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可我不知道地址,那样还能寄的出去吗?”
我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伍德凑过来看了眼他的信:
“说不定呢。”
我感觉整个人都很累,虽然是刚睡醒起来却感觉整个身体都很沉重,于是便不再去管这个傻子和另一个缺德的家伙。
我打开狭小的洗漱台的窗子,外面有非常聒噪的蝉鸣声。
又是那种没有征兆的来来去去,不知不觉竟已到了我不想面对的夏天了。
其实如果一定要说原因的话,我想这个原因与夏天本身无关,可是好像世界上很多悲伤和遗憾都发生在夏天,所以它莫名地被笼罩上一层悲剧色彩。但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
我是夏天出的车祸,我的小鲸鱼水杯是在夏天弄丢的,我在夏天进了阿利斯,我哥在夏天的时候和我分开,在夏天抓散一些看不见的东西。
我不知道我是第几次醒来又睡过去,只感觉头上火辣辣的疼,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蚕食我的头发。
我感觉膝盖和手肘的骨头交接处传来细细密密裂缝般的撕扯痛感,整个身体像是浸在充满铁锈味的水里一样扭转不开,就像那种摩擦力极大的的动滑轮,每动一下都需要千斤顶的压力。
我生病了。
那滋味真不好受,不过我也是才知道,原来在监狱里生病是不需要花钱的,会有专门特定的监狱处理人员为犯人诊治。
我转到那个小诊室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昏昏沉沉的。
医生给我打了一针消炎药,又让我吃了一点感冒冲剂我便睡着了,
梦里我梦到我哥了,他穿一身浅灰色的运动衫,脸上苍白无妆造,有雪飘下来粘在他的睫毛上,他一眨眼,那雪就落下来。我伸出手去接那片雪,他就低下头来轻轻亲吻我的指尖。
时有时无的头痛。
醒来已经好很多了,我有些口渴,起身想要在这个小屋子里找点水喝。
突然,我看到窗外有人的影子在这里一直徘徊,我把门打开,看到卡洛斯。
“那个,我就是想告诉你一声,今天是可以探视的时间,你最好去看看有没有人探视你,因为时间就快结束了,狱警快要下班了。”
我一愣,瞬间没有了别的念头,用力把手上的针一拔,然后另一只手连着那个吊瓶一起一丢,便马上往探视间赶。
我一路想,我哥会是什么样子?他现在是什么样的发型?头发现在是什么颜色?他今天会穿什么衣服?
他看到我会难受吗?
我今天看起来怎么样?
我现在状态应该很糟糕吧,那我是不是应该把自己收拾一下再去?
现在已经是夏天了,这个天气应该是很难感冒的,可是我却还是生病了。我不知道我哥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废物,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
我一瘸一拐地跑到探视间,狱警拿着锁门钥匙说:
“你不能到这里来,现在已经快到回监狱的时间了,快走!”
我还在大喘气,突然感觉两眼一黑,差点倒下去,但是还好没有。我抓住了旁边墙上的扶手,问狱警:
“探视结束了吗?”
“早就结束了,下午两点准时关闭,现在都已经五点多了。”
“那……是不是有一个家属等了很久?”
“家属?”那狱警看着很不耐烦的样子:
“来探监需要外面的人往里面写申请或是提前报名,今天来的家属相应的犯人都见到了,要不然就是没有来。”
阿利斯这边的土地,就算是晴天也有一种阴沉沉的感觉。
我回到1067狱室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狱室里的灯已经熄了,有月光从狭小的窗格里透进来。
我的口袋里是两板狱医给我的罗红霉素,我在漱口台边接了一壶水,等水凉后吃了一片药,然后爬上床。
这样的夜晚对曾经的我来说是再平凡不过的日常,每个晚上我总会习惯性的在家里等我哥回来。
他会穿着各种各样的衣服带着一身寒气匆匆回家,亦或是轻手轻脚的在浴室里洗完之后,然后用散发着清新山茶花香的肌肤贴着我入睡。
我喜欢那种不用说话就能够彼此知晓的感觉,这让我觉得每一个瞬间都不可被复制。
他把我忘了吗?
