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而继母所生的叶明珠,圣上到现在都没记住她叫啥。
  可继母升为燕王妃后,叶明珠成了嫡女。
  我空顶着郡主的名号,却只有庶女的待遇。
  继母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慈母心肠:
  「荔枝啊,你听话。
  「大师说了,唯有庸碌才可保你平安。
  「母亲只求你活着就好。」
  所以,她不让我读书识字。
  琴棋书画,也不许我学。
  明晃晃准备养废我。
  与之相反,则是叶明珠。
  继母给她请来最好的女夫子,打算将她培养成上京最耀眼的才女。
  外人看来,继母也算是慈母心肠了。
  只有燕王府的人,才知道我过着狗都不如的日子。
  第07章
  阿娘的周年祭时,我偷偷在院里给阿娘烧纸。
  叶明珠带着人闯入院中,一脚踹翻了火盆:
  「父亲母亲尚在,你烧纸作甚?
  「难道在诅咒他们不成?!」
  我被死死按在地上,眼睁睁看她指使下人在院内撒野。
  阿娘生前给我绑的秋千被砸烂。
  亲手搭的葡萄架被推倒。
  最后,叶明珠找到了阿娘的梨花枪。
  我双目赤红:
  「阿娘的梨花枪挑过犬戎可汗的人头!
  「你岂敢动它!」
  叶明珠笑得花枝乱颤:
  「那又如何?
  「人都死了,左不过在库房落灰。
  「我给它找个发挥余热的好去处。
  「听说东厕的粪勺柄刚好断了,这枪恰好够长。」
  我疯了一样挣扎。
  可我年岁太小,根本没多少力气。
  更别提那些刁奴为了讨好叶明珠,下手极重,几乎连我的骨头都摁断。
  梨花枪被强行夺走,捆上了又脏又臭的粪勺。
  叶明珠让人将我押到东厕前,有净奴舀起一勺金汁朝我泼来。
  恶臭浇了我满头满身。
  可我根本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便流到嘴里。
  叶明珠指着我哈哈大笑:
  「来人,笔墨伺候。
  「本姑娘刚学了丹青,正好把她这蠢样子画下来。」
  可能因为我实在太臭了,原本按住我的奴仆手下微松。
  我瞅了个空子,用尽全身力气撞向叶明珠。
  叶明珠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
  「啊啊啊!我杀了你!」
  我不顾奴仆的拳脚落在我身上,只一心一意拼命抱住叶明珠,将身上的污秽尽数「分享」。
  叶明珠崩溃大哭。
  而继母得知这件事后,让人搬走了我院中的炭火和棉被。
  继母满脸慈爱:
  「荔枝,你命弱。
  「要吃点苦才能活得久。」
  夜晚,我冻得瑟瑟发抖。
  布嬷嬷自己抱着汤婆子取暖,冷嘲热讽:
  「为了个物件儿,把自己弄这么狼狈。」
  我忍不住反驳:
  「那不是普通的物件儿,是阿娘唯一的遗物……」
  布嬷嬷居高临下看我:
  「人就是人,与东西挂哪门子钩?
