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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身边不时传来别的车呼啸而过的声音,这辆克莱斯特的车轮胎陷得很深。这个路段尚在维修,但应该是天气原因所以这两天没有继续,但它又没有摆警示牌,以至于让这辆车触了霉头。
  雨越来越大,我身上都湿透了,浸着水的衬衫让我浑身难受,耳边有风声和雨声,很吵,但我心里很安静。
  我哥背上粘了一小片蒲公英的绒毛,我低头凑过去轻轻把它吹走。
  远处道路尽头的天空黑压压的,我们这边头顶的天空倒还算有些许光亮,但也乌云浓厚。我没有刻意去看,只凭我的直觉辨认出这样的情景。
  终于,那车被陷在泥里的轮胎出来了,我哥直起身,一抬头就挨到我举起的胳膊。
  他偏过头有些怔愣地看我,我摸了一下他脸上不慎沾上的雨水,又侧头看了眼那车:
  “好了吗?”
  然后两滴雨,从我的发沿滑下来落到睫毛上,眼睛一眨,就从我脸上流下来。
  我想,我全身一定跟一枚浸泡在街边水槽里的落叶一样。
  但我心情还不错。
  我把衣服整个轻轻搭到他头上,“快回去吧,你要淋湿了。”
  雨渐渐越来越大。
  他一句话也没说,伸手紧紧抱住我。
  呼——
  呼——
  天空彻底变得深沉灰蒙,渐变的乌云卷起呼啸的低沉狂风,从衣服下摆吹进凉丝丝的风和空气,沁人心脾的湿润和清冷。
  挨在车窗边沿的那丛枝叶,在风雨侵袭中摇曳垂坠,干净平整的柔软叶面上,雨水不断滚动滑下。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紧紧抱住我。
  我喜欢狂风暴雨的天气。
  后来我才意识到我一开始的胃疼其实也是躯体化的症状之一,它比较平凡,开始得比较早,以至于让我忽视了这一点。到最后变成了癌症好像让它脱离开那些桎梏,不过它确实也是躯体化症状之一。潜伏了那么久,直至现在我才意识到它存在的原因。
  我尽量积极地调整心态,我对抑郁症并没有惧意,它给我带来的痛苦对我来说仅此而已,曾经受到过更让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以至于现在的这种崩溃好像不是什么大事。但我不希望自己的身体失去自己的控制,别的我管不了,但我周身的一切要在我自己的掌控之中。
  一个连自己都不能控制的人,听上去实在太low了。
  新的团队成员都很和善,非常听指挥,能力也很强,毕竟这世界上的变态还是占少数——虽然我好像遇到过很多。
  我哥希望我变成那种能力出众,权力也很高的人吗?
  随时随地都能罩着他。
  听起来好像很不错。
  我边想边看这个月的计划表,christine的总助bryce又好死不死地对我吹了声口哨。
  我想了想,觉得这事可能会很严重,我必须要跟他谈一下。
  “别再在我面前说要约我的事了,我不喜欢约人,也不会跟你约,我已经有人了。”
  bryce用食指指了一下自己的肩:“我?你是在跟我说话?come on,lin,这么认真干什么,原来你是这么无聊的一个人?”
  我避开他拍我肩的手,“我不想哪天harvey来接我的时候听到你那些逼逼赖赖,万一因为我,你被他打死了,那我还怎么升职?”
  bryce皱着眉头看我,我伸手去收桌上的名单和任务表,没有抬头:
  “take care of yourself。”
  我突然想起昨天刷到的他的账号,忍不住开口:
  “那个,你在二手平台挂公司模特用过的装饰品?”
  第91章 红尘
  bryce嗯了一声,“不要避重就轻lin,是合规的,那是我买下来的。”
  “然后你再高价卖出去?”
  “原来你这么关注我?怎么样?你有想要的吗?”
  “谢谢关心,但并没有。”
  他嘿嘿一笑:“其实我做一些小贩生意挺久了,一开始不是买这些。”
  “那你做得挺好的,看来你很有天赋。”
  “一般般,还可以吧,不过感谢你对我的信任,都不问我卖什么就这么肯定我,你是不是真的对我有意思?”
