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黑色外壳和硬反光按键总是给人一种专业的质感,尽管我并不是专业师傅,清冷调也不是我的style,但它清晰度让我很满意。我其实喜欢失焦的那种古老感,但我要拍的东西不需要氛围,我要的就是明晰,直截了当,一览无余。索尼405,当我给它装上读卡器那一刻,它便真正成为了我的朋友。
这是一段不必要的旅途,但我想,我需要完成这项事情,它能迫使我再多活些日子。我不知道我的疯病是否会影响,但我希望一切都会往我想要的结局走。
我哥到底喜欢什么样的风景呢?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等我列下无数提纲和无数计划,我发现我根本总结不出任何东西。后来我在昏昏欲睡里慢慢意识到,很多东西不需要想那么多,只需要去做就可以了。
我没有在家里待太久。
在我离开旧金山给那个孩子上完课之后,我便辞了这份辅导绘画的工作,来了new jersey。
来这里没有原因,只是因为刚好这个州我还从未来过,这种开盲盒一样的行径给我一种不会失望的心理预期。
这里的天气有一股蒸汽翻涌的感觉,尽管这里远离赤道并沿海,但只是早晚舒适,它令人无法忽视的热岛效应让一切依然炎热。一抬头,是无数浅绿色的树荫,混着那些庞大的热潮,像隐形的鲸鱼一般,缓缓拂过。
是无数漂浮着的绿色热浪。
我没有目的地走走停停胡乱拍一些东西,但应该都是废片,不久我就会删除。路上碰到一伙儿滑冰的,我突然也有点想试试,便从我的背包里拿出我的滑冰鞋。你可能会想为什么我会把这笨重的东西随身带着,是因为我本来就想随时随地滑一滑,遇到这些玩轮滑的人是偶然,但我带着我的轮子并非偶然。
领头的是一个叫steve的杂毛,这么叫他可能会显得有点刻薄,但这是实话。他头上的杂毛没有一根是往同一个方向去的,而且他的头发至少有四种颜色。
一伙人如精神小伙炸街一般在市区横冲直撞,最后停在一个隐蔽的街角。我本意不想跟着他们,但他们确实很会规避杂物并滑一些比较适合的路线。我结束了这一波滑行正要离开,那个领头的steve就朝我走过来:
“你技术不错。”
“一般般,你还是更强一点。”
莫名认识了这个叫steve的人,本来以为他就是那种不学无术天天啃老享受政府优待的无业游民,但没想到他竟是一个报社记者,会拍出一些令人赞叹的图片,配上他们编辑部部长写的文字,然后将那些讯息塞到各种各样网站的各种的角落里。
这才是我真正想和他结识的原因。因为他一定知道哪里有美轮美奂的画面去捕捉,我想。
我一直都有记录的习惯,或大或小,我会写下来。其实我的生活是单调寡淡的,唯有了我哥的存在才让那些寡淡又单调的日子在白光折射后出现一点特别的色彩。但是它的本质不变,它就是无聊且庸俗的。
就像在无数次求职申请的报名表或是出入各国的申请文件上,于爱好那一栏的冒号后面写下一些其实没那么爱却又显得自己很爱的事情,我有时候会觉得那些为了故意彰显自己性格爱好也是一些折磨人的根本。
但现在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被无数无意义的娱乐和认为有意义但实则无意义的口号充斥的不是吗?
