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亮是亮了,但也没见有声啊,难不成这盒子里的人消失了?也好,你也不必受它控制了。”
消失得可太是时候了,无论是被迫还是故意,都意味着这系统铁定有鬼。
宁千岫忙里抽空扫视一眼屏幕,这系统虽说做贼心虚,倒也还算有点良心,至少自己从前收集的功能,如今也能用。
他的视线在桌面上的“修为屏蔽器”上停顿片刻后退出识海,停下脚步回身望去,他此刻已走至千昼镇的尽头,却仍未见到昔日虞家矮屋。
就仿佛这样一个人从未出现过。
他再次回到拜访过的矮屋面前敲了敲门,村妇开门时被吓了一跳:“小仙君可还有何事?”
宁千岫状似冒冒失失地摸了摸脑袋:“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可能找错人了,便想再找您确认一番。”
一道无形的隔音屏障升起,他缓缓开口:“请问顾家二公子的夫人可是叫虞晚?”
村妇一脸奇怪地看着他:“虞晚又是谁?我不曾记得顾家二公子有娶过妻啊?”
宁千岫呼吸一滞。
所以虞晚……自始至终都不存在?!
那数月前同他们朝夕相处的人、以及那座虞家老宅,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一声洪亮的鸡鸣划破天际,落到宁千岫耳中,却让这晨光熹微的千昼镇平添几分诡异来。
这一查便是查到了晚上,圆月高挂,宁千岫站在屋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镇中之景。
千昼镇的雾气越发浓重,衬着屋檐处挂着的琉璃灯光,又显现出几分昔日的诡异色彩。
一对车马蓦然出现在远处的山道上,晃晃悠悠地朝千昼镇使来。
车马碾过石砖的声音不断,可镇中却无一人打开窗户来看,仍由这群车马使过。
那商队极长,驾车的每个人都蒙着面,个个都是金丹期修士,他们身后拉着五六辆板车,上头运的东西蒙着一层厚厚的黑布,竟是连神识都无法穿透。
宁千岫眯起眼睛,看着地上车印,显然车上东西极重,即便在石路上,也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子。
如此大量的鲸骨粉,若要入药,又要给谁吃?
这队伍行进到一半,宁千岫却觉那辘辘车声顿时一轻,他正欲再探,守卫在板车周围的修士却敏锐地抬起头来,宁千岫心中一紧,顿时躲在高耸的烟囱后。
太奇怪了。
倒像是这一整队的鲸骨粉都只是为了这一辆车做掩饰。
那里头到底有什么?
“诸己,你能靠近那支商队么?”
剑灵摇了摇头:“中间这辆车的阵法邪得很,防人防灵,果然是做贼心虚!”
队伍中已有人警惕,他此时也别无他法,只能靠在砖瓦上,听着商队渐渐远去。
直到天亮,宁千岫才从屋顶上翻下,沿着车辙痕迹一路探寻过去,却在一处小山坡上断了踪迹。
他仰头往上看,却瞧见一座极为眼熟的小屋。
千昼镇怪病消失后,许是为了感激他们,原先那间安置村民的小屋被他们改成了一间小庙,宁千岫推门走入,映入眼帘便是泥做的菩萨塑像。
用料寒碜,可雕刻者倒是颇有巧思,合在一块,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加之此地树荫遮蔽,便圣洁不足,阴森有余。
只是胜在干净,香炉上仍有还未烧尽的残香,足以显现此地香火不错,颇为村民记挂。
宁千岫视线落在在塑像两侧,此处摆放着在那日死去的村民们的牌位,他一排排往上扫,终于在一处角落发现了一块残缺的牌位,他将其拿下,那是一块无字牌位。
千昼镇一役死伤惨重,满门覆灭的、客死他乡的都不在少数,因而这些林立牌位中,空荡荡的一块木牌屡见不鲜。
这其中会有虞晚的么?
“此事颇为蹊跷,不若先回宗门,也好有个照应。”
宁千岫眸光沉沉:“且不说这一来一回中还会有多少变数,那日掌门的回应便足够耐人寻味。”
诸己悬在识海中支着脑袋,稍一细想便明白了宁千岫的言下之意。
“你的意思是云隐宗也在这摊浑水之中?”
虽说这些大能说的话一个比一个晦涩,但若此事当真如此紧急,掌门不会这般拐弯抹角。
掌门不会不知虞晚此刻已不在千昼镇,那他说的等他之人,又是谁?
