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季暮商觉得这话似曾相识,再一琢磨,想起《风筝》开机前的一次聚餐他也迟到了,杨明达也是这么说的。
  已经过去四个月了,那日的场景却更加清晰了。
  他还记得那是他第一次正式见到江迎秋,还记得他喝了酒,面前的菜肴全是沾着海腥味的海鲜,还记得有人转了盘,把仅有的几道粤菜转到他眼前。
  当初以为是巧合,现在再看,这人是江迎秋没跑了。
  “叫季总来点表示,你看人小江做什么啊?”
  杨明达等了半天没等到季暮商表示,扯着嗓子吆喝了句,他嗓门粗大又不懂得掩饰,整个餐桌的人目光霎时齐刷刷都汇聚到季暮商与江迎秋身上。
  季暮商:“……”
  江迎秋本来都收回了目光,这会儿也跟着众人绕回季暮商身上。
  与江迎秋对视间,季暮商看见对方眼里好奇有,惊讶也有。
  季暮商只想赶紧结束这话题,大方开了啤酒倒了杯。
  俗话说自罚三杯,季暮商也不想再被杨明达揪住辫子,饮尽后立马倒了第二杯,第二杯又不留余地地喝光,第三杯没等到,身边的人忽然开口了。
  “季总还是留点肚子吃饭吧,不能这一桌的酒都叫你喝了去。”
  江迎秋慢悠悠说着,他音量不高不低,正好处于一个全桌都能听见又不过分声张的区间。
  杨明达反应过来立马哈哈一笑,一伸手指点完江迎秋又点季暮商:“怪不得刚你盯着小江看,原来在这等着,等着小江给你求情啊!”
  季暮商:“……”
  他现在不太想和脑回路清奇的人说话。
  倒是江迎秋顺着杨明达话接着说:“是啊,刚季总在和我眼神交流呢,拜托我说句好话,叫杨导饶了回。”
  其实真要论,和韵是《风筝》最大的投资方,怎么算也算不到去和杨明达讨饶,但一来杨明达在业内口碑甚高,二来季暮商与杨明达相熟,好友间开开玩笑罢了。
  一来又二去,季暮商可算是坐上热乎椅子了。
  他不是个酒量浅的人,和韵刚上市那几年几乎每天都在饭局上徘徊,酒量早就上来了,但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长时间没喝酒,酒量下去了,感觉脑袋有点晕,尤其是在闻到江迎秋身上那股海洋夹杂着苦涩柑橘的气息时,感觉脑袋不仅晕还涨。
  季暮商揉了揉太阳穴,睁眼间看见江迎秋低垂的眼睫,对方正一心二用,吃着饭边认真听杨明达与副导吹嘘,在听见些好笑处会牵起一点嘴角,很短暂笑一下再收回。
  季暮商恍然想起在网上刷到的刚出道时的江迎秋,很青涩,也没现在这么瘦,脸颊圆润,还带没消干净的婴儿肥,和同剧组的演员一起走红毯时只站在最偏僻的一角。
  那时江迎秋还很天真,以为人人都有在签字板上签名的机会,弯着腰去拿礼仪小姐托盘中的签字笔,却意外告知没有资格。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不仅有资格,还知道给他挡酒解围了,真厉害啊。
  季暮商喝了酒大脑出奇地活跃,这时江迎秋感觉到了,眼睫不由一颤,像是微风拂过树梢带来的翕动,然后带着疑惑朝他看过来。
  季暮商有些泛懒劲地笑了一下,倾过身子,嗓子带着微醺的松散:“谢谢江老师了。”
  江迎秋就是当事人,怎么会不知道季暮商刚刚根本没有和他进行眼神交流,但还是配合道:“不客气。”
  说完,江迎秋点了一下自己面前的汤蛊:“这个汤口味很好,要不要试一下?”
  季暮商掀开眼皮看了眼。
  山药排骨汤,解酒的,江迎秋这是以为他醉了?
  有点好玩是怎么回事?
  既然江迎秋都这么以为,季暮商也不解释了,盛了碗汤喝下去后确实感觉脑袋清明了不少。
  杀青宴这顿饭吃得差不多后,杨明达用大屏播放了《风筝》预告片。
  预告片整体色调偏暗,以第一视角跟随着陈桐出狱,镜头缓慢移动,再到公交车司机的那句两元。
  以投掷的硬币为转场,时间倒退至十年前。
  恶劣至极的污言秽语、带血的水果刀、色调浓烈下的夕阳告别、轻快的风铃声、断了线的风筝、漫过膝盖的海水……各种意象都蕴含着在这个不足一分钟的预告片里了。
  最后一幕陈桐自杀的戏份季暮商没去片场,不知道拍摄得如何,但做为全片的重中之重想来也不会轻松到哪去。
  季暮商跟怕惊扰什么人似的放低声音:“最后的戏份磨了很多遍吧?”
