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的儿子、你的弟弟 carlos
alys prison 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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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los的书摘:
life is a tearful smile.
(人生是个含泪的微笑。)
c:是的,要相信人生就是哭和笑都会有,卡洛斯,你不是个爱哭鬼。
the best thing is that when a person stands on his right path, an inner voice tells him that everything will be fine.
(最美好的事情是,当一个人站在自己正确的道路上时,内心的声音会告诉他一切都会很好。)
c:对,卡洛斯,别怕,不要伤心也不要丧气,你值得更好的未来,现在,睡吧,明天……会好的吧?
第34章 噩梦
我开始真正频繁做噩梦。
我不知道为什么,夜晚短短七个小时的时间感觉比白天一天的时间还要长。我梦到我哥在晚上走在马路中间,在黑暗中被突然开远光灯的傻叉司机一头撞过来。
他的血流在夜晚漆黑的柏油路上,路面还散发出新上的柏油胶气的味道,混着他的血味,让整个画面都散发出一种腥甜的混浊感。
我梦到他在回家的某一天,拖着疲惫的身心拿出钥匙开门的一瞬间,一个发疯的精神病患者从他的身后跳出来,然后瞬间把他推下楼梯。他的关节在楼梯的触碰下折成不可想象的形状,然后那个精神病患者无视失去生命体征的他,反手拖着他的一只脚,他的整个头磕在楼梯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而那个疯子蹦蹦跳跳地往楼下走。
我还梦到他在模特秀场,他负责交接一个不知名的展览主办负责方,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带着丑陋面具的恐怖分子,那人跳舞的样子像那些举止怪异的日本武士。他拿出一把手枪,又像是一把尖刀,直接捅进我哥的胸前。他的血涓涓地流出来,在众人的惊呼中沉闷地倒地——
又或是在某个高楼,他背对着日光决绝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纵身跳下——
我总是在这样的瞬间大汗淋漓地醒来。
伍德有几次在早上排队领早餐的时候跟我说:
“你昨晚吓死我了,叫那么大声,我还以为你在梦里被强了。”
我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就像是那种永远都睡不醒的澳洲树袋熊,可是那些可爱的生物有树干做他们的依撑,我却只有日复一日的消耗和焦虑。在图书馆做一些装订工作的时候,我又一次把手划伤了。
这次血流得有些多,像那种戳破了一个洞的木桶,液体止不住地流出来。我看着那一页被浸湿的纸,突然想到了一个有些可能的事实:
我哥真的死了。
这个事实在我心里不断被放大,就像那种在山谷里敲击一下山洞口处的溶石块,然后在整个入口处乃至深部都发出悠长的回声——那样的句子一下一下敲打着我的心神。
是了,这太有可能了,我哥一定是死了。
要不然他怎么会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我?他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都不给我呢?
我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血流得再多一点,那一瞬间我突然想:
等我的血都流尽了之后,我是不是也能就此长眠了?
监狱里的人突然发生了一些变化,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变化,它们很奇怪,因为好像只有我能观察到。
比如说电子厂的机械钟表,加工设备的外皮突然由银白变成了亮白,在阳光下它的色泽会比从前要更加凄惨一些;再比如说所有犯人的衣服好像都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蓝色的雾,在原本灰色的笼罩下有了些蓝色的渐变和膨胀感。
我无意中跟老k说了这个事情,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然后又看了看伍德:
“好像……差别也不大。”
我也知道差别不大,而且我知道这些事物的观察没有任何意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开始在意这些静止的、没有生命体征的东西。我突然觉得他们也像是有生命一样会呼吸,会思考,乃至于我不能随随便便对待它们。
所以在当我因为上床的时候碰到栏杆,而对栏杆说了一句“对不起”后,伍德看我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疯癫症患者,我突然觉得自己是真有点病了。
但能意识到“我有病”的这一事实证明我还没有病入膏肓。这么想来其实也有点意思,因为不是只有那些小说里的主角才会拥有与常人不一样的反应能力和一些莫名奇怪的举止吗?
我用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虽然事实上我并不想当主角,因为我想要平稳安宁的人生,并不希望太跌宕起伏。
但其实这样说来也是错误的,因为小说里的主角经历的其实比现实生活中的人要平稳快乐一些。
……fuck this life.
