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仙路已断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穷极一生求仙问道,竟是一场幻梦?!”
  “不可能!全然说不通!若真如宁千岫所言,那这些年来的飞升之人去了何处?也都是假的么?”
  “这同盟主设此阵法又有何联系?”
  “盟主当真要害我们性命么……”
  宁千岫与郁涯悬在半空之上,诸己出鞘连斩朝郁涯体内涌去的灵流,暴烈的剑气竟是连阵法都不得不退让三分。
  “而你呢?你敢告诉这些人你口中所谓的飞升究竟去了哪里?又被你做了什么?你同这混沌天道也无分别。”
  “口口声声说着魏苍生着想,可到头来要吸干他们的灵力为自己所谓的仙道铺路!”
  郁涯皱起眉心,千百年来无喜无悲的面容上终于露出几分厌烦的色彩,低头揉了揉眉心。
  “是以从前我才如此讨厌你的所作所为。”
  “我从未亏待你们,若你们不曾反抗,便能在幻梦之中度过一生,若与天同寿至始至终都只是一句戏言,梦里梦外又有何分别?”
  他从未说过这么多话语,猛然咳嗽两声显得有些疲惫,禁锢着修士们的阵法陡然一松。
  “谁若能抓住这些人,我便留其性命。”
  第74章 “你们也听见了?”
  话音刚落, 山谷内的气氛顿时显得有些暗潮涌动,却是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自方才的变故来看,宁千岫口中所言非虚, 郁涯的野心亦昭然若揭。
  成仙之事太过遥远,仅靠只言片语无法做出决断, 眼下保下修为与性命才是紧要之事。
  不少修士的眼神开始往宁千岫身上打量。
  瞧两人熟稔的姿态, 这天下第一转世到消息或许做不得假, 只是如今的天下第一,怕是担不起这个名号。
  可若是算上宁千岫背后整个云隐宗……
  “你这是何……啊!”
  人群之中忽然响起一声突兀的惨叫, 众人纷纷寻声望去, 便见一云隐宗小弟子被长剑生生钉在地上,抽搐几下后, 眼中的光便渐渐散开。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想活命!我修了一百年才有这点修为, 我不要给别人!”
  行凶的弟子手臂直颤, 慌乱之中已有些语无伦次, 可吐出的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修士们的心上。
  “盟主大人, 我替你杀了人了!放我走吧!求求您了!”
  郁涯冷眼瞧着眼前之景,闻言轻描淡写地抬手一挥,那行凶的小弟子便被一道灵力推出了阵法之外。
  如同石子投入湖面, 勉强维持平衡的局面在见血的那一刻, 终于乱了起来。
  刚才还对云隐宗歌功颂德的修士们纷纷朝其拔剑相向, 性子烈的几位云隐宗弟子顿时张口骂道:“方才抢功劳的是你们, 现在喊打喊杀的亦是你们!怎么,这修仙界是靠谁脸皮更厚才能称雄么!”
  这些墙头草们被这毫不掩饰的嘲讽骂得满脸通红, 只好提起剑来恼羞成怒地朝对方挥砍过去。
  云非白手中拂尘一划, 一道无形的结界凭空升起,将那些妄图残杀云隐宗弟子的修士拦在三尺之外。
  深陷阵法之中, 他却毫不慌张,反而笑吟吟地看着郁涯:“郁小友,坐这位置许久,于看人一道上仍旧长进不多啊。”
  郁涯眉心一蹙,正欲开口,便被一道凶悍的剑光打断。
  苍白的手自长袖伸出,单手接住了这骇人的剑影,五指一收便将剑光捏碎。
  琥珀色的瞳孔锁住宁千岫,青年连声音都极为淡漠:“凭你如今修为,没有胜算。”
  宁千岫诸己出鞘,直指对方:“话说得别太满,强行将此界轮回数次,你身体亏空怕是如今也补不回来吧?”
  郁涯毫无波澜的眉目终于微微一动,神色中带上了些许棋逢对手的怀念:“那便来战。”
  一道红光自郁涯体内亮起,他翻掌一握,一把轻盈华丽的窄剑便凭空出现,还未有动作,铺天盖地的威压便自山谷之中蔓延开来。
  是同诸己剑截然不同的张扬。
  郁涯身后同样浮现出剑灵的虚影,一眉目艳丽的女子执剑而立,自上而下俯视着孩童身形的诸己:“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蠢。”
  自女子身影显现后,诸己神色难得沉下,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恨意:“斩夜!”
  斩夜剑灵哼笑一声,郁涯握剑挥下,剑光却是直冲云非白所筑的屏障而去。
  “眼下还没功夫同你耍把戏!”
