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么一个月之后,他可以先回海里。
  陆地对他而言不方便,作为一条纯正的人鱼,姿音一天内必须下水保持身体湿润,维持双腿形态,免得在人类面前变成小鱼干。
  姿音捏起钞票,重新一张张塞进红包里,然后小心翼翼地藏在枕头底下。
  拍了拍枕头,姿音微笑闭上眼睛,开始做和宝贝鱼崽崽一同回海洋的美梦。
  与此同时,宫家别墅,宫妈宫爸气得大眼瞪小眼。
  “太过分了这小子,为了搪塞我们,现在什么谎话都说得出来!”
  “还孙子?他一天天待在办公室,上哪儿忽然蹦出来个孩子?”
  夫妻二人脸色愈加阴沉,就等着宫砚回到家,一起开批斗大会。
  不多时,别墅大门打开,一辆黑车稳稳停在前厅门,宫爸宫妈携手走出前厅,山雨欲来。
  不料宫砚从车后座跨出,怀里……居然当真有个脸蛋雪白的奶娃娃?!
  宫家二老仿佛成了两具泥塑木偶人,呆呆地望着宫砚怀里的孩子。
  宫砚用手指逗逗鱼崽的脸蛋:“叫奶奶。”
  鱼崽:“呐?”
  宫砚:“这个是爷爷。”
  鱼崽:“耶?”
  宫妈宫爸脸上的愤郁一扫而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两双眼睛里同时射出怜爱的光芒。
  宫妈妈:“拿来!我一眼就看出这是我亲孙子!!!”
  宫爸爸:“宝贝孙子,快到爷爷怀里来!!!”
  第6章
  鱼崽被宫家二老捧月般的搂在怀里,那股疼爱劲,从二老夹起来的嗓音之高可见一斑。
  “哎呦宝宝,我是奶奶呀,瞧我们宝宝这大眼睛长的,可真漂亮!”
  “宝宝,我是爷爷哦,耶?宝宝叫得真好!真聪明!”
  而宫砚,像把晚市没人要的烂菜叶子,被远远留在了后面。
  宫砚:“……”
  二老凑在一块,围着鱼崽崽快把嗓子都夹哑了,鱼崽对这两个笑得牙不见眼、声音高高像唱歌一样的人也很好奇。
  “呐,呐!”鱼崽对着奶奶举起小手,宫妈眼眶顿时红一圈,握住鱼崽的小手。
  “耶,耶!”鱼崽摸摸爷爷的胡茬,宫爸手背盖在眼睛上,低低呜咽两声。
  宫砚双臂交叠站在一旁,就奇怪了,忍不住问:“你们就这样接受了?不怕我是随便从哪儿抱来一个孩子搪塞你们的?”
  宫妈瞥他一眼,自从见到了自己的宝贝大孙子,这儿子怎么看怎么便宜,一点也不稀罕了。
  “我们两个是年纪大了,不是瞎了,宝宝跟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怎么?你路边随便抱,都能抱一个这么像的?你是活神仙啊!”
  她说话音调高低婉转,把鱼崽逗乐了,圆眼睛成了两条豌豆角。
  宫爸附和笑道:“瞧!宝宝这一笑,更像了。”
  宫砚想起游泳馆的经理说的话,不由得眉头微蹙。
  这么像?
  可这样岂不是很奇怪?他确定,自己二十五年的人生中,除了去年宴会被下药和姿音那晚,没有跟任何人有过出格行为,更没有捐献过精,子……
  他正想得出神,宫妈抱着鱼崽,问:“宝宝多大了啊?沉甸甸的跟个小石墩似的,这么早就会讲话了吗?”
  多大?
  姿音没有说过。
  宫砚脸上自然而然出现思索的神情,肩膀上冷不防狠挨了一下。
  宫爸斥道:“家门不幸!我要把咱们家的家产全部留给我孙子,你一分钱都别想拿。”
  从二老的视角看,宫砚没结婚,突然抱回来个孙子,还连孙子的基本情况都不了解,可见根本没参与过抚养过程。
  再一推敲,这后面可想象的渣男空间可就大了,简直辱没门楣。
  宫砚:“……”
  宫砚本就是带崽回家,堵住二老的嘴,所以也不解释什么。
  宫妈见宫砚今晚跟个闷葫芦似的,连解释都不解释一下,于是猜想这背后的故事大概不怎么愉快。
  “别的我们就不问了。宝宝叫什么名,你总知道吧?”