我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我不知道梦这种东西是真是假,还是说只有在开化了之后才认为是假,而不懂事的小小孩童时期,它或许是真的。
之所以这么说的原因是因为,在我印象中三岁还是四岁的时候,我做过无数真真假假的梦。现在想起来已经不知道它们的真伪了,但总是偶尔会在如今的梦里,窥见一点患真患假的影子。
一种游离于我身体之外的意识会在梦里出现,我开化得又晚,小时候傻傻地不清世事,也不知道那时遇到的人和事到底是真是假。只觉得记忆像个大熔炉,光怪陆离一并化在里面。
那时住在老家。那个时候老家那边还未开发,山连绵不断,我无事的时候总会撒丫子往那山里跑。
记忆中,有一个跟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那个人名字和我一样,动作和我一样,连下意识发呆的蠢样也和我一模一样。
他和我有着同样的动作和思维,在我的记忆里牵着我漫山遍野的狂奔。我跑得没他快,有时候落后了,他也不管我脚步是否跟得上,就提起我的手把我拖在地上跑。
那个时候,真实和虚幻我分不清楚,我只记得我是真的见过山上红彤彤的覆盆子。可长大一点后我随意一问,旁人却说我从未上过那山,只是天天孤零零地坐在门口的木凳子上。
可记忆中那漫山遍野都是我磕磕碰碰奔跑的影子。
我想,那些人说得可能也没错,那可能是我的灵魂带着我的身体在看不到的地方狂奔。
这事我不敢跟别人说,因为在无数次记忆回溯里我意识到,那可能并不是我的真实肉体,而是我的尸身。
而真正的我只是这段记忆的记录者,冷眼旁观着那两个人在山上留下寂寥又宏大的影子。
那不是我的童年,是我无论如何都脱离不了的炼狱,与阿利斯这里一样。
后来……我使劲地想了很多个夜晚才想起后来的事,后来我好像还是跟我哥说了。
那时我哥轻轻地抱我,说他也有这样的时候。
他说小时候会时常看到自己违背本意做一些无厘头的事情,还会无缘由地流泪。
后来他以为是别人,但那些举动的最终结果又都是他受了。而那些场景变换的太过迅速和虚幻,让他分不清到底是谁在。
他这样说话,乃至于现在,我躺在阿利斯的床上想起他当时说的这些话时——我的心就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冰窟窿,那些反复浮沉的冰水混合物搅得我浑身发抖。
我捂住胸口,浑身难受。
卡洛斯死了之后,整个1067狱室都变得安静了许多,不再有往日的那种调笑和说话。
但我觉得这应该只是暂时的,因为我觉得伍德不是那种会留太多时间给逝去的人的那种人,他的生活比较直接:
直爽干脆,做我想我,说我想我。
某种方面,我其实还蛮欣赏他这个人的。
但是现在这个阶段的沉默却是真实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卡洛斯的死有一部分有我的原因。我不该帮他,或者说不该只帮一半。
我不知道那该死的弗兰克是不是主凶,可是他看起来也没有很开心的样子,而是一副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的模样,甚至于自那之后,他竟收敛了不少。
我倒无意为那些即将再被他迫害的人祝贺或欢呼,只是莫名觉得人性实在是个复杂的东西,就好比我每天也像其他人一样对卡洛斯冷漠不屑,可每看着他时,总会觉得他竟是整个监狱里跟我最像的人——除了他嘤嘤哭的样子和犯傻的那些话。
三伏来临的时候,整个监狱的人基本都申请了休假没有去劳改厂上班,只有我仍然去了。
【??作者有话说】
seriously, theworldisabig, bigfuck
第35章 风拾
我吃了一个烤白薯,然后走到电子厂劳作。
我觉得我的注意力越来越分散,甚至到无法集中的地步了,因为每回我都容易在工作间出错做错事。
而每回完事后,我都会去监狱图书馆的台阶上坐一会儿,快养成习惯了。
那边的高墙感觉越来越高了,我好像永远都走不出去了(曾经我还妄想能不能从这里偷偷爬出去)。高墙外的那棵树倒是很执着,就算没有叶子,也一直在顽强地不断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