  宁千岫自然明白郁涯的目的,手腕一转便迎着剑光而上。
  剑光扑面,宁千岫几乎能感受到几欲将一切利刃融化的灼热,他咬紧牙关,手中分毫不退。
  身后忽然想起一道严肃又苍老的声音:“宁千岫,让开!”
  未等反应,宁千岫便被一道气劲弹开,云非白飞身而起,拂尘一扫将剑光稳稳接下。
  宁千岫骤然眯起眼睛。
  云非白的修为高深,却终究稍逊郁涯一分,在阵法的耗损下,如何能将这八分力的剑意轻易接下。
  “掌门,还望您三思后行。”
  云非白却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事已至此,一届掌门又怎可躲在宁小友身后?”
  内府之中的空虚叫被拦在屏障之外的修士越发焦急,此时已是有些失去理智,眼见云非白自投罗网,顿时调转矛头朝他攻去。
  “只要抓了云非白!云隐宗之人不过是一盘散沙!”
  “这……这可是盟主之下修为最高之人,我们如何能……?”
  “怕什么!云非白此人清白了一辈子,若是敢对我们出手,便是身败名裂!蒋此事宣扬出去,亦是他云隐宗没理!”
  一时间云非白竟是腹背受敌,被刀光剑影顷刻淹没。
  屏障之内云隐宗弟子们焦急不已,身上酸软无比,却仍挥剑击在屏障之上,企图将其撕开一道口子去迎敌。
  宁千岫纵身一跃站至云非白身后,剑灵与剑主此时心念相通,不必多言,诸己剑影交织化作一片剑网,将这些杂乱的攻击尽数拦下。
  他虽修为傲人,可眼下要与他们作对的人竟是一时半会数不清,即便再有神力,亦是双拳难敌四手。
  一击不成,斩夜剑锋陡转,绕过云非白便直冲宁千岫而去。
  不过半柱香时间,郁涯身上环绕的灵气越发浓重,灵流自四面八方涌入他的身体,连天地都为之色变。
  旋涡骤起,原本晴朗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滚滚惊雷自云层中闪现,连大地都在震动。
  郁涯微微仰头看着此刻异状,掌心一握竟是叹息一声:“前五次从未有如此景象……天道当真对你另眼相待。”
  宁千岫挡下一剑,闻言不由冷笑一声:“你口中的偏爱,便是给你当垫脚石?”
  语调讽意浓重,可宁千岫此刻却不敢松懈。
  郁涯此刻的修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过渡劫后期,怕是再过一盏茶时间,便要到渡劫大圆满。
  眼下他们孤立无援,想要取其首级,怕是难如登天。
  “云非白,这英雄可不能总让你当!当真我玄天门无人么!”
  一声怒喝炸响,无休无止的攻击死是停顿一瞬,宁千岫隔着层叠烟尘极目望去,那模样刻薄的玄天门掌门此刻却是带着弟子,当仁不让地挡在云天门面前。
  仔细看去,这群弟子之中,竟也有修士主动叛出自家贪生怕死的门派,同他们站在一起。
  他们修为未必多高,可面对曾经的师兄与长老,眼神却从未如此锐利过。
  玄天门长老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见风使舵的无能之辈,一张嘴便是刻薄堵人的冷笑:“当真鼠目寸光,你们以为替郁涯卖命后他能饶你们一命?若这些人不够铺就他的修仙路,你们同样要死。”
  连宁千岫都感到惊讶,低头一看,却是瞧见不少熟悉的面容。
  这其中有不少人是在哭魂崖中顺手救下的,却未曾想到如今会以这样的情形再遇。
  “宁小友!救命之恩,没齿难忘!错了便是错了!”
  “天下第一,我踏上仙路的愿望便是想追随你左右,如今也算实现了!”
  叽叽喳喳的声音涌入宁千岫的耳朵,在凶狠无比的刀光剑影中,却无比清晰。
  便是这样星星点点的灵光亮起,竟是让局势重新僵持下来。
  他感受到云非白的视线,不由摇摇头笑道:“即便是上辈子,我怕是也没有这样的名望,当真是……”
  他实在是形容不来此刻的感受,云非白却是接上话茬:“这便是你比你的师兄多的东西,否则我为何要将宝压在你身上?”
  宁千岫偏头,余光却捉到到一点光芒,他神色顿时沉下,扫过云非白正逐渐变得透明的指尖,却不能再停留片刻。
  离魂之症,为何云非白也会……!
  只是眼下绝不能让郁涯知晓此事,宁千岫握紧剑柄,直视着对面陷入沉默的郁涯。
  他叹了口气,抬起手指:“吾当真不愿出此下策抽取你们的灵力,且宽心,不会有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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