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宁师弟便是那天下第一……?!”
丛林之中一声惊呼响起, 宁千岫甩了甩手回到远处, 便看到言泉惊恐又谨慎的视线:“何方妖孽,竟敢夺舍我们宁师弟!”
宁千岫挑眉回望:“想不想学真正的揽月剑法?”
言泉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终究还是屈服下来:“宁师弟,我这回可是要全力以赴了!”
三招之内,言泉手中长剑便被挑飞,他看着宁千岫朴实无华的剑招舞出虎虎生风的架势,皎洁月色也因此逊色三分。
言泉目瞪口呆地愣在那许久,终于颤颤巍巍地收了剑,口中喃喃:“天老爷,天下第一居然是我师弟,我、我……”
钟善面上亦有震惊之色,愣怔许久才回过神来:“原来如此,难怪一路走来这些怪事总要将宁师弟牵扯进去。”
蒋流云则是感慨之色更多,沉默许久叹了口气:“成仙之道,竟是一场幻梦么?”
这话一出口,才热闹些许的场面又冷下来,每个人的神色都复杂不已。
“那、那个……”言泉小心翼翼地开口,“宁师弟,我还有别的剑法有困惑,不如……”
宁千岫看着言泉一惊一乍的模样不由失笑:“言师兄,那是上辈子的事了,我如今可没有那么大的名声。”
此刻的言泉全然没有了刚才威风的模样,手脚都不知往哪放,钟善实在看不下去,往师弟脑门上一敲:“正事要紧。”
江念神色凝重:“连凡人都要干涉,他们到底需要多少灵力?”
“集众人之力,当真能敲开仙门么?”
长生不老的仙人是多少人踏上这条漫漫修真路的原因,如若付出这些代价能得天道青睐,怕是圣人也无法忍住。
不过是旁人受苦,比起自己的功成名就来说,简直微不足道。
即便是他们,也无法否认有那么一瞬动摇。
言泉挠了挠脑袋:“我想不到那么远,也没指望自己能成仙,小时候被仙人带走时想的便是要保护更多人,既然如此,成仙也没有那么重要。”
钟善与江念相视一笑:“凡尘已有羁绊,成仙未必能有如今这般充实,倒未必不是一种解法。”
蒋流云神情不如几位师弟那么轻松,无奈苦笑道:“这些年如此苛求自己,到头来却只是自讨苦吃……抱歉,实在是有些乱,待我会宗门仔细想想罢。”
宁千岫将众人面色收入眼中,及时转了话题:“但无论如何,若我们不能制止,怕是整个修真界都要被拖入其中。”
钟善脸色并未好转:“对方始终隐而不现,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想来未必没有防备。”
宁千岫瞥了眼识海中暗下的信号表示,唇角一掀:“总有他不知道的。”
钟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叶:“成了,也别想那么多,先从寒霜门入手查起,我与江念将青石城的事务稳定下来,便会回到云隐宗。”
言泉顿时眼前一亮:“师兄回来,我们胜算定然要高上几分!”
“蒋师兄同掌门关系好,应当能套出不少消息,此事便交给你了。”
宁千岫还未开口,几个人便把分工安排得明明白白,恨不得即刻就飞回云隐宗,同寒霜门大干一场。
“看来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你的担心实属多余。”
诸己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宁千岫伸手一弹剑灵的额头。
“你也好不到哪去。”
三年之后,影峰长老沈渡成为继天下第一之后第二位飞升之人去往仙界,宛若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自此群星时代的帷幕终于拉开。
一时间,各派飞升之人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隔三差五便有大能飞升仙界,久而久之,飞升已成为修仙界见怪不怪之事。
影峰之上,宁千岫跪在瀑布之下一处无名碑前,无言擦拭着玉石雕琢而成的碑面。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宁千岫没有回头,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师父可是飞升而去,宁小友立碑,可是在咒她老人家。”
一壶酒搁在石碑面前,掌门随意地盘腿而坐,分明是要吊唁,却自顾自地将作为贡品的酒坛打开,替两人倒了一碗。
“你应当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三日前,师父便已无药可医了。”
云非白拍了拍宁千岫的肩:“该做的你师父都做了,此刻离去,也算是没有遗憾。”
宁千岫沉默片刻,忽然开口:“不渡海边,葬剑谷中以及哭魂崖下,都是你。”
云非白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宁千岫:“何以见得?”