  宫砚想起姿音喊过的一串“崽崽,鱼崽崽,宝贝,小鱼苗苗”,唇角几不可闻地掀了一瞬,在其中挑选了一个“小鱼崽”出来。
  “小鱼崽。”宫妈喜欢极了,“我们宝宝原来是条小鱼啊。”
  鱼崽胖胖的萝卜指头指自己:“鱼鱼!”小屁股一扭,做出要游走的样子,逗得二老笑个不停。
  在家里吃了顿晚饭,又玩了一会儿,宫砚把鱼崽从爷爷的背上抱起来。
  “走了,小家伙。”
  宫爸宫妈万分不舍,“你平时不是忙工作吗?你忙去吧,我们以后也不唠叨你了,但不能苦了小鱼崽。”
  把鱼崽给爸妈带当然很省事,但宫砚答应过姿音,每天都要陪鱼崽睡觉。
  “不了,我自己带。”
  宫砚是很有决断的性格,他说自己带,二老就明白无论如何留不下来。
  “……我会经常带鱼崽回来的。”宫砚看着眼含热泪的爸妈,心中也挺无奈。
  走之前,宫妈拉住宫砚:“对人家好点,知不知道?”
  宫砚:?
  坐上车,宫砚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家”指的是小鱼崽的妈妈。脑袋里居然第一时间跳出来姿音那张出水芙蓉的清丽面庞……
  宫砚轻轻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但……小崽不是喊姿音“咪”吗?
  妈咪?
  总不能是猫咪?笑咪咪?叨来咪?
  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无厘头的猜想里,宫砚忍不住轻笑出声。
  接下来两天,宫砚从早到晚地带着鱼崽,他的办公室从欧式简约风,风卷残云似的进化成儿童卧室风。
  爬爬垫占据了半间办公室地板,所有尖锐桌角统统裹上防撞棉,堆成小山的机关图画书,叮铃当啷的小玩具……
  宫砚看了看奶瓶上的刻度,喃喃道:“今天吃得有点多了。”便把鱼崽直挺挺抱着,一边走,一边轻轻拍背。
  等鱼崽长长出了几口气,呼吸平稳了,宫砚拿出一本图画书。
  “咪!”鱼崽指头点点上面一条蓝色的鱼,给宫砚看。又指着另一条粉色的鱼,笑出短短的牙龈,甜甜地叫:“咪!”
  今早有个早会,宫砚没去游泳馆,所以还没见到那个人。
  所幸在他怀里,鱼崽还挺贪睡,经常玩着玩着就睡着了,图画书还没翻两页,小家伙就睡着了。
  宫砚把书轻轻放到桌上,点开电脑。
  短短时间内,他已经习惯一手稳妥抱着熟睡的鱼崽,一手稳健办公。
  就连宫砚自己,也感到异常疑惑。
  他是不是太熟练了?
  在此之前,他甚至从来没接触过小孩子。
  同时心里又不免有点得意,姿音把小崽交给他,自己这份保姆的差事应该办得还可以吧?等下班的时候,他带着小崽去游泳馆,把工作汇报一下,看那个人怎么说……
  然而这份得意骄傲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到了下午四点多,鱼崽悠悠转醒,眨了眨大眼睛,看着宫砚的脸,毫无预兆地开始大哭起来。
  宫砚以为是饿了,可崽的小肚子还是圆鼓鼓的。
  “玩玩具?”宫砚找了个玩具小铃铛,叮当当晃着吸引鱼崽的注意力,鱼崽一眼也不看,豆大的眼泪顺着脸庞流下来,哭出两条小河。
  “走走,走走好不好?来,看看风景。”
  宫砚赶紧站起来,抱着崽崽站到玻璃窗前,俯瞰自己打下的商业江山。
  “哇——”
  鱼崽对自己将来继承的财产一点都不在意,哭得小脸皱皱巴巴。
  宫砚慌了,心想难道是哪里疼?这时候,电脑自动轮换的屏保,放上了一张海底图,幽蓝的海水里有一群色彩斑斓的鱼儿。
  鱼崽顿时止住了哭,像是整条鱼给按住了暂停键,可怜巴巴地盯着屏幕看。
  宫砚大气不敢喘:“……喜欢小鱼,是吗?”
  鱼崽呆呆地望着,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就在宫砚悄悄松了一口气时,屏保猝不及防地换到了下一张,小鱼消失了。宫砚听到了自己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呜,呜,哇——”
  下一秒,鱼崽哭得更凶了,宫砚手忙脚乱地调回上一张屏保,可鱼崽压根不看了。
  宫砚想起玩具箱里有钓鱼套装,一边哄,一边去翻。
  总裁办公室的隔音非常强,宫砚一个人在屋里焦头烂额,外面应该一点听不到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人鱼幼崽哭泣的时候,会发出一种只有人鱼族才能听到的细小声波,这种声波能突破任何障碍物,传得很远很远。
  所以在宫砚还没翻出那套玩具的时候,从崽开始大哭的两分钟之内,一个身影如疾风一般从楼上游泳馆跑下来,一路卷到宫砚办公室门口。
  嘭!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姿音大步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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