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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我冷笑了一声,也躺到床上去。熄灯的时候我听到外面传来看门人愤然的骂街声,一定又是哪个监狱房间里的犯人在大门口放了不知名的甲壳类虫子,把那个有洁癖的狱警吓得哇哇叫。
  我看着从栏杆小隔口撒进来的一小束月光,轻轻摸了摸它上面旋转的灰尘。
  卡洛斯的手从床板的空格档口伸过来,他的手上是新的还未痊愈的伤痕,更多看不见的伤掩盖在他的衣袖下面,像是缝缝补补的破旧娃娃。他的手摸索着找到我的手臂,然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第30章 预兆
  这样的安慰真是令我火大。我不需要安慰,我根本不难过,我只是气愤,气愤这些有眼无珠的人看不清事实。
  我哥是那样好的人,他是top高校的毕业生,也是当今模特圈子里的有钱人。他在外面努力赚钱,用他的双手身体力行地赚钱,他只身起家,看遍世俗却不世故,更是比那些贪小便宜进行权钱交易的恶心政府官员好一千倍,一万倍。
  我隔着床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翻身贴近墙壁,闭上眼睛不再去管他了。
  我好像被自己困住了,因为我之后才意识到他们说这话的原因,其实并不是不相信我哥是这样的存在,而是不相信我——
  一个曾经在外没有工作的无业游民、现在在阿利斯监狱的犯人——会有一个那样优秀的哥哥。
  我开始觉得自己真的配不上他,这样的想法我以前从来没有过。
  我不知道我的刑期有多少年,可是我想到了我出狱以后——我是一个坐过牢的人,我该怎么面对社会上的种种?我会给我哥丢脸的吧?
  甚至在有一天晚上,我做梦梦到了我跟我哥进行了一场淋漓尽致的性爱后,他说了“干了这一次就分手”的话。
  真是太糟糕了。
  我其实不是一个会产生自卑情绪的人,但是我居然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我不想承认,这不是我,我向来都是狂傲又喜欢发疯的。
  所以我的脾气开始变得喜怒无常。但是别人也看不太出来,因为我本来也不怎么跟别人交谈,也不跟他们有过多的往来。
  所以当我按规定回监狱的时候正巧在监狱门看到一堆挡着我路的人时,我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正好这几天不爽,来几个人给我泄火是吗?
  真贴心。
  我看着他们抓着卡洛斯的肩膀不让他过去,那些人不是针对我,也不是针对其他人,就是向着卡洛斯去的。
  那家伙本来就不高,我目测一米七三左右,在弗兰克那群人的包围下显得更瘦弱了。
  其实门那边有我可以通过的地方,但是我就想走大门中间过去。
  “让让。”
  弗兰克抬头看了我一眼,他的抬头纹真的很明显。我没有情绪地和他对视,他有些诧异地看向我:
  “几个意思?”
  “挡着路了。”
  弗兰克眯着眼睛看了我好一会,然后冷笑了一声:
  “ken就要退休了,你的线人不会一直看着你的,现在我不动你,但总有那一天……你干起来一定不赖的。”
  我把卡洛斯往前一推:
  “回去,要点名了。”
  卡洛斯跟一个傻子一样盯着我不动,我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果然,那些联机游戏里的player骂人不是没有原因的,不能因为一些cut就判定他脾气暴躁,因为有些队友就是用两只手推都带不动。
  狱警往这边走来,弗兰克那帮人没再说什么,闻声走了。
  我飞速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林……”
  卡洛斯在我后面边喊边跑。
  气温又回暖了,每到中午11点左右,监狱图书馆门口的雪不用扫就自动化开了。那棵荆棘树好像长高了一些,它的树干不再掩盖在高墙的另一边,而是冒出了一点点树干的身子,而那些树枝有一种直刺云霄的既视感。
  我看着那棵树,那树皮的质感变得有一点像我哥以前穿过的一件呢子大衣,是我哥有一次在东京参加一个秀场穿过的衣服,只是颜色不像。
  确切的来说那件衣服有点像一件赛车服,是那种红黑??白交叉三种颜色的拼接,那时我哥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像头戴式耳机一样的装饰,可以理解为半个项圈。只是那圈不是封闭的,而是一个开口的,上面印着一个高端品牌的logo,也是红黑的颜色。
  我哥当时戴着口罩,确切来说是一个透明面部装饰。他的眉毛很浓,一小撮头发在大背头的造型里坠下来,看着很禁欲。
  其实跟我哥说过,我还是最喜欢他黑发的样子,他说他也是。
