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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我问他:“什么名字?”
  “听不清,好像中文英文都有,我听不懂。”
  我用一种瘆人的目光细细打量了一下他的微表情:
  “真的吗?”
  伍德警惕地看着我,然后点点头。
  我被他表情逗笑了,他一定是觉得自己遇到疯子了。不过这也需要我沉思一下,因为那些梦我一醒来就都忘了,而且我也根本记不得我有说梦话和哭的印象。
  不过这也不错,因为脑袋里记太多事情,容易让人变沉重。
  第28章 faith
  我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改变,我希望是没有的。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出来,那漫长又令人无法逃避的刑期像是扎入我人生长河中的一枚玻璃碎片。虽然事实正在如水一般浸润我的人生,可是我却仍想把这样的岁月列为我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那样听起来会让我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那么绝望,未来还有美好的事情在等着我。
  我开始莫名地想起一些很细微的东西,然后又莫名忘掉。监狱高墙旁的图书馆台阶上开始布满纷纷落落的薄雪,那个扫雪的人又时不时地出现。
  我有时候坐在台阶上,会想象我哥现在身处何方。
  我不知道他是在出差还是在家里,亦或是在公司,我也不知道公司有没有搬迁去更加好拍摄的地方和州,这些我都不知道。我所知道的只有日复一日重复的操练和图书馆门前台阶上的残雪痕迹、远处高墙上光秃秃的枝丫、以及墙根上时不时落脚的飞鸟。
  我有意隐去了一些消极的东西,因为我无意给予那些东西太多眼神。权利、欲望和金钱无论在什么地方对人类来说都有致命的吸引力,阿利斯监狱也不例外。
  监狱里有像狗一样狗腿的人、小团体以及各种比犯罪还严重的勾当、各种发生关系、殴打同伴比比皆是。卡洛斯的身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伤,大家甚至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而隶属于监狱但不是犯人的那些权力的掌权人,腐败贪污里,不知道有多少难以计数的来来往往,而这些我也都自动略过了。
  但这并非因为我是什么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好家伙,毕竟能进来这地方都不是什么好人,只是我对这方面没有太大的兴趣。
  当然,如果我哥在这里的话,说不定我会对这些东西有一点感兴趣,因为彼一时此一时,说不定我需要一点权利和金钱来让我哥过得更好。
  可我哥又怎么会到这里来?
  这样一说便让我想起不久前和监狱里的那些人谈论的一个话题,若是放在监狱外,那可以变成一场辩论赛——只是没有一点像样的规矩和发言顺序,纯属是没有逻辑的一群疯狗在自顾自地说大话。
  “说真的,朋友们,如果真的要在监狱里待一辈子,这个时候给你个机会让你能指定一个人进来,你会让那人进来吗?”
  伍德表示他想让那人进来,因为他想让进来那人是他最讨厌的家伙,他想在这里好好折磨他一番出一口恶气,报了当年没报的仇。
  但老k马上指出了不妥之处,就是他也许需要跟那个他讨厌的人在这里待一辈子,那该是多晦气的一件事,他表示他不希望。
  无论是他喜欢的人还是讨厌的人,他都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在监狱里的样子,他认为这实在是很丢面儿。
  卡洛斯没有说话,但是当我们所有人都盯着他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我想我妈妈,但是我不知道该不该让她进来。”
  伍德叹了一口气:
  “拜托宝贝,你是19岁不是9岁,虽然我不该对着一个把飞机杯还藏在被子里的人说这种话,但你是不是真的装得有点过了,嗯哼?你觉得这样会显得自己很纯吗?”
  在他们吵吵闹闹的间隙中,我想到我哥,林远珩。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当这样的问题抛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第一个人就想到了他,不过倒不是因为这个问题让我想到了他,而是因为我一直都在想他。
  我又要开始想那个令我厌恶的问题:
  我哥现在在做什么。
  这让我感觉非常难受,因为我发现我真的想他想得要命,我希望他现在立马就出现在我面前,在这里,在这一刻,1067号监狱狱室,这是我的第一想法。
  可是我一想到他要把他本应风华俊朗熠熠生辉的一生留在这个只有萧瑟冷风和污迹泥土的地方,心里就有点想要自残的冲动——
  他怎么能受和我一样的这些苦?
