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嗯。刚才在洗澡?”
常青肃声音低沉着传来。
“外面太热了,回来冲个澡。”常羽走到床边坐下,把手机放在一边就开始拿出游戏机打游戏。
常青肃问:“我听陈铭说你在山上交了朋友,刚才你是在和你那个朋友说话吗?”
常青肃给他换了手机之后,上面的联系方式除了常青肃,没有别人,就连陈主管都是后来才加上的,听手说话语气,很显然常羽在山里交了其他朋友了。
常羽低头打游戏,没吭声。
他又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常青肃对他一阵冷一阵热,挥手让他滚让他来,他心里没气就怪了。
常青肃没等来回复,他顿了一下:“山里的朋友……”
常羽抬起头:“山里的怎么了?你不还把我扔山里了?”
常青肃沉声:“常羽,你跟我好好说话。”
常羽冷哼一声。
“后几天你弟弟过生日,他说之前你的生日没过好,这次开个派对和你一起过,你要是回来的话,过两天我让人去山上接你。”
常羽一怔,愣了好一会捋清楚常青肃是什么意思,他笑了下:“让我下山陪他过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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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青肃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听着电话里陡然加重的呼吸,他微蹙着眉心,伸手扯了下有些束缚地领带。
他解释道:“你下山之后不一定要陪他过生日,他说着玩,子显听说你在山上无聊,想借着这个空让你下山来放松一下……”
“我懂了。”
电话里三个字近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常青肃缓缓起身,正欲说什么,电话里已经传来挂断的声音。
他手指动了几下,编辑了一句话发给常羽,只见对面传来一个红感叹号。
【您还不是对方好友,请验证好友通过之后再发消息。】
他又打了电话,连电话也被拉黑了。
书房里挂在墙上的相框砰的一声摔在地上,两个少年人一高一低并肩站在一起的照片瞬间被皲裂的玻璃分割成无数细小碎片。
第7章
山中清晨露水重,最为清爽。
白色宾利行驶至昭瓷门前,一个穿着米色衬衫的男子从驾驶座上下来,一手拿着档案袋。
男子正要敲门,余光里忽地闯入了什么,他倒退一步,目光落在石狮子嘴上衔着的向日葵上。
冰凉潮湿的露水点缀着娇嫩饱满的花瓣,在这处是很亮眼的橙黄色。
男子‘咦’了一声,把向日葵从狮子口中抽了出来。
昭瓷的门轰然开启,胡秋实带着花一起进去。
“我已经看过冯先生填写的测试表了——也就是您这半个月以来几乎没出过一次昭瓷吗?”
冯钧正站在池边喂鲤鱼,眉梢都未动一下:“出过一次,平时比较忙,没时间。”
胡秋实把花放在院子里的桌上,他严肃道:“冯先生,如果你说的‘出过一次门’是指有人把门前的石狮子撞了之后,您出门查看情况的话,这是不算的。”
“我是您的心理医生,但是您似乎并不信任我。您说您在昭瓷忙,我听您的侄子说,您最近出的单比以前少了近乎一半的量。”
胡秋实格外头疼,他是个心理医生,在和病人聊天的时候也遇见过不少人回避问题,但是大多数主动找心理医生的人,都会在谈话过程中慢慢卸下心防。
冯钧不一样。
自己很多问题问出去,半天都得不到回应,甚至有时候这人还会故意说谎、隐瞒消息。
胡秋实无数次想问:您这么提防我,您找什么心理医生啊。
冯钧不置可否,他把手中的鱼食全扔进池子里,鲤鱼争相聚在一起,他拍了拍手,另起话头:“喝茶吗?早晨刚泡好的乌龙茶。”
胡秋实无可奈何地叹道:“冯先生,我来这里不是来喝茶的,您不要回避问题。”
冯钧把茶炉上的茶端了出来,看见胡秋实的手边还放着一束向日葵。
他把茶推过去,接过胡秋实递过来的档案袋,一面随口问了句:“哪里来的花。”
胡秋实顺着视线看了眼,他刚才光顾着说话,差点忘记了这朵向日葵。
“冯先生不知道?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向日葵正在外面石狮子的口中衔着。”
冯钧打开档案袋的动作停住,偏头再次看了眼花,神色有些无奈:“……”
胡秋实敏锐地察觉气氛不对,他谨慎道:“需要我把花再插到石狮子的嘴里吗?”
