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他同桌又笑了:“刘微还说,其实就是觉得峰哥有点矮……”
峰哥给了他一飞铲,“你们懂个der,我现在还是初中,我高中还会长的,我爸妈都很高,到时候长到三米,你跟我打球都得区分一下我的腿跟篮球架,小心你自己到时候一个没分清把球往我嘴里投。”
他那小同桌立马举手投降,这时上课铃也响了。
我哥出差的这一周时间过得很慢,我经常会在半夜醒过来想着他可能会突然开门进来的样子。
但是没有,那些都只限存于我的想象中。
过了三天,天气突然降温了。晚上风吹过窗户的时候,那种呼啸的声音听着让人以为要把整个房子都刮走。我以为又会迎来一场像赎罪电影里那样绵长又浩大的雨水,可是没有。只有吹不完的狂风,席卷一些街道两旁的枯枝烂叶。
我照常去备课,然后给孩子们上课。这天我不用值班,于是便可以早一些回去。我没有在外面闲逛,而是早早地坐车回家。街边有依偎在一起的情侣在散步,我突然想起我和我哥曾在纽约的街头靠在一起走路的样子。
我慢慢地走回家。走进小区,然后走到家门口。这时候,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我好像没带钥匙。
当初选房子的时候,我和我哥选的是不带指纹和密码的那种老式开关门,其他的住户都是那种智能门锁,所以我们的房子不存在用指纹开锁一说。
我愣愣地站在门口,感觉心里空空的。
其实没带钥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不然就在外面酒店或者民宿住两天,然后等我哥回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想去外面酒店住,我就想住在自己家里。
我靠在走廊的墙边蹲下来,窗户外的月光透过来把我的影子撒在对面墙上,我伸出手玩那种用手比划影子的游戏。
我无聊至极地玩了一会,然后静静地看着我家的门。
虽然这是我和我哥租的房子,但是在我心里,它现在就是我家。
我家的门是棕色的,门边框有那种带卷的雕刻小花,雕工很锋利,但是那花看上去就很柔软。我哥在门口外面铺了一个圆圆的小地毯,地毯上写着“出入平安”四个字,那样子很温馨。
我没带钥匙,我今晚睡在哪?
我脑袋空空地想着这个问题,想着想着心里就又开始难受起来。
我看着我的手机屏幕,上面是我哥的照片,那是他曾带我去洛杉矶动物园的时候拍的。那时他站在一个美洲狮馆的门口,我让他站到门口那几个很有艺术感的字旁边,他按就我说的那样站过去,然后转过身来对我笑。
我望着那屏幕上我哥好看的眉眼,划开手机拨通他的电话。
过了一会儿,竟然接通了。
我把手机贴到耳朵边,然后另一只手的手指去拨鞋子上的鞋带。我听到手机里我哥的声音传过来,然后就跟他说:
“我没带钥匙。”
这话一说完,我就忍不住落下一滴泪。离开我哥,我好像就变得很容易哭,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听起来很不帅,可我真控制不住。
我没有哭出声音,只是跟他说了我没带钥匙。我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你去订个酒店,带身份证没有?”
