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这世上圆满难得,可既是许愿,自然要求一些自己完不成的,若是这位天下第一真有这个神通,他也不是不能供些香火。
  弟子手中的天灯接二连三地升空,汇入万千灯火中,山脚下同样有数不胜数的天灯缓缓升起,无论是平民还是尊者,此刻都不约而同地驻足仰望,看着承载着无数祈愿的天灯映亮天空。
  言泉紧盯着自己那盏:“真是天助我也,我这灯可飘得真远,看来能被天下第一瞧见了。”
  宁千岫唇角带上一点笑意:“言师兄许了什么愿?”
  言泉摇头晃脑:“那自然是......不对,宁师弟你可学坏了,居然敢套师兄的话!”
  蒋流云接过话茬:“钟师弟与言师弟此次也要前往葬剑谷,若是能通过试炼,回来便能参加内门弟子选拔,即便许了愿望,二位之后也仍要好好努力。”
  宁千岫听见这话倒是一愣:“若是没有寻到剑,便无法成为内门弟子?”
  蒋流云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佩剑:“修仙之人,急需要锤炼自身,也需要外力辅助,能获得一柄与自己相契合的武器,特别是拥有器灵的器灵,于修仙之道无异于如虎添翼,这也是区分内外门弟子最重要的门槛之一。”
  正要追问,耳边突然想起一阵惊呼,他朝空中看去,只见通体火红的玄鸟翱翔天际,在空中划出一道红色印记,所到之处逸散的灵力便似下了一道金雨,振翅间所有天灯都被一股庞大的灵力托起,逐渐汇成一条明亮的天河,直至没入云层中再瞧不见。
  玄鸟护在天灯周围,蕴含灵力的三声鸟鸣像是对这些祈愿的祝福,让整个人间都为之沸腾。
  蒋流云愣愣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空中喃喃:“盟主赐福......这可是百年都未有过的仪式。”
  宁千岫心念一动,为何只有这次的长生节如此特殊?
  云隐宗一处常年关闭的宫殿中,面色苍白的青年懒散地垂下手臂,闷闷地咳嗽两声,在帕子上呛出一口血来。
  坐在对面的掌门叹了口气,推去一盏冒着热气的茶:“您此次强行出关,又耗费灵力赐福,又是何苦?”
  青年低声道谢,收起耙子伸手接过抿了一口:“只是许久未曾见过这滚滚红尘,又得遇故人,难免高兴。”
  掌门不赞成地摇了摇头:“这人间上下事物都需要您定夺,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盟主还是不宜放太多心神在上头。”
  青年半垂下眼眸,看着茶盏中浮沉的茶叶:“罢了......听闻你们在千昼镇与不渡海两处地方都发现了裂魂术的踪迹?”
  另一处石室内,魏云游抬头看了看月色,又转头盯着床榻上无知无觉的沈渡,终于认命地在床边坐下,拿过扇子将药炉的火焰扇旺些:“你这症状怎么还提早了呢?”
  昏迷之中的沈渡自然回答不了他的话,她像是陷入了一场可怖的梦魇,眉头紧皱浑身颤动不已,被魏云游按着脉门灌入灵力才勉强止住。
  在她掀起的半截衣袖里,原本白皙的手指此刻竟如琉璃般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开来。
  第31章 九重劫云
  待宁千岫再次来到灵云殿时, 此处倒是热闹得很,除却作为考官的蒋流云之外,魏云游也在一旁, 他的身边是许久未见的沈渡。
  那日长生节的异状绝非小事,可短短一个月后沈渡便行动如常, 宁千岫皱眉问道:“沈师姐身体如何?”
  沈渡愣了一瞬:“不渡海中强行解除契约对身体有损, 修整一阵便好。”
  这其中定然还有隐情, 宁千岫见二人都不欲多说,按下心中诸多念头不再追问。
  当前还是葬剑谷一事更为重要, 待进了内门才有机会查到其中缘由。
  蒋流云适时开口:“我虽领掌门之令前来考核, 但你所答之题皆出自掌门之手,即便是我也无从得知。”
  他抬手一挥, 袖中卷轴便铺展在宁千岫眼前, 而在识海中, 系统正飞速跳动着数据库的信息, 随时都能调用录入的信息。
  宁千岫低头去看, 却是瞳孔骤缩。
  偌大的卷轴上只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问题,与他这三月在仙籍殿所背诵的任何一本书都不相关。
  “你是谁?”