  “没……”
  “可不是很多遍。”林思眷一点边界感都没有地抢过话茬,开始帮江迎秋往外倒苦水:“拍了整三天,江迎秋也整整在海里泡三了天,皮肤都泡坏了,好不容易要拍完了,一个海浪拍过来,直接撞上礁石,到现在腿还伤着,搞不好是落下……”
  眼看林思眷越说越夸张,江迎秋赶紧扯了扯林思眷衣摆,还不敢光明正大地扯,只敢在桌下偷偷搞些小动作。
  林思眷对此视如无睹。
  “夸张了。”江迎秋改变策略,转向季暮商。
  季暮商当然知道林思眷肯定做了艺术的夸张渲染,但再怎么夸张也八九不离十。
  尽管知道这是行业常态,季暮商也免不了难捱,免不了想要给江迎秋些甜头:“到时给你算工伤。”
  江迎秋不清楚这个工伤怎么算,便笑笑当成随口一提的客套话。
  预告片播放完毕,杨明达上台讲了几句话,无外乎祝贺拍摄顺利完成和感谢剧组全体成员之类的话。
  各个流程来了遍,季暮商被人敬了不少酒,也幸好他身份地位摆在着,没人敢灌他酒,而且偶有江迎秋接过话茬拐弯抹角地拦几下。
  拦酒这种事做得少还好,做得多了难免不会被发现,这不杨明达就发现了江迎秋小心思,这酒不仅没拦成,反倒被灌了两杯。
  杀青宴举行到尾声,剧组的人接二连三离开,江迎秋脑袋也有点晕,怕过会儿酒劲上来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做了些不该做的事。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江迎秋赶紧找个理由和杨明达告辞。
  杨明达喝高了,喊了声行,这嘹亮一嗓子一出,不仅把江迎秋吓了一跳,也把自己喊清醒了,想起还有个part ,赶忙拦住江迎秋说:“等会儿,等会儿,还有个惊喜等着你呢。”
  江迎秋被杨明达拉扯着走不开,心里发毛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默默祈祷,希望这惊喜不要变成惊吓。
  杨明达打了个响指,会所明亮灯光霎时暗了下去,大门徐徐打开,一束光打在门前。
  不知何时消失了的林思眷站在灯光下方,推着一个餐车步步走来,最后与那束光一同走到江迎秋身边。
  圆形灯光从林思眷身上移到江迎秋身上,剧组的人不与尔同唱起了生日歌。
  歌声消失,会所灯光重新亮起,林思眷打开罩在餐车上放的白色帘布,露出用玻璃罩套上的三层蛋糕,微微一笑道:“生日快乐啊,小江。”
  江迎秋从灯光熄灭那瞬起就处于发愣状态,听到这声祝福才找回神智与艰涩声音:“谢谢大家。”
  “哎,不谢。”杨明达见江迎秋愣住了,以为这人是太高兴了,大手一挥嚷嚷道:“头一回准备惊喜,还怕你不喜欢来着,总之你没受到惊吓就好!”
  “我很喜欢。”江迎秋看着蛋糕上的翻糖小人,眼睛亮亮的,表情也真诚得一塌糊涂:“真的很感谢。”
  杨明达害了声:“你这孩子客气啥,要不是人小林说今个是你生日我们都不知道,你说要是错过一年才一次的生日那多可惜啊。”
  江迎秋有点不好意思:“我给忘了。”
  “我看你是拍戏拍傻了。”林思眷一点江迎秋脑袋,打开罩子,点了根蜡烛:“别的不说了,先许愿吧,记得好好想想,难得一次有理由的做梦机会。”
  江迎秋对着自己的翻塘小人笑了笑,闭眼郑重许下一个白日做梦,睁眼吹灭蜡烛说:“好了。”
  终于得了一个光明正大吃甜点的机会林思眷很兴奋:“吃蛋糕吃蛋糕,先说好我要寿星的第一块蛋糕,这样好运会降临到我身上。”
  江迎秋没异议,剧组也没人和林思眷抢,如愿分到了第一块。
  分了三块蛋糕后,第一层只剩下了一块,江迎秋小心翼翼用蛋糕刀将最后一块挪到塑料碟中,确保蛋糕完整又没有破坏形状后递给了季暮商。
  季暮商其实已经饱了,但还是接过送上句感谢的话:“谢谢寿星。”
  “不谢。”江迎秋说,蛋糕的第一层四舍五入一下也算第一块蛋糕,所以算是吃到了吧,所以算是会有好运吧。
  江迎秋边暗道迷信,边忍不住偷偷注意季暮商,在看到季暮商用塑料叉子吃上了一口蛋糕,才算放下心。
  三层蛋糕不可能人人都分到,也不是人人都吃,江迎秋分了几快后就放下了蛋糕刀,谁吃谁来切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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