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们皆在天道监视之下,尽管出现了偏差,我所知也并不多。面具男子、贺长生、甚至是寒霜门都不是迷雾的终点,但我不知最后之人到底是谁,而‘沈渡’处境危险,更不能说,只能你自己去查。”
“只是若我当真如此特殊,能坏了他们的好事,以我从前的修为,这些人想除掉我当毫不费力,又为何留我到现在?”
沈渡抬眼,漆黑眼眸中满是冷意:“那便只有一个原因,你对他们仍有用,或者说,他们要做的事没有你便不行。”
宁千岫回忆起赖府中咬向自己的那条毒蛇,挑了挑眉。
这可当真是奇了,一个两个都非自己不可,他可不觉得自己能人见人爱成这样。
从前的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心中隐隐有答案,却又实在不想承认,只得将这一猜测压在心底。
沈渡自然不会解答宁千岫的疑问,自顾自地往下说:“到了最后仍是你死我活的局面,若要有一线生机,你必须脱离他们的掌控。这第一步,便要查寒霜门。”
两人在亭下的石桌前相对而坐,沈渡翻掌,一截如同琉璃般透明的手臂便展现在宁千岫眼前,她神色如常地从怀中摸出一只药瓶,将里头的药丸服下。
宁千岫皱起眉,沈渡虽将她的怪病坦诚以告,可这离魂之症会产生什么后果,她却只字未提。
不用想便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
“云非白那日阻止你,说你既无实力,也没有由头,我要做的,便是将这两样东西送到你面前。”
这是何等权柄与力量,沈渡却说得毫无波澜,却叫人不由信服。
她将手中温热的茶递给宁千岫,如同那日在监牢里一般,算计不再更添郑重。
“十年之后,影宗长老的位置会是你的,在这之前,我会倾囊相授。”
几乎是十足坦诚的口气,宁千岫望进沈渡的眼中,只看见了一片澄澈。
他一愣,顿时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意味,心中沉下,神情肃然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接过茶:“弟子,拜见师父。”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这一声师父,他都喊得心甘情愿。
沈渡无声弯了弯唇角,指尖一动,一枚剑穗便落在宁千岫的掌心:“若遇危险,便可唤我。”
待宁千岫走出影峰之时,一眼便瞧见了在山脚下东张西望的言泉与一旁东西拎了满手的蒋流云。
几日未见,言泉仍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宁千岫摇了摇头,也不知临行前钟善到底安慰了他多久。
言泉见到人来,眼睛一亮,如一阵风般跑到宁千岫面前:“在山门便听说你被影峰长老带走了,这可是整个云隐宗最神秘的长老,从未见过他收过徒弟,到底长什么样?”
宁千岫看着言泉好奇的神色,还是将影峰长老便是你沈师姐这一结论藏在心底,免得言泉太过激动,直接在山脚下叙起旧来。
“哟,没白疼你,还想着师叔呢!”魏云游姗姗来迟,极为顺手地从蒋流云怀中捏出一只纸袋,将里头的糯米团子往口中丢。
宁千岫对上魏云游看过来的视线,微微一笑,手中灵力一闪,他手中那只可怜的纸袋便飞了起来。
魏云游手忙脚乱地伸手将自己的零嘴护住,对小弟子为何突然发难心中门清,无奈地开口:“是我之过,以后丹峰的药随你拿,宁小友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回吧!”
蒋流云笑眼看几个人在此地打闹,最终视线落在宁千岫长剑处挂着的剑穗上,温声开口:“宁师弟,恭喜你了。”
一盏茶时间过后,几人来到了宁千岫外门的洞府内,帮忙将里头的东西往内门搬,宁千岫看着眼前景象,竟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自成为云隐宗弟子之后,他日日风餐露宿,在洞府修炼的时间竟是少得可怜,实在是一把辛酸泪。
洞府内的东西一只手数得过来,几人浩浩荡荡地来,又两手空空地走,就连蒋流云都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如今宁师弟成了内门弟子,怕更是忙碌。”
宁千岫瞧见他眉宇之间的忧色,开口问道:“不知师兄有何心事?”
“掌门方才来信,哭魂崖的结界……破了。”
第56章 如影
“千昼镇一夜之间被屠城, 不剩一个活口,如今难寻踪迹,盟主下令要各门派精英弟子前去哭魂崖修补缺口。”
宁千岫脚步一顿:“哭魂崖结界一直为盟主所管, 为何如今却让弟子插手?”