  我自己对头发没有什么太多的摆弄,一般是怎么随便怎么来。记得有一次跟我哥参加一个活动,christine闲来无事给我做了一次造型,是一个长发的造型。
  那段时间不知怎么的,我自己原生的头发也留得有一点长,所以误打误撞让那一次造型更加成功。
  造型做完之后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自己瞬间buff叠满像那种十分霸气的美人攻,动辄可以干倒一堆bottom。而且以前没觉得,那回我突然意识到,其实我也挺高的。
  就是我哥有点奇怪,一开始脸色挺不错的,后来看谁都阴着脸。
  这些事现在回想起来,都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可是我觉得也没有很难受,反而觉得很有必要。因为我需要不断把那层纱揭开,让我不会因为蒙尘的纱而遗忘掉那些珍贵的日子。
  晚上熄灯前,卡洛斯又没有回来,那些狱守越来越懒散,便是连这么重要的细节都遗漏了。
  我看着下方空荡荡的床板,他床头的置物格上是他的记分表,还有他借过的几本欧?亨利的小说。
  我盯了一会儿,那小说夹缝里还夹着几张他用便利贴做的笔记,那监狱计分表上面一排记缺到的小格子已经满了。
  窗外的天阴沉沉的,我感觉整个人都很闷,这么一胡思乱想头又有点疼,便强迫自己睡觉。
  第二天我有意在劳改食堂领餐票的地方寻找了一下卡洛斯的身影,可没有看到他。
  但在吃饭的时候我看到了他。可他行为举止有些怪异,他看到我之后突然眼神从暗淡转为放光,然后一副急切的样子找到我跟我说:
  “lin,我衣服弄脏了,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不用肥皂就洗干净吗?我肥皂用完了。”
  “啊?”
  我愣了一下,他这样子实在是有点怪,我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不能乱说话,便实诚地说:
  “不知道。”
  我这话一出,他肉眼可见的整个人都变暗,就像一现昙花开放之后慢慢凋谢。
  他没再说什么,低着头走了。
  我觉得有必要跟伍德还有老k说一下,可还没等我主动找他们,老k刚好路过图书馆台阶前,便坐下来和我闲聊:
  “那家伙好像疯了,一直神神叨叨地说自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方法,像中邪了。”
  他丢了个石头到高墙另一边:
  “不过也是,这地方待久了,人确实容易发疯。”
  我皱着眉头看着那枚丢过去的石头在空中划出的优美弧线,心觉这人说得真有道理,但是却不想表面上认同。
  晚上卡洛斯倒是回来了,回来之后伍德又把他那交了网线钱的电视打开放。
  那电视上的新闻片段和擦边视频混在一起,让我感觉像是在看super bowl——肾上腺飙升的橄榄球运动之后在众人的尖叫呐喊中来了一阵莫名其妙疯癫的唱歌和跳舞。
  整个氛围又荒谬又合理,有一种原始的释放感。
  又是跟以往没有任何区别的众人闲者时刻,其他人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了一会儿我哥。
  灯都熄了,卡洛斯还是一直坐在有月光的窗台上写着什么东西。我不想管他,我又不是他妈,于是便蒙头睡觉。而后——
  我对白天一直关心这混小子的自己扇一耳光,因为半夜的时候他自己不睡觉竟反过来折腾我——
  我被他吵醒了。
  我本就睡眠质量不佳,一直都有些神经衰弱,可这家伙好像看不到我瞪着他的眼神(不过也有可能确实是因为室内环境有点黑,他没注意)。
  他的手先是小心翼翼地点了点我的手背,然后又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我被他这么重不轻的一下给弄醒了,心里一阵烦躁,便吼了他一句:
  “干什么!滚!”
  这时我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我瞄了一眼,发现是他之前送我的像那种劣质手办一样丑的手套。
  原来是手套掉了下去,他帮我捡起来。
  我心里更烦躁了,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本来不想理他,可是看着他支支吾吾一个鹌鹑样像是个不会说话的学龄前儿童,我那些尖酸刻薄的话就制住了,那样子竟让我莫名心软了。
  我翻身下床,伸手把那手套接了过来,那手套上还能摸到那个巨丑无比的l粗线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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