  宁千岫沉默地将卷轴翻了个面,确定上头只有这一句话后, 与神情严肃的蒋流云对上视线。
  “掌门对待此事极为认真, 甚至为此闭关了三日, 所以宁师弟, 我也无法帮你。”
  ......感情这位哲学狂热爱好者一天就只能憋出一个字。
  宁千岫实在猜不透这位长者变幻莫测的心思,也对这打哑谜似的问话毫无兴趣, 两眼一闭便将一片空白的卷轴交了上去。
  大不了自己想别的法子去葬剑谷。
  在三个人的注视下, 宁千岫从打开到合上递交的动作行云流水,直接让一旁准备齐全的纸笔毫无用武之地, 所有人的表情中都透露着一丝茫然。
  他们家这位小弟子是终于被掌门逼疯了么?
  魏云游第一个回过神来,毫无顾忌地在殿堂上大笑起来:“早就觉得老头子的考研毫无乐趣,眼下终于见着一个能忤逆他的弟子了......宁小友,我就说你我投缘!”
  蒋流云迟疑地接过卷轴:“宁师弟,落子无悔,可想好了?”
  只有沈渡盯着蒋流云手中的卷轴表情愣松,似是在回忆什么。
  宁千岫面对殿上神情各异的反应倒显得尤为淡定,向蒋流云点了点头:“直接交给掌门便可。”
  蒋流云无声一叹:“好罢,我这便禀告掌门,一盏茶后便有结果。”
  不过片刻,蒋流云便再次出现在殿中,神情带着惊讶与疑惑:“掌门说......师弟通过考核了。”
  以流云师兄这般爱较真的性格,看来得琢磨这场极为草率的考核好一阵子了。
  这问题着实冒犯,以宁千岫如今对这个世界大能的印象,若非实在懒得动笔,他大概会写上“你管我是谁”五个大字送回去。
  目的既已达到,他也就没有留下的理由,刚转身准备离去,却被魏云游伸手拦了一下,对方将一瓶丹药交给自己:“渡劫丹,这几天你应当用得到。”
  宁千岫挑了下眉,便听魏云游压低了声音:“葬剑谷只有元婴期的修士才能进入,在这之前各门派都会将弟子名单向宗门公布,钟善同我说了长生节一事,赖明不会善罢甘休,他作为人选之一,定会在此事上做文章。”
  宁千岫揉了揉眉心:“我明白,那老狐狸留着这烂摊子不管,便是要看我在那日该如何服众。”
  魏云游拍了拍他的肩:“虽不知你用何种方法掩盖了修为,但揭榜那日,还是撤去为好。”
  这下轮到宁千岫有些惊讶,魏云游一挥袖袍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若这点都看不出来,我也当不了长老。”
  沈渡站在一旁凉凉开口:“是我告诉他的。”
  魏云游呛了一下,默默用袖子捂住了自己的脸,沈渡倒是一点没有以下犯上的愧疚感,直直走到宁千岫面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所有问题内门选拔后便能知晓。记得你还欠我一次比试,葬剑谷务必活着回来。”
  难得见到有人将关心说得如此杀气腾腾,宁千岫眼中浮现出一点笑意,却是郑重向三位前辈行了礼:“千岫谨记,多谢各位前辈多日来对在下的照拂。”
  另一边的宫殿中,掌门忽然打了个喷嚏,面带病容的青年神情不变,极快地用手旁云隐宗的棋谱一挡,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方才的卷轴掌门可看出什么?”
  长者晃着手中的酒壶嘀咕着又是哪个臭小子再说自己坏话,好半晌才慢悠悠地回答:“一张白纸,仅此而已,这小子......看着恭顺,实则反骨颇重。说起来这问题当年可是您与那位的师尊所问,盟主可还记得他当时是如何回答的?”
  青年敛眸沉思片刻:“太过久远,吾已记不清。”
  不用想也知道,若是那位瞧见这问题,答案怕是要比这小弟子还要叛经离道。
  几番谈话间,棋盘上黑白二子交错缠绕,表面上咬得极紧,内行的却能看出白子却已被四面围堵,已露败象。
  掌门被占了先机,有些懊恼地看着棋盘:“多年故交,他果真从未回来看过你?就算托个梦也成啊。”
  青年眼睁睁地看着长者一边说话一边将棋盘上的几枚黑子偷偷拿走反败为胜,却也没拦着,听见这话,唇角勾起极细微的弧度,似有讽意。
  “我与他本就志向不同,飞升之人,自当远离红尘。”
  宁千岫并不知这殿中对话,他此刻正身处潜山山顶的一处山洞中闭目调息。
  此番自然是偷偷潜入,虽不知是何原因,此地残余的仙人威压从一开始便对自己失去效用,反倒作为掩盖成了他闭关渡劫的好去处。
  若是被那些弟子们瞧见,他怕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系统,为何我迟迟无法突破元婴期?”
  自重新迈入筑基期后,宁千岫便果断辟了谷,从而省下一大笔花销,堪称勤俭持家,只进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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