  他永远都应该是被上天恩赐的孩子。
  不是,这不是他应得的。
  我默不作声地把被子蒙到头上。
  我发现我根本骗不了我自己,我在心里怨恨我哥,甚至在想到他的时候故意想一下别的事情来减少我对他的思念。
  可当面对这样的事实时,就像纸牌屋中时而聪明时而愚蠢的francis,面对比自己高的权利和地位拥有者时还是会偶尔展示出一些他人看不出来的惊慌——我慌了,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爱他,我想他,梦里也在想他。
  监狱里自由的时间不多,但是我每坐在台阶上看着远处的白墙时,都会觉得我的心灵是自由的,因为我能自由地想到很多东西。
  有时候我会好想我哥,呼之欲出的想念。那个时候我会感觉我的血肉被糊成了一团浆糊,无论碰触到哪一个地方都会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我想起那个曾经被我丢弃在不知名地方的小鲸鱼水杯,它此刻也是像我一样一个人呆在孤零零的地方吗?
  这和我都一样,虽然身处在有很多人的地方,确是那么孤单。
  或许这是我造下的孽,我不该那么对它。
  这么想着,我又落下泪来。
  那个扫雪的家伙,我已经习惯了他到处溜达的行踪,以至于在他面前我已经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哭了。他不重要,我只在乎我和我哥。
  有时候我也会想到很多奇怪的东西,那些在art school的学习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我也仿佛是另一个我。
  我想起christine和她的爱人在炎炎夏日婚礼上拥吻的瞬间,那个时候我哥举着那样的电动小风扇举在我脸边帮我吹。有时候我也会想起我哥在炎热的夏季深夜站在路口等车的样子,那时候他靠在栏杆上专心致志看着手机发消息,不远处缓缓驶来接送的车,他望向车时的眼睛像天上的星辰一样闪烁。
  我在这种寒冷的冬天想到那些夏天的事情,倒是没觉得夏天太讨厌。
  其实我觉得我没有错,有错的不过是这些无法让人理解的世界上的规则。
  如果说致人死亡有错的话,那世上每个人都是杀人凶手,因为每个人都会让自己在某一个特定的时点或者年纪走向死亡。
  可死人不需要负责,也不需要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只有世上的活人需要为此感到难过亦或是付出代价,这难道不是很离谱的事吗?
  有时候我会想要重置一些我难以理解的事,那些看似井井有条却毫无道理的事。我希望一切都有迹可循,一切都能够按我的安排来行事。
  若说每个人心中都需要有faith,我希望这样的faith可以多元化不受任何形式阻碍,就像那些摆在橱窗里的bespoked,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国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规则。
  若有一天我成了世界的主人,或是说我能有自己的bespoked,我会像那些炫耀自己孩子的母亲一样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若有那一天——
  我想要怎样?
  比如说这该死的世界。
  就像玩一把无人能敌的权力的游戏?
  那我想这世界将再无罪恶毁灭,我要让它充斥千奇百怪和绚烂多彩,让它没有人种、民族和性别歧视之分。我想让那些迟来道歉和欺压罪行都站在台面大声宣告,让夏天和冬天不那么酷热和严寒,让那些籍籍无名却痛彻心扉的遗憾重拾因果。
  我想一脚把那些道貌岸然的世俗人情踏翻,让所有的爱恨情仇不再瞻前顾后,谁都不必忍受那些莫名其妙的指指点点,可以完全肆意,完全疯狂。我要推翻一切的不寻常和世人认为规律的常理,像疯子一样在水面上漫步,在纸船上睡觉,却没有人能说那些是疯子才会做的事。
  我想让不认同的声音大大方方走到世人面前,我不要所谓的功成名就,也不要为了所谓的千古留名而奋斗。我只要未来我做什么都好,随时随地无论做什么都可以放声大笑。
  我想世界无人阻拦我。我要做我想做的事,说我想说的话。我要和我哥永远在一起,阉掉那些恶心凝视。如果可以,我想挺直地站在风口浪尖,然后当着全世界的面高声骂一句:
  我tm操翻你们所有人!所有人!fuck off!
  ……
  听起来又傻又中二,可却是我的心里话。
  老k说他时常能感受到我没说出口但与常人不一样的疯言疯语和怪异的举止,我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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