  “没有,我只是实话实说。”
  我想起无意中刷到他的个人账号下售卖的那些擦边意义极强和racism的侮辱性用具,还有他发表的一些我不愿多给眼色的评论,决定不再跟他有过多来往。
  看来christine选人的眼光还是有待提高啊。
  “真的吗?不过最近行情不好,东西有点滞销,或许你有什么推荐的有市场的好货?drug不行,最近抓得严,得我到南美那边儿再弄。”
  我给桌上的植物浇了浇水,“长条形,一端尖,两边有刃,一种中国古代兵器,可以理解为击剑运动用的用具,但比那要有韵味的多,古玩市场青睐,你也可以耍耍帅当稀罕物贩给别人,你一定会做得很好的。”
  “那是什么东西?”
  “英文叫sword,中文叫,”我把电脑合上,头也不回地出门:
  “实在不明白可以问问christine,有点忙,先走了。”
  “等等,lin,”他绕到我跟前,“harvey到底有什么好的?”
  我侧身抬眸看了他一眼,有点想笑:
  “你认真的?”
  “是啊。”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
  他听后轻笑一声,然后抬起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我:
  “其实我不是gay佬,我也见过很多各式各样骚货,你应该也知道吧,几个月前我看了个叫manhunt的show,看了一会儿就有点视觉疲劳,但像你这种货色的faggot……我觉得可以试一下。”
  “试?”我直视他的眼睛。
  他饶有兴趣地问:“怎么样?你对我有兴趣吗?”
  我友好地笑了笑,“我确实是gay佬,但看到你这种货色的cock我他妈只想吐。”
  “等我们来完这一发你再吐不迟,你知道吧,我嘴很严的,不会告诉harvey的,而且像长成你这样的不和我……有点暴殄天物,我只是在珍惜资源。”
  我脑袋有点疼,这会儿应该是该吃药了,但是听他的话还是忍不住想笑,原来这货还把自己当top?我看了一眼他紧绷绷的裤裆,宽度趋于无穷小,长度目测七厘米左右,且还是在眼下的兴奋状态下。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如果我现在手上有一把普通手枪我不会朝你开枪,而是存着你这条小命去刮一把12号霰弹枪来再给你崩了,你他妈的多剧烈呼吸一秒都是浪费氧气。”
  说完,我一把推开他的手,“你会后悔今天跟我说了这些的,祝你好运。”
  今天我哥的车要去保养护理,他说要晚一点才能来接我,要是等不及了,就让我先打车回去。
  我沿着街边晃晃荡荡地走。
  天气不错,落日的阳光挺温暖的,我突然觉得那医生的话我好像听进去,我可以自然的、像个正常的普通人一样在大街上无所顾虑地走路回家。我不急。
  路过一天桥,没有一个人,我便走了上去,趴在栏杆上晒夕阳。
  可不一会儿旁边就来了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我没有看她,但她接起电话是一口流利的中文,我就又忍不住瞥了一眼。
  她一下子捕捉到我的眼神,便和我开始扯谈。
  我实在不想跟一个年迈的老人家在这里扯一些有的没的,互诉经历后说不定她会趁机教育我一顿。我最讨厌那种被指教的感觉了。
  我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她问了之后,我又做不到真的缄默不言。可能,刚刚在公司跟一个神经病说完话,这会儿突然来了个和蔼可亲的中国同胞,让我一下子有种亲切感。
  幸运的是,这老太太相当前卫,简单地扯了两句后,她居然没有说些有的没的,而是说:
  “那你真不错啊……在那么中心的地段上班,怎么还说话颓颓的?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小伙子,真不错,有对象了吗?”
  我看了她一眼,“我很不错?”我看着这人一副自信发言的样子,忍不住说:
  “可我有抑郁症。”
  我没想到自己能这么轻易地把这些东西说出口,看来,我脸皮真得很厚。
  那人噎了一下,没说什么,我正想离开,却听到她淡淡道: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人好赖都活着,过好今天就行了。”
  我怔怔地回头看过去,她靠在栏杆上看向远方的落日,那话让我莫名其妙想到了伍德。
  他现在……应该过得还不错吧?
  我望了眼远处即将落下的夕阳,柔和耀眼,它折射出笼罩大地的光芒,竟然跟早晨时的朝阳一模一样。
  “没什么大不了。”
  我自言自语地轻声重复了一句。
  远处的浮涌金灿云霞的天空像极了童年某次放学回家的傍晚,还是一个小学生的林屿清……我还记得。
  我忍不住轻蔑地笑。
  还是小时候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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