我睁着眼睛看着头顶上有一点掉漆的天花板,墙灰有时候会掉在我手边,但是被我在来的时候就用一个巨大的纯色贴纸把右手边的墙隔开了。
我想象那个贴纸和我家里的一模一样——那个艳丽自信的女人,格蕾丝凯莉,用媚眼如丝的表情重复着在后窗电影里的动作。
时间还是那样的公平公正一直往前沉稳踏实地走着,我不知道什么发生了变化。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图书馆装订间做事,却不小心用订书针把右手大拇指扎伤了,一颗圆滚饱满的血珠渗了出来。
我迟钝地看向窗外突然飞过来的白色候鸟,想起卡洛斯说过的话。
这个夏天,我开始写信。
第26章 丑闻
若是要说一些不痛不痒却又好像若有所指慷慨激愤的话,那我应该会成为这类项目里的冠军。
我其实很讨厌这样,甚至在心里有些鄙视这样,就像那些网上一些无聊的媒体工作者或者闲人,用一些壮烈或者悲伤的音乐来凸显一个屁大点的小事的屁臭程度,引起一些未受完基础教育的中二病患者悲天地泣鬼神般的共鸣。我向来觉得很可笑。
可是在阿利斯待久后我发现自己好像其实也就是这样的人。人类都像古罗马斗兽场里的野兽一样要把自己和别的凶兽区分个高低,可是把自己和别人区分高低本就是一种可笑的行为。我自诩清高,可确实是越来越喜欢一些庸俗的表达,我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可笑得要命。
这样的转变其实是源于我开始回想我和我哥说过的那些话。
回想起我和我哥曾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我觉得很多事情我做得都很不成熟。
就像是那种定时炸弹一样,往昔回溯可能会在哪一个回响的瞬间滴答一声迸裂爆炸,然后让我后悔得五体投地。
可虽然我做过的坏事那么多,不过也有例外,就是唯独回想起那些对我哥赤裸表达爱的句子,让我觉得那是曾经做过的唯一不后悔的事。
就像qaf里现在来看会觉得俗且套路的那句,贾斯汀在车门边愤懑坚定地对brian说i want you——我到现在也依然喜欢。我确实容易被一些庸俗的话影响并且记很久。
我哥这会在做什么呢?
卡洛斯用自己的钱买了一些咖啡豆,然后不知道怎的竟然自己制作成了手磨咖啡给我们喝。
那咖啡我喝了一口,竟然还不错,跟我和我哥在施坦威大厦那个咖啡厅里喝的那个有点像。
这又让我一瞬间就想到了我哥,有点想让他也尝尝这种又好喝又怪异的味道。
卡洛斯坐在床边小声说:
“我这几天看到一本很好看的书,这地方太磨人了,我只能靠这点东西用虚幻世界骗骗自己,不过,那本书里有几句话也很适合做成书摘。”
“真有你的。”伍德忍不住笑出声来。
咖啡这种东西我并不排斥,不过我好像很容易被咖啡因影响,只要一小点它就会占据我的神经系统然后一整夜让我睡不着。
有一段时间我很讨厌那种喝咖啡的感觉,这让我感觉有点莫名的崇洋媚外装逼劲十足——喝茶难道不更香吗?
可那些印着精致logo的咖啡包装袋在大街上随处可见,而茶却很难喝到。我哥说如果是在国内的话我的想法有一点道理,可是在国外的话,有茶喝其实才更加装逼一点。
说这话的时候,我哥刚从公司下班,他那个时候穿着刚拍完画报的行头。
那回我目睹了他拍画报的全程。他的头发被烫成那种烟灰色的微卷形状,身上是一件看起来十分有质感的棕色短款上衣,下身是一条微喇的黑色牛仔裤。
他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action的前一秒,他把手五指朝上张开放到自己的嘴边做吹气状,而他的视线所望处是一颗没有叶子的树。我站在旁边看着工作人员给他拍照,想象回去之后他把我抵在床角大开大合的样子。
我开始习惯监狱里的生活,我其实不想习惯,可是习惯这种东西没有办法阻止。傍晚时分,我们听着有关于外界消息的晚间新闻,我在电视上少有的又看到了我哥。
“bluk股权持有者,spade品牌代言人,模特总台负责人之一陷入性侵丑闻,bluk股价下跌,支持者纷纷抛售股价并开始有人趁虚而入恶意反收购……”
我看着电视上那个放大的我哥苍白妆容的脸,觉得他的这一套look有点像之前在纽约看过的那场秀之后回家路上穿的——那时他穿着黄绿拼接的衬衫走路活动都抱着当时难以行动的我,整个人休闲又慵懒,像那种坠入凡间的希腊神祇躺在躺椅上供人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