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常羽看见常母眼里的泪,神色怔营,胃里一阵绞痛和灼烧来的迅疾,他愣愣站着,忘了反应。
  “你怎么不直接死山里?我们常家把你养那么大,是上辈子欠你的吗?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自从子显回来之后,你就一直板着张脸!”
  “我话就摆在这里了,子显才是真的常家人,当初要不是他走丢,我们也不会领养你,子显要是再因为你出了什么事,我饶不了你!”
  “滚回山上去!”
  常羽眼睛放空,常母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恢复了优雅端庄,踢开挡路的塑料袋,高跟鞋哒哒走远。
  常羽站了站,缓缓弯腰把散落的药盒装回袋子里,喉咙沉闷地呜咽一声。
  常子显单脚站在门后,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正要开门,常母反而先进来了,他下意识往常母身后看,没有看见常羽的身影。
  常母温柔地问:“脚还肿着,在门后站着做什么?”
  “二哥呢?”
  “他有事先离开了。”常母扶着常子显往病床上走,门口的保镖贴心把门关上。
  常子显不甘心地回头,在即将合上的门缝里捕捉到走廊尽头的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孤零零地蹲在地上,脸埋在手臂间。
  -
  陈铭在医院大厅里看见常羽出来,赶紧迎了上去,却被常羽一脸青灰惨白给吓到了,脸上还明晃晃一个巴掌印。
  这个点医院人不多,但是常羽身材修长,样貌出众,一身狼狈惹人打量。
  “二少……”陈铭上前扶住他,手才挨上人,就被常羽挣脱甩开,“先别碰我。”
  陈铭只好收手,但是站在旁边,时刻准备着扶人:“常总刚才来电话,说让二少不要管这件事,我刚才打电话没打通。”
  常羽一双黝黑的眼珠子缓缓停在陈铭身上,轻声应了一下。
  “二少要不先处理一下伤口?”陈铭小心翼翼地看他。
  常羽把手里破了的药袋子给陈铭,声音不大不小:“走吧。”
  走吧,回山上去吧。
  陈铭便不敢多说,走在前面给常羽带路,开车带着人一起回了工地。
  *
  昭瓷里,黑豆被冯钧从屋里放了出来,冲出来后就狠狠挠冯钧的裤腿,然后蹲在正堂的四水归堂边,伸爪子捞冯钧养的鱼。
  他坐在工作桌前,面前放着一个四十多公分高的花瓶,手握勾线笔蘸取青花料开始勾线。
  笔尖生涩地在素坯上断断续续,一条线勾下来断了好几次,青花料不沾素坯,只蓄积在笔肚上。
  冯钧打量着这刚勾出来的线条,足足反应了几十秒才意识到自己用错了青花料,没有加桃胶,没有用茶叶水。
  他放下笔,也没了心情,摘掉眼镜之后就拿起旁边的手机,再看向聊天界面,依旧是没有消息。
  他想,之前常羽走的时候还会发消息,这回到现在了也没有消息。
  男人迟疑许久,手指在键盘上点动。
  冯钧:【今天走的那么急,身体现在还难受吗?】
  -
  陈铭开车到了工地,刚把车停了下来,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见常羽脸上有一小片屏幕打下来的亮光。
  他正要说到地方了,眼尖地注意到常羽低着头肩膀耸动,鼻音急促,当即什么话也不敢说了,打开车门就把地方腾给常羽。
  第18章
  常羽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房间,意识昏昏沉沉的,大脑仿佛是被人用鞭子一下下抽,疼得厉害。
  他想起常家以前的事,常母在常子显走丢之后,性格开始极端,除了常父和常青肃,常母谁也不信任,总是疑神疑鬼想着周围有人要害她。
  心理医生看了,建议常父常母去领养一个小孩,于是常羽就被人带进了常家——这是之后他常青肃告诉他的。
  常母当时精神状态不好,所以常羽到常家之后,对她的印象是极端、易躁,没由来的辱骂、指责、甚至是动手打人。
  在常羽小时候被从二楼扔下去之后,这事情闹得大了,他当时年龄小,差点命都没了,常家压下这件事,常羽之后就被常青肃一直带在身边,也算是因祸得福。
  常父经常给他说:“你不要记仇,妈妈也是不小心的,是你另外一个弟弟不见了,她难过。”
  常羽说:“我不记仇,妈妈只是病了。”
  他心说,他知道妈妈是故意的,但是也知道妈妈只是病了。
  后来不知道多久,常母状态开始转好,常羽有时候甚至真觉得自己有个爱自己的母亲。
  -
  陈铭昨晚上见常羽在车上哭,当时吓了一跳,今天一整天都注意着常羽的房间,从白天到晚上,一整天都没出来。
  他怕看见常羽在哭,又担心出什么事,一咬牙,还是打算敲门看看情况。
  他先是小声敲门,然后大声敲门,最后直接开门进去。
  “二少?”