宁千岫挑眉:“没有原因,只是直觉。”
云非白将碗中清酒一饮而尽后笑起来:“什么都没有便想套我的话?”
宁千岫礼尚往来地抿了一口:“愿者上钩。”
云非白无奈地摇了摇头:“天下第一开这个口,我又怎会不认?”
“这么巧,掌门也在?”
“影峰倒是难得这么热闹。”
“掌门可安好?”
脚步声纷来沓至,钟善几人出现在瀑布之下,将手中的东西放在碑旁。
即便已过去许多时日,沈渡的离去仍旧是众人心上一道无法磨灭的伤口,言泉愣愣摸上碑面,许久红着眼眶低声开口:“沈师姐……当真不在了么?”
影峰之中只余飒飒风声,没有人回答言泉的自言自语。
“好了,也别垂头丧气了,我今日来便是为了给你们送消息。”
云非白满足地将酒坛喝空,晃了晃空荡荡的酒壶。
“寒霜门驭兽长老业已招认,明日云隐宗便会将一切公之于众,届时便是你们探查的机会。”
云非白看向宁千岫:“在此之前,你要继任影峰长老,届时各门派都回来观礼。”
“在这之后,你便再没有退路了,宁小友。”
云非白正正神色:“那是一条血路,一朝踏错,要得便不只是你的命,还得搭上整个云隐宗。”
宁千岫跪在沈渡的墓碑之前,仔仔细细地将整座墓碑瞧了一遍。
他犹记沈渡最后时日的情景,那时她整个人都成了一块破碎的琉璃,奔涌流淌的血液与缓慢跳动的心脏清晰可见。
她每动一下便有碎裂声响起,其中疼痛不言而喻,可至始至终沈渡都没有皱过眉。
那段时日,沈渡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离魂状态,宁千岫自瀑布之下静坐之后便会陪在师父身侧,看着她喜怒不辨的神色。
没人知道在这段时日她究竟看到了什么。
最后一日,沈渡难得从这样虚无的状态中醒转片刻,看着面前的宁千岫,唇角一勾露出平生最大的笑容来。
“千岫,我该走了。”
宁千岫跪在沈渡床边,无数话语堵在口中,却说不出任何字。
他们的师徒情分总是那样短,一眨眼便到了头,他却觉得如此漫长。
宁千岫至今对两世沈渡截然不同的性格感到不解,如今或许也找不到答案了。
但若沈渡哪日被人夺舍了,问他更喜欢哪一世的沈渡时,他大概会答得毫不犹豫。
他亲自拜的师父,自然是独一无二的。
到最后,沈渡也没问出这样的话语,他只是静静看着宁千岫,那双眼睛仍是初遇时的澄澈。
仿佛沈渡生来便没有任何执念会困住她。
宁千岫凑近了,听见师父轻声开口:“宁千岫,你不是任何人,做你自己便好。”
“为师对你从来只有一个希望——”
“望你万事顺遂,得偿所愿。”
瀑布之下一阵风吹来,掀起宁千岫的衣袍,他终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沈渡的身体碎成了千万片,到最后什么都没留下。
一切都还未了结,为了不引起注意,甚至连立碑,都只能是一块无名碑。
所有人都说沈渡飞升成功,成了那法力无边的仙人。
宁千岫仰头看着阴沉的天色,袖中手指攥紧。
不该是这样。
他要让这块碑上刻下沈渡的名字,要那些人付出惨痛代价。
他要让所有人都明白——
这是一条没有结果的漫漫长路。
第68章 “我知道了”
三日后, 云隐宗宣布影峰长老继位人选,再修真界掀起轩然大波。
修真界近来不太平之事皆与宁千岫有关联,自然引起不少人关注和猜疑。
自哭魂崖一事后, 宁千岫更是在门派之间名声大噪,短短几年成为大乘期修士的事实已是人尽皆知。
世人谈论起宁千岫, 皆道是天下第一之后唯一能与其相提并论的天纵奇才。
因而此次继任大典称得上万众瞩目。
天色未亮, 山脚下便站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修士, 想一睹少年天才的模样。
“当真是不一样,当年云隐掌门继任之时排场也没这么大吧?”
“看来兄台还是不问世事久了, 且不说影峰之于云隐宗到底是何地位, 便是宁千岫如今修为,便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