正思索间,宁千岫余光忽然察觉到一团黑影正飞速向自己靠近,他眼神一凝抬剑挡下,手臂却是被震得一麻。
为何他感受不到此人的气息?
黑影模样瘦小,行动却极快,不过片刻便与宁千岫打了几个来回,只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打得毫无章法,一炷香后便被宁千岫抓住了手腕。
他低头看着眼前还在不断挣扎的瘦小男孩,眉头紧皱:“你是谁?”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如何能同一个金丹修士向抗衡?
宁千岫眯起眼,细细打量着男孩,才发现他唇色有些不正常地泛紫,指尖处更是异于常人,尖利的指甲更似野兽的爪子。
他一颗心猛然沉到谷底。
这样的症状他无比熟悉。
顾乘风人心不足蛇吞象,让千昼镇沦为炼狱的“秘法”。
可那日无名大能千里之外的一剑,让整个顾府化作废墟,为的就是毁尸灭迹,顾沉舟也早已神魂俱灭,如今又为何会死而复生?!
男孩眼见挣扎不过张口便要往他手臂上咬,宁千岫眼疾手快地捏住他的后颈,似提鸡仔一般将人拎起来,寻着人来时的踪迹一路走到那泥塑神像之后。
此刻他才发现,这神像内里不知被谁掏了个几尺宽的小洞,恰好能藏个身量未长开的小孩,而这空洞底下盖了块薄薄的木板,底下连了一条深不见底的通道。
只是这么小一条通道,商队如何将如此多的鲸骨粉送进去?
“放开我!你同他们是一伙的!”
宁千岫收回视线,干脆利落地拿出师兄塞的符箓,往男孩脑门上一拍,整座小庙才彻底清净下来。
“若真是如此,你活不到这个时候。这条密道通向哪里?抓你的又是谁?”
宁千岫心中不安之心越发浓重,没心思再去哄孩子,疾言厉色之下模样有些凶,男孩被吓得一抖,反而老实下来。
诸己不忍直视地捂住眼睛,默默飘去窗外摘了颗野果回来,悄悄递到宁千岫手边。
待一大一小终于能心平气和地坐在地上,男孩一边狼吞虎咽地啃着野果一边说道:“这条地道通向镇外荒山的监牢,”
宁千岫眉头紧锁:“都关了哪些人?”
男孩拍了拍手:“反正我关的地方都是孩子,我也数不清,我是千昼镇里的,里面也有不少被父母卖过来的。”
宁千岫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少年,他说话条理清晰,方才的行动也极为顺畅自然,若非面容上的异样,几乎与常人没有区别。
这与昔日那些“病人”大相径庭,宁千岫能作为对比的,也只有蒋流云这个例外。
可在异化之前,这只是个毫无修为的孩子,如何能抗住来势汹汹的侵蚀?
纷乱线头交杂在一块,让宁千岫头疼得厉害,此刻再看那座泥塑的菩萨像,竟半分慈悲也瞧不出,只剩凶恶来。
为了这条密道才修的庙,干着害人命的勾当,还要在这装模作样地祭拜一番,何其讽刺。
宁千岫收回视线:“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男孩得意地晃了晃腿:“昨日这些人不知收到了什么消息,撤走了部分守卫,我胆子大,修为也是里面最高的,便跟在后头逃出来了。”
昨日?
宁千岫正欲张口,便听屋外脚步声传来,显然有不少人,其中一人更是高了自己好几个境界。
眼下不宜打草惊蛇,而这小庙内唯一能躲藏的地方……
他果断将符箓重新贴在少年的额头上,身形疾退把人塞入那窄小通道之中,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
通道幽深无比,若是直直摔下定是要没命,少年对灵力的掌握尚不熟练,四处借不到力顿时慌了手脚,无声地一边下坠一边奋力扑腾着。
下一刻,一道剑光划过,少年坠势一顿,衣领处便有一阵大力袭来,生生将他拽上去一截,一阵天旋地转后,自己便稳稳当当地站在了一柄灵剑上。
少年腿一软,根本不敢往下再看,如抓救命稻草一般地死死拽住了宁千岫的……腰带。
宁千岫深吸一口气,侧身给他一半肩膀抱着才将自己的腰带保住,眼下情况不明,也没有让诸己去探,只凝神听着上面的动静。
“是、是!今日是来了个修士,问我顾家的事,说是顾家有货没给,我看他也没什么坏心,便照实说了。至于他如今在哪……民妇哪能知道呀!”
辨识出那村妇的声音,宁千岫也不觉意外,只是有些可惜浪费了师兄留给自己的那些保命符箓,便听一道苍老男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