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爸妈都不能粘着,再加上常家管得严,家里的保姆只会沉默做事,很少跟他说话,于是他只能黏上他哥,一见面,他必拉上人说上好久。
  后来他哥高三住校,常羽虽然才初二,也缠着家里人办了住校,这才有了其他朋友。
  可以说,他是他哥一手带大的孩子,他如今着脾气,也是他哥纵容出来的。
  但常子显回来之后,他哥就处处挑他刺。
  -
  晚餐常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常老爷子也从老宅里过来了。
  常羽回来的时候路上堵车,耽搁了一会。
  他洗过手就赶紧去餐厅,还没走到地方,他脚步一顿,看见常子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常青肃听见脚步声,似乎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常羽没注意,只盯着常子显屁股底下的椅子。
  常青肃:“愣着做什么?过来。”
  常羽垂着眼过去,一个人坐在另外一头。
  吃完后他等众人先走,自己慢悠悠回房间,一出拐角,见常子显在楼梯口等他。
  “二哥。”
  常羽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不想多搭理。
  “今天那位置是大哥让我坐的,我也是刚知道的是你的位置,你不会生气吧?”
  常子显比他还小两岁,大学刚毕业一年,一脸纯真无邪还真能把人唬住。
  常羽嗤笑一声,抬手捏了捏常子显的下巴:“别跟你二哥我玩心眼,亏欠你的是常家,不是我。”
  艹。
  去你妈的。
  那一直是他的位置,那也是他哥。
  常羽面上假笑。
  常子显说:“二哥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大哥。”
  常羽带着火气转身就去了楼上书房,与常青肃对峙。
  那天正下着雨,书房里只开了一盏小台灯,常羽站在三步之外把话问出口。
  常青肃冷淡地对他说:“你跟弟弟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我跟他计较?!你怎么不说你的好弟弟怎么挑衅我的!”
  “他没说谎,这算什么挑衅?”
  “你管着手下几千号人,真看不出来你弟弟是什么样的?”
  “住嘴。”
  “我凭什么——”
  ——啪!
  “谁惯的你——”
  *
  ……
  常羽从梦中响亮的一耳光中惊醒,浑身汗淋淋的,口中喃喃着‘谁惯着我’。
  他闷热得厉害,按了两下床头柜上的风扇,发现风扇坏了,不吹风。
  他连薅了几张卫生纸,把脖子上黏腻的汗擦掉,身上的疹子刚好,坠着汗水的皮肤白的发光,发丝像藤蔓一样黏在额头上。他受不了,拿起毛巾和大裤衩子就去冲澡。
  冷水劈头盖脸地淋了下来,缓解了身上的燥热,常羽站在淋浴下没动,脑海中又想起方才做的梦。
  靠不住的。
  他父母不喜欢他,他哥哥因为常子显把他扔山里,自己在这还不知道要呆多久。
  他好像又回到了以前最开始到常家的时候,没有人跟他说话,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家,等着他们施舍一个眼神、一句话的时候。
  常羽眼眶红了起来,他关上淋浴,简单地擦了一下就出去了,正要去摸出烟盒,却发现烟盒里的烟没了。
  他安静了几秒,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一分钱都没有。
  山上包吃包住,但是额外的东西都需要自己花钱买,他一毛钱都没有。
  他没有烟瘾,平时抽的不多,只是心烦的时候会点一根,此时手边没有烟,才意识到原来烟瘾这么难忍。
  常羽:“……”
  之后几天常羽一直老老实实的,虽然不干活,但是不像之前那样闷在屋里不吃饭了。
  陈主管心想这公子哥终于消停了,山上的工人依旧像以往一样,常羽的到来不过是一汪湖水掉入了一颗石子,虽然有波澜,很快沉寂了下来。
  唯一好的一点就是,他们没再限制常羽往外走。
  这大概和常羽手中没有钱有关,没钱就是孙子。
  常羽装乖了几天,闲着没事就在手中把玩那个空了的烟盒,终于在一天早晨,他给手机充满电,洗漱好吃过饭,笑盈盈地找上陈主管,借了辆山地车,说去四处逛逛。
  陈主管似乎根本不怕常羽再跑了,把车直接借给常羽,还嘱咐他:“二少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常羽笑着出门,推着山地车穿过铁门,面上的笑就沉了下来。