他心道有钱人都讲究,尤其还是这种住老宅、用老东西的人,最是看中风水,就连门前那两个石狮子,除了显富贵,就是镇煞。
现在门口少了一个石狮子,这花该不会是风水局中的一部分吧?
冯钧敛目:“……不用。”
胡秋实起一半的身子又坐下,他下意识拿起桌上有些晃眼地向日葵,手刚碰上去,就见一向对任何事都淡而不厌的冯钧盯了过去。
手背上灼热的视线感差点让胡秋实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胡秋实迟疑:“您……”
冯钧微微一笑:“胡医生请说?”
胡秋实再伸手,在向日葵的花心处拔出两颗瓜子,咔嚓两下吃了瓜子仁:“瓜子味道不错,冯先生要试试吗?”
冯钧语气微重:“不吃。”
“那冯先生介意我继续吃吗?”胡秋实把手放在瓜子上,作势就要拔。
冯钧笑意淡了:“……”
一片死寂中,小院忽地传来一阵笑。
胡秋实面上多了些真诚的笑意:“昨晚发给冯先生的那张测试表如果没有写的话就不用写了,等我回去之后给冯先生换一张。”
冯钧颔首。
“我不知道最近冯先生经历了什么,我想就算我问,冯先生也不会说。”胡秋实咽下口中苦涩的瓜子味,“这可能是……”
……
胡秋实临走前又给冯钧做了其他测试,在经过两个小时闲谈后,他观察到短短十分钟内冯钧看了三次手表时间,他起身,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这时,昭瓷的大门的门环响了,胡秋实下意识看向冯钧,意外看见冯钧愣怔的神色。
胡秋实两眼放光:“这外面是谁?”
冯钧顿了一下:“不知道。”
胡秋实起身过去:“我去帮冯先生开门。”
从刚才的交谈中,他知道每天都会有人来昭瓷敲门,虽然冯钧没有说太多,但是说起这件事时,语气明显和其他时候不一样。
他猛地拉开门,想一睹那人的风采,冷不丁地和外面老人对上,他一时没绕过来弯:“怎么是您——”
冯钧从院子里走至门前,没有理胡秋实犯癔症,他看向外面的老人,平静道:“徐叔。”
徐隆云迈步进来,左右一扫,瞅了胡秋实一眼。
“胡医生也在啊。”徐隆云右手拿着烟斗,张嘴就一口旱烟吐了出来。
胡秋实没看见想见的人,很快就恢复了神色:“徐爷。”
徐隆云摆了摆手:“这回看得怎么样啊?什么情况?”
胡秋实把话往浅白易懂的方向说:“比之前好很多,冯先生说比以前睡眠质量好。”
徐隆云点了点头,再看向在旁边安静站着的冯钧,他有些发愁地嘬了口烟:“你别再把人关门外了。”
老人嗓子里像是卡了口痰,吐字含含糊糊。
“那小子忒吵,浑身上下都是蛮劲,我隔了老远都能听见他敲门的声音,他一敲门,院里的狗就叫。”
冯钧扶着徐隆云的手臂把人带进院子,他微微低头,似乎是轻笑了一下。
*
嘭!
“啊——!”
保姆走听见声音便往客厅里走,看清楚现状之后,惊恐的声音迸发。
男孩蜷缩着身体倒在血泊里,黝黑的眼睛映出楼上那道人影,因为失血过多而瞳孔涣散、面如白纸。
放学刚回来的少年听见了动静,哐当一下扔掉书包跑过来。
“快叫救护车!送医院!”
“家里那么多人!你们就是这样看着他的!?”
常羽疼得大脑发懵,手指指甲狠狠地插入掌心,有人使劲把他的手掰开,紧紧地攥着他的手。
冷汗布满他的额头,常羽的视线虚虚地停在半空中,游魂一般地飘着。
有人把他抬起,有人在跟着他的担架床跑,鼓点般密集的脚步鼓荡在他的耳膜上。
一下、一下——
他闭上眼,女人刺耳的哭声响起。
呜呜咽咽的声音风一样穿过心窝,一阵冷飕飕的过罢,心里也空荡了。
常羽猛地惊醒,呼吸急促喘息,他下意识伸手抚摸肩后发烫的伤疤——没流血。
常羽呼吸渐渐平复。
窗外天色大亮,刺眼的光从门上的玻璃窗透射进来,他重新闭上了眼睛,适应了环境之后,他看了眼时间。
下午一点三十六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