糯香甜的烤番薯,附和齐山道:“还是送一截,驴车到底比你走得快。往后要是雪下得密,赵哥也别上山了,在家歇歇。”
赵渔本就不是强硬的性子,两位主家都这么说,只能应下。
好不容易等到风雪消停,齐山赶紧套好板车,快马加鞭把赵渔送到山脚下。
再回来喂下禽畜,天色更暗几分。反正没什么忙的,索性着手准备晚饭。
外面又开始下雪,比先前认真了些,不知不觉,地面也蒙上浅浅的一层白。
一锅炖而已,没什么讲究的,很快便可以开吃。
夫夫俩端着米饭坐在火塘边,铁三角上架着陶锅,还在咕嘟咕嘟冒泡,也不怕凉了,吃饭用不着那么赶。
豆腐滑嫩,一夹就碎,齐山用铲子舀起几块,放到谢知云碗里,说:“天冷,明天杀只鸭子,熬锅汤暖暖。”
鸡杀得多,鸭子却还没舍得吃,换个口味也好。
谢知云咬着豆腐,笑眯眯应下:“就把那只公鸭宰了,到时再削几块萝卜进去。”
萝卜清甜和老鸭炖着正合适。
齐山满口答应,扒两口饭又想起一事,“早上出门听见有人家在杀年猪,明儿要是不下雪,我去找找朱屠户,先跟他约个日子。”
“是得提前打招呼,不过也别定的太早,备的草料还剩不少,等到二十一二再杀也不迟。”
“嗯,多喂几天应该还能长长。”
头一回杀年猪,谢知云很是期待。捧着碗想了想说:“不晓得腊肠怎么做的,自家有肉,倒是可以熏一点儿。”
“张婶他们不是还灌了卖?我去问问,实在不行请她来帮帮忙,来年自己就会了。”
往后他们肯定还要喂年猪的,学一学不坏。
边吃边聊,等放下碗筷,天已经完全暗了,雪依旧没停,不过也没有变大的趋势。
虽说时辰还早,但黑乎乎的,也做不了什么事,点灯又费油。不如盥洗好躲进被窝,靠在一起说会儿话,也不怎么冷。
谢知云肚子大了,弯腰不大方便,齐山帮他搓脚。见腿有些浮肿,又给揉捏好一阵,直到水凉了,才捞起帕子擦干水汽。
掀开被子钻进去,灌满热水的汤婆子已将被窝捂热乎,不至于激得人一哆嗦。
夫夫俩挨在一起,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闲聊中不知不觉就进入梦乡。
早上起来,天依然阴沉,不多时又下起雪籽,断断续续的。
赵渔果真没上山。
齐山煮了一大锅南瓜末拌叶子糠,去喂禽畜时,专门把那只老公鸭揪出来,绑了腿单独罩在竹筐下。
鸭汤炖的时间久,晌午过后,齐山就烧了水,将鸭子收拾干净。
剁好的鸭肉块焯出血水,又淘洗两遍,和葱姜一起炒香,就可以加水小火慢炖着。等能戳动外皮,削几块脆甜的白萝卜进去,煮至透亮。
除了一锅鸭汤,还蒸了苞米饭,做了白菜焖豆腐。
鸭肉炖得时间足够久,十分软烂,筷子轻轻一碰就从骨头脱落。吸收了萝卜的清甜,既保留肉香,又不会显得腥气。
热腾腾吃下肚,从胃到身都暖和起来,很是满足。
鸭子并不算肥,肉其实不多,但有萝卜和汤水,俩个人吃绰绰有余。
最后剩下小半,留着明早掺些水热一热,还能泡馒头吃一顿。
第66章
同朱屠户商量过后, 杀猪的日子定在腊月二十二。
他俩第一次杀年猪,颇有些手忙脚乱,头几天就开始做准备。
赶猪、刮毛、分肉、灌肠, 样样活计都要有人, 单齐山和朱屠户可顾不过来, 便又喊了何天明和两个相熟的汉子帮忙。其他平日里交好的人家也都知会过, 到时只要愿意来, 都管饭吃。
有赵渔在,掌勺做饭的倒是不用另找,他的手艺, 招待大伙儿就足够。
人手定好, 细枝末节的小事也不能忘。
先是上山砍了新鲜的棕叶子,回来搓拴肉的绳结, 也不晓得要多少合适, 最后弄了一大把。肉不会立马上炕熏着,腌肉的地方要提前收拾干净, 铺上竹笆和草席, 血水才不会流得到处都是。
又去镇上称回好几斤盐, 豆腐和酒也买了。头天还跟何家借了烫猪用的大腰盆,用驴车拉上山,擦洗过后摆在院子里。
忙着盼着,转眼就到日子。
朱屠户今儿在别个村子还有几头猪要宰, 他们是第一户,时间比较紧。
因此夫夫俩都起了个大早, 抓紧把家里收拾妥当,烤了几个苞米粑粑垫下肚子,就把水烧着。
一头猪不小, 开水需多备些,两口锅都得用上。俩人坐在灶门口,看火添柴的同时,顺便就把萝卜、白菜、冬笋择好洗净。
“汪汪!”
二黑的声音响起,就有人到了。
齐山拍拍手,连忙起身去看。是天明天珠兄弟俩和赵渔,他们竟走到一处了。
“正好在路上碰见,”何天明最后进门,将手里拎的竹篮递上前,解释一句,“絮哥儿没个人照看不放心,就我和天珠来了。”
竹篮里放着一把韭菜,还有些干木耳、辣子之类的。俩家关系亲近,寻常串门都不会空着手,齐山也没和他客套。
接过篮子,笑道:“朱屠户还没到,先进屋坐会儿喝杯茶。”
“不干,我去看看你们养的猪。”
何天珠和赵渔早钻进灶房,有说有笑的,顿时热闹起来。
不多时,另外两个帮忙的汉子也到了,陆陆续续还有些相熟的、想买肉的村民。
太阳升起,外面渐渐没那么冻手。
满满两铁锅水开了有一阵儿,朱屠户总算是上山。
他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听说水已经烧开,歇都没歇,就招呼几个汉子去猪圈抓猪。自己则把挎着的木箱打开,摸出大小形状各异的刀子在板凳上一字排开。
一直好吃好喝的养着,日日三顿从没少过,昔日的小猪仔终于长成两百来斤的大猪,不再能抓着后腿提来提去。
它或许也嗅到危险气息,变得暴躁不安,在圈里蹿来蹿去。齐山和何天明费了点功夫才把它赶到门口。
四个汉子围着黑猪,又是拉耳朵,又是揪尾巴,半拉半赶,总算把它弄到板上按着。
在门口看着的赵渔赶忙进屋把放了姜蒜末、盐巴和清水的木盆端来,在猪脖子正下方接好。
待他走了,朱屠户挑出一把尖刀,喝一声:“都按紧喏!”
谢知云怀着身孕,不敢出去看,但听嘶喊声越来越微弱,也晓得一切顺利。赶紧帮忙赵渔他们把滚烫的开水舀进空着的木桶、木盆。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齐山就进来提水。
进进出出好几趟,两大锅开水便一点儿不剩。
院子里,热气腾腾,几个汉子都没闲着,要么拿着瓷片刮毛,要么提了水退到院外灌肠。
二黑闻到血腥味,在院子里乱转,难免蹭到些脏东西,被齐山教训一顿,才乖乖跑回窝里躺下。
两口锅都腾出来,赵渔他们也开始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