  陈铭看见床上一个鼓包,没听到回应,他啪得打开灯,看见常羽缩在墙角,脊背紧紧地贴着墙面,床头边的手机在嗡嗡震动,并没有吵醒常羽。
  走进一看,见常羽脸色通红。
  “艹!”
  他一时手忙脚乱,先是试了一下常羽额头上的温度,果真是发烧了,又拿起旁边嗡嗡震动的手机:“喂,您好。”
  冯钧听到声音之后顿了一下:“你好。”
  陈铭起身去找温度计,一边翻箱倒柜,一边说:“二少现在接不了电话,等他醒来之后我帮您转告一下。”
  冯钧下意识看了眼时间,现在才七点,常羽就算睡得早,也不会在这个点睡。
  没来得及思考,他脱口而出:“他怎么了?”
  陈铭说:“二少今天没出门,我刚才进去一看,发烧了!我现在给二少量下体温,找退烧药,温度高的话得送医院——”
  “西山上的风电场是吧,我朋友学医,让他先过去看看,救护车过去需要时间。”电话里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
  陈铭握着嘟嘟挂断的手机,心说救护车慢,你那朋友来得就快了吗?他把手机放在一边,一把摸到温度就赶紧给人测体温。
  温度39°8。
  陈铭差点两眼一翻撂摊不干,慌忙给人吃了布洛芬,然后拧了冷毛巾敷在头上降温,一番折腾,不见常羽好转,后知后觉要打120。
  正在这时,保安亭给陈铭打来了电话,说门口有个男人找常羽。
  他一愣,想起刚才那通电话,让保安把人放进来。
  男人面容清秀,年龄看着有三十出头,陈铭没心思多打量,把男人带到常羽床边,男人一看,直接说需要尽快把人送医院里。
  *
  最近这几天无疑是煎熬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谁也没想到昨天才从医院里回来,今天又到了医院。
  常羽又睡了小半天,醒来之后,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好几秒后回神意识到自己在医院。
  “二少!”陈铭在床边,想起这几天的事情,陈铭满嘴苦涩,“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我去喊医生过来——”
  坐在另一边的胡秋实见人醒了,起身到走廊上给人打电话,出乎意料的,电话才响了一声就被人接通了。
  胡秋实透过门上那道透视窗口,看里面人忙碌的身影:“已经醒来,再迟一点就烧成肺炎了。”
  冯钧顿了一下:“你继续留在医院看着他,等他出院你再走。”
  胡秋实:“……”
  他拧起眉:“常先生——”
  “诊金你自己定。”
  胡秋实说:“常先生您放心,我一定会把人看好的,什么诊金不诊金的,下次做测试的时候您认真填写就好。”
  他是昨天下午去的昭瓷,给冯钧做了两个测试,头一次见他瞎填选项,就在他准备给自己提前下班溜走的时候,冯钧打了个电话回来,就问他:“我记得胡医生之前说自己是外科医生转心理医生……”
  在这句话问完之后,胡秋实就开车去了工地找常羽。
  两人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的时候病房里面的人只剩下常羽和陈铭,胡秋实推门进去。
  陈铭赶紧起身:“这是昨晚二少朋友那边派来的胡医生,昨晚我开车,胡医生在后面照顾您,一起送到医院的。”
  胡秋实上前伸手:“你好,我叫胡秋实,是冯先生的家庭医生。”
  常羽伸手与他一握:“常羽,昨晚多谢胡医生。”两人松手之后,他下意识想去摸自己的手机,却发现手机早已经关机,没电了。
  陈铭此时化身老妈子,端茶倒水找充电线,末了就开始给常羽削苹果。
  胡秋实打量着这件病房的环境,是一间普通病房,旁边还有两个床位,虽然没人,但是实在说不上好,他就提出来要把病房改成vip病房。
  他刚说完,就见削苹果的陈铭和走神的常羽齐齐看向他。
  胡秋实不明所以:“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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