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他没办法收回几分钟前说的话,只能当做无事发生。
反正他现在看不到,完全不知道司印戎的表情,可以厚脸皮。
病床在这个时候已经停下,他听到司印戎说:“人老珠黄,卖不出去好价钱。”
……什么叫人老珠黄,他现在才25,还是圈内有名的coser,颜值和皮肤能扛得住线下各种高分辨相机的拍摄,怎么就人老珠黄。
“你——”
司印戎打断他的话,“上车。”
“上车?”虞恒一下被转移了思绪,“我们这是到停车场了,你要带我去哪?”
司印戎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你想去哪,你觉得有谁能接手现在这样的你?”
“或者你想把叔叔阿姨叫来?”
“不叫他们。”虞恒毫不犹豫地说,“这么点小事,千万别打扰他们。”
他爸没到退休的年纪,还在警局上班,不过早就退居二线,每天宣传一下党风党纪,生活过得无比清闲。
至于他妈则是已经退休,现在每天的生活就是养养花草,打打麻将,不亦乐乎。
他不想因为自己身体上的事情麻烦他们,也怕他们过度担心,毕竟一把年纪,再因为担心出点事情多不好。
至于其他人……
他不是没有朋友,但那种能在他失明的时候照顾他的人一时之间也想不到。
朋友毕竟只是朋友,有自己的事情,而照顾视障人士的工作量可能多到难以想像,他不想刚去的时候对方本着朋友义气收留他,后面看他一直不好嫌弃他。
那样大家都很难看。
“要不然你把我放到康复医院?”虞恒试着提议,“我出钱,行不行?”
司印戎否定:“康复医院不收你这种。”
“那收哪种?”
司印戎没有回答收哪种,只用力把虞恒从病床上扶起来,让他坐在车上,随后关上车门说:“等着。”
隔着车门,虞恒依稀听到病床远去的声音,推测司印戎应该是去还病床了。
过了几分钟,也许是十来分钟,眼睛看不到让他对时间都缺少概念,他正等得有点焦虑时车门又一次被打开,司印戎一言不发地坐在他旁边的位置。
虽然说他会信任司印戎,但是当车子开动后他还是本能地紧张,恐惧未知事物。
“你要带我去哪里?”虞恒问:“不会对我怎么样吧。”
司印戎语气冰冷地说:“不用多想,我只是看在叔叔阿姨的份上对你进行人道主义救援。”
“分手三年,早就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虞恒:“……”
如果他现在说刚才问那个问题是怕被卖,会不会被愤怒的司印戎扔在路边不管了。
第3章 回去
开车的时候,发动机的声音是最完美的背景白噪音,虞恒虽然看不到,但因为这种白噪音的存在也不会焦虑。
车开了不算久的时间,最起码没有比之前等ct的时间更久就停下。
片刻后有人打开他身边的车门问:“能走么?”
虞恒试着自己站起来。
他发现经过刚才那一段躺着和坐着的时间,头晕想吐的症状居然真的缓解了不少,不那么难受,可以自己走。
他现在打从心底相信那位神内医生的话了,估计真的过几天就好。
他自己摸索着车门和副驾驶座试图站起来,虽然身体上没那么难受,却忽略了失明带来的影响。
一个双目正常的人,是完全无法想像双目失明的人所面临的困难,因为虞恒自己就难以想像。
放在从前,他完全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没办法从车上下来,但现在这件事情真实发生了。
就算那个下车的动作已经在脑内演练过无数次,但他在摸索车门的时候手还是不知道扶哪里,差点摔下去。
司印戎的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伸过来,一把将他扶下去,冷漠道:“站着别动。”
片刻后身侧传来后备箱被打开的声音,他听到轮子在地上滚压。
司印戎扶着他的手臂坐在轮椅上,推他走。
虞恒对周围一无所知,甚至猜不出来有哪些东西,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
他也真是大胆,虞恒这样想着,一个人看不见该是多么脆弱,真的被卖了也不知道。
所以他才在那个时候本能地抗拒跟谢森在一起吧,哪怕报警叫警察来联系公司,都比跟谢森在一起强。
司印戎推着他走了一段路后停下,他听到了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应该是被推到电梯里,又是电梯门关上的声音。
电梯一点点地往上走,他实在是受不了这种不知道目的和方向的煎熬,就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下午两点五十。”