  -
  脚一蹬,嗖一声山地车就顺着山路滑了下去。
  他从脑海中搜罗出上次见那个男人的地方,骑着车在山上狂蹬两个小时。
  山里的太阳出来的早,独属于清晨的凉爽顷刻就被酷热取代,他胸口和后背都被汗水打湿,脸热得通红,中途就喝了两口水,剩下的全倒在身上,继续去找那个人的地方。
  他想了想,觉得上次给那人一百万还是太多了,自己现在一点钱都没有,厚着脸皮找这人要点,以后找机会逃出去了,身上也有钱。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去要回送出去的东西,他甚至还没想好自己一会该怎么开口。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等真到了这个地方之后,根本没时间给他思考。
  他上次来的时候乌漆嘛黑,就看见他家大门长什么样了,这次他白天来,站到那大门前时,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高大的牌匾上刻着‘昭瓷’两个大字,是不知道放了几百年的老建筑,要不是他还记得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恍惚间还以为自己是走到了什么景区点。
  这宅子是真正的高门大户,墙高,门高,就连那门槛都有三四十公分,顶部的翘角像是一只大鸟盘桓在上方,每一处都是极致的精致古朴,未及靠近,一股子压抑感就扑面而来。
  再看门前,只孤零零剩一只石狮子了。
  常羽喘了口气,心道没认错地儿。
  “诶?”旁边响起一道诧异的声音,“小钧换医生了?”
  常羽回过头,不知道身边什么时候走来一位头发花白的大爷,他头上滴着汗,脸热得通红:“什么医生?”
  大爷一双浑浊的眼看了他几秒,嘴里含糊地嘟哝着什么,常羽没听清,大爷兀自点着竹杖走了。
  有汗珠滴进眼睛里,常羽扯开衣角擦了把汗,在抬头时已经不见老人的踪迹。
  他没想太多,把车子支好,上前敲门:“有人吗?有人在吗?”
  走至门下,他余光瞅见什么,一扭头,看见旁边的墙上又钉着一块铁皮,他不由得念了一句:“昭瓷,创建于清,距今210多年,由冯时昌创办。冯时昌号同光,祖籍江x省……”
  后面还有一长溜的字,常羽没看,他瞳孔地震——这是什么百年的老东西!
  他赶紧回头去看自己之前撞到的那对石狮子,那个坐着小狮子的被搬走,只剩一只踩绣球的石狮子,他上去用手摸索,想看看自己那天晚上撞得是不是个老古董……
  他心中打起鼓,正忐忑时,那紧闭的门再次嘎吱一声打开。
  男人不吭不响地站在里面,垂眼看着常羽抱着石狮子的手。
  常羽像个小贼一样下意识想躲,强行忍住自己想要离开的动作。
  他眼睛微转,松开手中的石狮子,问出第一句话:“那个石狮子是让人带走去修复了吗?”
  第3章
  男人态度比上次温和,待人周到,即使常羽一车把他家的石狮子给撞坏了,还是把人请进了院子里。
  常羽仿佛回到了初高中面对老师的时候,举止忍不住拘谨起来。
  但很快,他不羁了那么年的性子占据上风,没一会就松弛了。
  他擦了把头上的汗,对着男人微笑道:“你好,我叫常羽。经常的常、羽毛的羽。”
  男人一身灰色居家服,目光不似那天晚上看见的幽深,反而是清淡的茶色,肤色有着就不见天光的惨白,皮下隐隐可见青色的血管,样貌是一顶一的俊美。
  这点发现让常羽坐立难安,一时浮想联翩,心道这山中怎么会有这种人住在荒村的老宅子里,别是碰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冯钧。”声音低沉响起,似乎是屋里的茶炉滚水了,那人转身去了屋里。
  常羽眨了下眼,把门口老宅的姓氏‘冯’,和那天晚上转账的‘钧’拼凑在一起,得出这人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见人不回来,他便抬起头打量这处的装饰。他现在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中间有个假山造景,远处的高墙底下种的花,身后的正堂里面有个四水归堂,聚八方财气,屋檐滴答落水,很是文雅,底蕴非凡。
  是真的老东西。
  常羽咽了口唾沫。
  “喝什么茶?”
  男人端着紫砂壶出来,看向呆滞地坐在椅子上的青年。
  常羽挥手:“随便。”
  冯钧定定地看了他两秒,拿了个不知道是装什么的木罐子,放进茶壶里给常羽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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