  「羁绊太重,哪里走得了远路?」
  第08章
  从那日起,我开始学着做个透明人。
  哪怕叶明珠屡次来挑衅我,我也一副木木的样子。
  渐渐地,继母和叶明珠觉得无趣,不再理会我。
  于是我又学会了钻狗洞。
  我每天在鸡打鸣前就钻出去,一路跑到国子监蹭课听。
  四书五经、君子六艺、插科打诨、胡吹牛批。
  逮到什么就听什么。
  从起初什么都听不懂,到后来咂摸出一点趣味。
  最后我胆子越来越大,开始偷溜进藏书阁找书看。
  直到有一次,我不慎碰倒烛台,火星子瞬间点燃书页。
  我吓呆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替我扑灭了火。
  「小丫头,仔细燎到你那漂亮脸蛋儿。」
  我本以为藏书阁无人,这一声吓得我直接蹦了起来。
  转身,一个穿着黑衫的夫子正笑眯眯地望着我。
  我警惕后退:
  「你是谁?」
  那夫子不紧不慢:
  「你不是来听过我的课吗?不认识了?」
  我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
  「你是薛颂?」
  薛颂大名,如雷贯耳。
  他是个文人,却被当今圣上引为知己。
  许他自由进出皇宫,又下旨允他「口无遮拦、百无禁忌」。
  圣上曾在宴席上,亲手替他割下一片烤鹿肉:
  「薛颂,满朝官职随你挑,入朝来罢。」
  薛颂不假思索:
  「我胆小如鼠,不敢入朝。」
  圣上握着割肉的刀,在半空随手一挥,玩笑道:
  「谁敢欺你,朕替你撑腰。」
  薛颂抱着坛子烂醉如泥,吐字不清:
  「那就更不敢了。
  「帝王挥刀,刀刀见血。」
  说完,他放下坛子呼呼大睡。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圣上面无表情片刻,随后放声大笑:
  「满朝文武,唯薛颂,乃朕知己。」
  后来薛颂进了国子监做夫子。
  我确实听过几次他的课,但都躲在窗外,并没有看清过他的脸。
  薛颂随手翻了翻我看的书:
  「你是哪家的小娃娃?」
  我闭嘴不吭声。
  对方也不在意:
  「你若想学东西,我可以引荐你入国子监。」
  我先是眼前一亮,随后又失落起来。
  对方看得有趣,追问:
  「这是怎么了?」
  我闷闷开口:
  「我不能让家里人发现的。」
  薛颂想了想:
  「这样啊……」
  我以为他要刨根问底,谁知他只是递给我一块腰牌:
  「你若有空,可以再来这藏书阁。
  「我愿教你。」
  自那以后,薛颂每日都抽出两个时辰给我讲课。
  他不再问我的名字,只管我叫小东西。
  他讲的东西很多很杂。
  从「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讲到吏部尚书的儿子看上个小寡妇,臭不要脸抢回家。
  从「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讲到出了贺兰山千万别问人姓名,那是三不管地带,问名就是问命。
  偶尔我也去听听别人的课,薛颂气得七窍生烟:
  「有我教你,你用得着听别人胡咧咧?」
  我理直气壮:
  「不挑,能学点啥学点啥吧。」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薛颂说我可以肄业了。
  我半信半疑看他,怀疑是不是自己没钱交束脩,他不想教了。
  薛颂似乎看穿了我,他反手一指戳在我脑门上:
  「方寸之间,能学的东西本就有限。
  「你看你,书读得越多,心眼子越小。
  「没心胸的小东西。」
  第09章
  回家路上,我反复琢磨薛颂的话。
  心不在焉间,竟然撞上了太子的仪仗。
  侍卫反应神速,立刻拔刀将我压在地上:
  「混账!哪儿来的刁民,竟敢冲撞太子仪仗?!」
  就在我疯狂思索对策之时,与太子的目光对上了。
  他一愣。
  随后亲自下轿,向我伸出手:
  「可是荔枝妹妹?」
  我脑子一抽,下意识回答:
  「不,我是土豆爹爹。」
  太子的眼角抽搐了一下,随后强行忍住嫌弃,一脸温柔:
  「吓到了荔枝妹妹。
  「我杀了这个侍卫给你压惊可好?」
  侍卫瞪大眼睛,「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开始疯狂给我和太子磕头: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太子和叶小姐饶命!」
  正在这时,仿佛还嫌场面不够乱。
  叶明珠也路过了这里。
  她穿着新裁制的湖蓝蜀锦衣裙,头上的金簪镶嵌着鸽卵大的红宝石,边走边含羞带怯:
  「兰草,看看我的帕子丢在哪里了?
  「……太子殿下?好巧啊……叶荔枝!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默默扶额。
  荔枝我啊,要完蛋了捏!
  第10章
  叶明珠当然不是偶然路过,她是故意偶遇太子去了。
  对此,父王自然是不知道的。
  而事情这么一闹,太子只好亲自送我和叶明珠回家。
  父王得知自己视为掌上明珠的好女儿,竟然喜欢上死对头的崽。
  他大发雷霆:
  「本王的女儿,怎么能嫁给太子?!
  「我一辈子被叶北辰压一头,我女儿难道还要被他儿子压?!」
  话糙理不糙。
  可这话也太糙了。
  叶明珠不依不饶地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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