蒋流云叹了口气:“掌门并未说明缘由,如今谕令传遍, 各地传言四起, 怕是要乱了。”
言泉压低了声音:“咱们盟主身体抱恙常年闭关, 你们说会不会是撑不住了,所以才让各门派弟子帮忙?”
宁千岫指尖捋了捋剑穗:“若真是如此, 咱们掌门这几日也不会如此气定神闲。”
魏云游嚼着糯米, 语调含糊地摇头:“不论是何理由,逃窜而出的魔修下落不明, 随时可能袭击百姓与门派, 此时将精英弟子抽调走, 可不是什么好事。”
宁千岫深以为然, 从前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他总觉得这位人人夸赞的仙盟盟主, 没有传闻中的那般高风亮节。
可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又有几个是全然干净的?
蒋流云不赞同地皱眉:“仙盟盟主做的事必有其深意,以他的修为与声望, 若要对天下苍生不利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言泉缩了缩脑袋:“师兄, 我也是听来的……”
魏云游举起双手:“好好好, 就当我乱说。”
蒋流云无奈地看了两人一眼, 转头对宁千岫道:“你刚成为内门弟子,影峰也不听掌门调令, 此次任务应当是不必去的, 还是潜心修炼为上。”
宁千岫颔首:“师兄所言记下了,也望师兄万事小心, 届时我们也会来送师兄。”
几句话的功夫,几人已来到影峰山顶上,整座山头只沈渡一人,因而宁千岫作为亲传弟子,也能有幸同自家师父日日赏这山顶美景。
魏云游瞧着眼前茂林修竹之景,忽然来了兴致:“云隐宗八座山头,皆以所掌之事命名,唯有影峰的名字叫人捉摸不透,两位小友倒是可以猜猜影峰长老到底所管何事?”
言泉被勾起了兴趣,摸着下巴一边往前走一边喃喃自语:“影峰……影子……莫非长老掌管暗杀之术?!”
蒋流云不由失笑:“言师弟,云隐宗历来清正,又怎会干如此草菅人命之事?”
另一旁的魏云游却是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言师弟已然猜对了一半,云隐宗自然不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但我们几百年来都是仙门之首,靠得可不是只有武力这么简单。”
“唯有比旁人得知消息的速度更快,才能掌握先机,影峰要做的事,正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言泉顿时睁大了眼睛:“可这影峰只有长老一人,如何能做到这八个字?”
蒋流云笑了笑:“影峰长老不收弟子,但不代表她手下没有能人,能为她所用之人,可是遍布整个大陆,只要她想,便没有她不知道的事。”
魏云游走在最前方引着众人往前走,此刻脚步一转,朝宁千岫眨了眨眼睛:“是以,影峰的有钱程度,实在同我丹峰不相上下。”
宁千岫瞧着眼前之景,心中油然而生苦尽甘来之意。
一座竹屋矗立在山林之间,只是远观就能看出其用材的珍贵,走入其中细看之下,每根竹子都泛着如玉的光泽,触手温润,竹屋周围感应到人进入,缓缓升起一道结界,将风雨都阻挡在外。
言泉的嘴巴自走入竹屋后便没合上过,此刻饶过一圈回来,看宁千岫的眼神都变了,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我现在努力做你的徒弟还来得及么?这可是千年灵玉做的床,躺在上面睡觉都能涨修为!”
宁千岫使劲将自己的衣袖拯救出来,一贯缺乏表情的脸上在外人看来显出一种不慕名利的风轻云淡来:“下回考入内门,这床借你躺。”
诸己在识海之中听完了宁千岫没有表露出来的心声,幽幽开口:“剑主,你也和他一样没出息。”
魏云游啧啧称奇,看向宁千岫的眼神带上一点笑意:“看来你师父对你是真上心……也罢,本来觉得你于丹道也算有天赋,还想收你为徒,如今看来,还是不横刀夺爱了。没事记得来丹峰找我玩玩。”
最终言泉一步三回头地走下了山,宁千岫目送他们的身影远去,回身瞧见石桌上不知何时摆着的几瓶丹药、一坛美酒与一本卷轴,眼中的笑意久久未散。
“看来魏云游同你说过影峰所掌之事了。”
沈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宁千岫抬头行了一礼,她摆了摆手:“你我之间不必多礼,随我来。”
几番起落间,两人便来到一处崖壁前,百尺高的瀑布落入池中,发出连绵不休的响声。
若非动用灵力,宁千岫几乎听不清沈渡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