这些东西在生活中随处可见,有时无意中打开娱乐软件,上面跳出哗众取宠的大字标题,或是令人无语至极的热搜词条;各个纸媒或是网媒的页面上偶尔出现一??些写着不同于那个年龄段的人却又出现的奇异新闻;某天我坐在出租车上,无意间刷到一条灯红酒绿的说唱视频,没来得及调音量,就蹦出一句如惊雷般震耳欲聋的“aka”某某某,然后挑战人类极限在限时十秒钟里说出正常人要花三分钟才能说完的话。
乏味,沉重,不堪重负。
但这样讲其实有一些失真,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那些舆论新闻还有花边短视频了。我厌恶一切碎片化的信息,这让我听起来像个有高雅情调的高尚士,但事实并非如此,我只是厌恶那些东西。
单纯的,厌恶而已。
或许我这种眼光是无比狭窄的,我甚至能隐隐约约自我感知到。与我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都洋溢着热情有朝气的微笑,可充斥我内心的只有下坠、混沌、和乱七八糟的,可以忽略的视线。
我哥应该是喜欢那种比较自然有真实的画面,他和我一样都不太喜欢朦胧的美感。
我四处走走停停,其实并没有想和这个steve一道,我只是想跟他进行一些短暂的双方互利往来,然后江湖不见。
但现实总比设想要复杂得多,他好似有些在追逐我的脚步,我对此很是烦恼,因为我不想留下任何孽障。
我在电视上看到北美地区有美丽的极光,于是便坐飞机去看,结果在那里又遇到了steve。
这回他倒不是故意跟着我,而是他确实在这里有要办的事情。他问我能不能和他dating,我淡淡地斜了他一眼。
这人是真的不了解我,他不知道我到底要的是什么,如果他知道我很可能随时随地下一刻就去死的话,那他应该不会再缠着我。
但又有什么所谓,我不必告诉他,因为我也根本不在乎他。
“可以,只要你能让我拍到想拍到的绝美分镜。”
他笑说:“好,如果你是想拍那些非常自然又震撼的景观,我有一伙儿朋友要去非洲拍纪录片,可以顺带一道。”
非洲。
那听起来确实有点意思,我想了想,比起那些令人无措的文化还有乱七八糟的疾病,我更在乎能不能拍到好东西。
“好。”
这个steve上来就要摸我的脸,我立马把他隔开:
“要在我去完之后,现在还不行。”
“那要多久?”
“我不知道。”
我站起身,因为没有拍到极光,所以我把我的405收了起来,“连这也不能等?如果你很急的话网上有很多可以买的玩具,你可以先用着。”
他笑了一声,“不用,我喜欢活的。”
我:“但我喜欢死的。”
他愣了一下,我浅浅一笑。
“你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
“朋友?谁?”
我拍了拍腿上的泥土,“他现在应该热带那边做橄榄油生意。”
他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然后问:
“lin,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我喜欢模特。”
“模特?没想到你是玩得这么花的人?你应该知道吧,他们都是一些用肉体来换取露面机会和地位的激进分子。”
我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lin,你去哪?”
我没有回头。
steve其实是个好人,他虽然身为报社记者,但他还经常搞搞慈善,比如说模仿那些飞车党抢一抢过路人的手机,再把那些手机卖给二手网站或是掮客,然后让那些手机主人在后悔痛骂中学到新东西——那就是再也不在街上当低头族,而是抬头拥抱前方的路。
毕竟,真正的好东西,用钱是买不到的。
他确实是个人生导师。
坐在去肯尼亚的纽瓦克机场,人没有很多,这个时候已经是秋末转冬了。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好像总是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本质上那些声音是没有的,只是我觉得它在每跳转一个词的时候都会出现这样平均的节奏。
窗外无数新的航班出发,疲惫的航班降落,粉橙色的霞光照到机场的落地窗边角,我的手搁在桌子上,那些光线正好撒在离我的手一公分的位置,我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些光,等着它们跳到我手上。
飞机提示登机音响起来,我看了一眼手机上密密麻麻的短信和未读的邮件,那些电话已经累积到了一个无法直视的数字。我的邻居,我曾经的朋友,我曾经的同事,合作伙伴,他们纷至沓来的讯息就像可控制的定时炸弹,而引绳的那一边,在我自己的手上。
christine的电话是最多的。
我将手机里所有的我哥的照片和相关东西都导入到新的手机里,清除备份和身份信息,然后在登机音响起第二遍的时候,将那部手机轻轻放在了机场的铁质垃圾箱的夹缝里。
如果人生是一场游戏的话,那我的游戏可以随时暂停。游戏本应随心而控,可我不希望那样的暂停会给身边人带来太多困扰。所以各位,真的不用找我。
【??作者有话说】
ps:第70章“惩罚”彻底修改了,源于审核突然检测不通过,我只好将所有荤菜删除,硬生生重写了2000多字,看过之前车/片段的宝贝们清除缓存刷新可以看到新的内容
第82章 执念
我坐上了去东非的飞机。
这一辆客机——在我看来外观非常奢华,但是里面的舒适度却大打折扣。它的座椅很奇怪,虽然可以放低放高,但是却没有那种丝滑连贯的感觉。我把它堪堪放低到一个人体结构在睡眠时相较合适的位置,然后便沉沉进入了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