虞恒大致估算时间,他是中午十二点半左右拍完的,也就是说从刚刚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
时间过得还真快,他都没有概念。
电梯门很快再次打开,这次没推几步他就听到密码锁开门的声音,紧跟着他被推入一个明显暖和的地方,被拉着站起来。
轮椅收起,门在他身后被关上,他自觉此刻应该是站在司印戎的家门口,不知道该做什么。
如果他能看得见,那一定是非常简单的,礼貌又客气地问客人用的拖鞋在哪,他自己脱了鞋换上。
但现在他可能连自己拖鞋这个举动都难以完成,因为他现在脚上还穿着系带复杂的柳丁皮靴。
这双鞋很难穿脱,尤其独自一人的时候绝对无法实现不动手就站着穿脱。
片刻后,他决定蹲下来脱。
他觉得一个简单的下蹲动作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但没想到他刚蹲到一半就感觉头撞到了什么东西。
虞恒:“……”
他这多灾多难的头。
幸好这次虽然撞得声音比较大,但并不怎么疼,推测是撞在了木板一类相对较软的东西上。
他揉了揉头,觉得没什么,但身边的司印戎却用格外冰冷的语气问:“怎么,还要试试你的头到底硬不硬?”
“……没有,我……”
他刚想解释自己只是想蹲下来脱鞋,但司印戎似乎不想听到他说话,只继续说:“虞恒,你有没有脑子,是觉得3ml的出血量不够多,还想再来点?!”
“不是!”虞恒忍不了了,大声反驳:“我只是想蹲下来脱鞋,不小心撞到的。”
他说完后,彷佛听到一阵磨牙的声音。
“你没有嘴么,不会说?”
“我又怎么知道……”
他心说他又怎么知道司印戎会不会帮忙脱鞋,毕竟对方说的是人-道主义救援。
而人-道主义救援,通常并不贴心。
但他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感觉到司印戎蹲下在帮忙脱鞋。
也许是这个密闭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也许也因为这次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些,虞恒闻到了司印戎身上的味道。
除了一点残留的消毒水味,剩下的就是干净的清香,很像雨后田野间的清新气息。
是他非常熟悉的味道。
时间彷佛过去很久,虞恒十分难为情,分手了前任还蹲下来帮他脱鞋这种事情,简直是尴尬到不敢用力呼吸。
“这个很难脱。”虞恒小声道:“要不然还是我自己来吧。”
司印戎没有说话,片刻后虞恒感觉鞋终于解开了。
“直接抽-出脚。”司印戎说,“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虞恒照做,双脚踩在门口的地板上,地板应该是木的,踩上去并不冷。
等他把鞋脱掉后,司印戎拉着他走进去,走了几步就让他坐下。
他试着坐下,感觉应该是坐在沙发这类东西上,之后听到司印戎说:“把外套脱下,放旁边。”
虞恒乖乖听话把外套脱下来,房间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的外套似乎是被司印戎拿走挂起来,再然后对方在房间里做了什么,他并不清楚,也没有留意那些声音。
因为他现在面临一件更加尴尬的事情。
该说不说,他从拍摄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去过卫生间。
一路“颠沛流离”这么久,他想了。
人吃饭喝水,永远都无法避免各种生理需求,这些生理需求哪怕他双目失明也没有放过他。
其实早在司印戎车上的时候就很想了,不过那个时候他还能勉强忍住。
而现在则是完全忍不住的状态,膀-胱要炸,简直一动就崩。
但他该怎么跟前男友说这件事情?
纵然他早就习惯在司印戎面前厚脸皮,但也没觉得自己的脸皮厚到可以在分手后面不改色地说出让对方扶着自己去卫生间这件事。
然而他实在是忍不住。
他开始在沙发上坐立难安,来回扭屁股,试图缓解这种感觉,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并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唉,他这辈子就没有控制得住小弟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