其实我没有带身份证,可是我说:
“好。”
我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让我早点睡。我一个劲地点头,但是后来才想起来他根本看不到,便补了几句。
我把电话挂断,把眼泪擦干,继续蹲在门口。
我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觉得脖子有点酸,于是就猛地一站起来,差点两眼一黑倒在地上。
我换了个姿势继续蹲着,然后把身体的重量支在墙上。
我想起我哥曾经在南美那边参加义演的时候,他带着bluk的模特组在那边备场。当时他把我安置在休息室里,过了一会儿我去找他,却一不小心找错了地方。他后来在休息室里找不到我,急得用主办方的音响用中文找人,整个场馆里都听到那个c位的模特拿着话筒大声喊一个叫“小屿”的名字。
想着想着,我竟然有些困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像个神经病一样蹲在这里,我只是觉得我要离自己家近一点,没有其他原因。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是很不安。
恍惚中,我听到一个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我没有管,直到他完全走近,我才抬起头来。
我看到站在我面前的人。
是我哥。
这里不是上海,我不知道从上海回来要多久,也不知道他是坐的高铁还是飞机。可现在结果就是这样了,我哥回来了。
“我就知道……蹲在门口冻着,你又想气死我。”
我哥蹲下来看着我,然后摸了摸我的脸。
我愣愣地看着他,眼睛开始变红。
然后没忍住,眼眶里蓄满的眼泪滚下好大一颗来。
我哥看着我,很小声地叹了口气,然后用大衣把我裹紧:
“怕了你了。”
我又闻到他衣服里传来的熟悉的味道,终于闭上眼睛。
第58章 吃醋
我好像对夏天抱有太大的怨念了,它其实也很无辜,只不过是一个多孕育了一些小昆虫的四分之一年。
可能在它眼里,那些带壳的虫子对它来说就像是人类眼中的小塑胶手办一样。我确实不应该对一个拥有自己爱好的孩子做出这样的厌恶心理。
可这么一想,我又会觉得自己是个虚伪至极的人,因为我说这话的时候,夏天已经过去了。
我可以在它不在的时候来说一点它的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邪恶,而在它到来的时候,我又会摆以同样冷漠的嘴脸看它。
吃饭的时候,我在我食指上用我哥某次因出席活动品牌方赠送的项链绑了一个蝴蝶结,然后在桌上放了两个红色的小本子给我哥看。
他拿起来,问我是什么。
我说是结婚照。
我哥愣了一下,然后我小声地说:
“林远珩先生,请问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说这话的时候我有点紧张,但其实我只是想玩一下。我和我哥这辈子都是要在一起的,结不结婚只是个形式,对我来说意义并不大。因为在我心里,我是要和他死在一块的。
我哥很认真地把我画的那个简陋的结婚证看了好几遍,然后轻轻一笑:
“好,那结婚有什么礼物吗?”
我哥的反应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内,因为我们的想法一样。我们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很惊喜的东西,至于我们来说只是生命中一个小小的点缀,我们早已密不可分。最最重要的,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
“有啊,”我勾勾手指头,“礼物在这呢。”
我把手伸到他眼前,“送给你。”
“好。”我哥亲了亲我的指尖,“我晚上再拆。”
我被他乖巧应和我的样子逗笑了,心里像吃了一口甜甜的白巧克力。
吃完饭后,我打算去楼下买点菜,我哥要去开会。我在同一个摊位买了一堆菜,买菜的大妈便塞给我两根葱。我提着一堆菜经过楼下那下棋的小亭子,跟那大爷打了个招呼,然后站在那里看他下了会儿棋。
他同伴一走,那大爷便让我上。我新手一个,但是那大爷还挺照顾我的,说丢两颗子和我打。
结果丢了两颗子过后,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菜,一下子把他给将死了。他立马翻脸不认人,说我玩赖,该回合不算数。
我同意了,说先回家有点事,下午再来和他下。
在波士顿上艺校的时候,那个带西班牙口音的历史学教授曾说过,所有抽象的观念都能够具化为实体的物事。
那我觉得,执念这东西,就像个扛锄头的人一样。它在记忆的土地上用力翻犁,一次又一次不停地掘起一些陈旧的东西,让我继续坚守那些执念,永远束在自己的包袱里。
可我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执念很深的人,在我知道自己是同性恋的那一刻以及往后,我都没有想过要让别人认同我。因为我觉得,不需要所有人都认同,只要我在意的人认同我就可以了。
整日里只知道读书写字吃喝玩乐的小孩,第一次考虑这么深刻的社会学话题,关于同性恋,关于他自己。
当时确定了我自己的心意之后,我第一反应不是为自己感到恐慌,而是在想,林远珩能不能跟我一起面对这些?他会不会在意别人的目光?
我心想只要他不在意,我也会不在意,可如果他在意,我也会很在意。他如果害怕,那我会更害怕,害怕那些流言蜚语,害怕那些另类的打量,害怕一切。
原来我把他当成精神支柱,是从学生时期就开始了。
我想得很复杂,但我哥好像从来没有像我这么纠结过,他很坦然。和他确立了关系之后,他照样我行我素,该吃吃该喝喝,好像一点都没有这方面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