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皇上先是喂了锦鲤,又赏了花。
  最后才假装不在意地开口:
  「这些年……你阿娘去梦里见过你没有?」
  我老实点头:
  「经常来坐坐,给我掖掖被角什么的。」
  「那她提起过朕没有?」
  「从未。」
  皇上轻笑出声:
  「你倒是老实,也不知哄哄朕。
  「万一朕龙颜大悦,赏你些好东西呢。」
  说到这里,他仿佛来了兴致,让我陪他去一个地方。
  我们走了很久,天色几乎擦黑时才到达。
  「这是……」
  「嗯,帝王陵寝,朕百年以后便葬在这里。」
  皇上带我走进修建完成的陵寝。
  「看,朕以后就躺在这里,旁边是你母妃的骨灰。
  「我知她还在生朕的气,没关系,等朕下去会好好认错哄她的。」
  他的手指一一点过那些陪葬品。
  只有皇后才能戴的凤冠、东海进贡的夜明珠、一人多高的珊瑚树。
  数不胜数的珠宝堆得满地都是,仿佛是什么不值钱的玩意儿。
  还有……曾被叶明珠拿走的梨花枪。
  皇上轻轻抚过枪尖:
  「这些全是给她的……
  「你说她会原谅朕的吧?」
  我没回答。
  一方面有点恶心。
  另一方面,我的目光落在皇上腰际的半枚玉佩上。
  那玉佩的缨穗已经很旧了,成色也算不得上佳。
  却偏偏被随身佩戴。
  第23章
  回府取嫁妆那天。
  我安排王馒头和陆小九核对清点。
  俩人活了小二十年,也没经历过这么大考验。
  双双如临大敌。
  「越窑青釉瓜棱壶一对。」
  「有!这呢!」
  「你丫傻吧!就算辨不清瓷器也分得清颜色吧!这特么是粉色!」
  「哦哦哦!等我找找……咔嚓!」
  「卧槽!你把将军的嫁妆踩碎了!」
  「你完蛋了陆小九!以后将军嫁人,你得当陪嫁!」
  我听着外面乱哄哄一片。
  有王馒头的咆哮、陆小九磕磕绊绊的道歉、叶明珠又哭又闹不让搬的喊声……
  我不禁摇了摇头,继续翻找。
  没过多久,突然传来太子的声音:
  「荔枝妹妹在找什么?」
  我手下一顿,若无其事转身:
  「没什么,睹物思人,看看母妃的东西。」
  太子似乎想安慰我几句,却被叶明珠打断:
  「太子哥哥!你来找我了?
  「怎么不去我院子里……叶荔枝!又是你!」
  我懒得掺和俩人的感情官司。
  又见嫁妆清点得差不多了。
  于是招呼人搬走,随即一抱拳:
  「对不住,圣上交代我训练新军。
  「我得去兵营了。」
  我本想快速脱身,谁知太子眼前一亮:
  「孤也颇通骑射,可否一道参观?」
  叶明珠一如既往哪儿都有她,火速组队表示也要参加。
  路上叶明珠凑近我:
  「太子妃之位,我志在必得。」
  我简直无语:
  根本没人要跟你抢屎吃好吧!
  等到了兵营,太子撸起袖子想要展示一下才艺。
  结果没过一炷香,就战术性咳嗽:
  「其实孤也只是略通骑射而已。」
  我幽幽道:
  「您真自信。」
  满地都是废弃的羽箭。
  被当成靶子的野兔还在悠闲啃草吃。
  太子忙活半天,连根儿兔子毛都没薅掉。
  围观的士兵虽然嘴上不说,眼里都写满了「好废好废好废……」
  最后太子脸涨得通红,气急败坏直接助跑起跳上手抓。
  却被兔子一腿猛踹在脸上。
  顿时两滴鼻血挂在了太子的俊脸上。
  我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交锋。」
  叶明珠则心疼极了,凑上去哄太子:
  「兔兔坏,太子哥哥疼不疼,我给你吹吹好不好?」
  我皱眉。
  这样的太子继位以后……那画面简直不敢想。
  薛颂不知何时走到我身后:
  「没关系,你大胆想。」
  我吓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薛颂仰头想了想:
  「可能因为你是我爱徒?」
  我正想揶揄他两句,前面突然传来太子暴怒的声音:
  「滚!」
  我循声望去,愣了。
  居然是冲叶明珠吼的?
  平心而论,在场众人除了叶明珠,全都觉得他是废物。
  唯有叶明珠是真的爱慕于他……
  叶明珠不敢置信地看他:
  「我只是想安慰你啊。」
  原来,刚才叶明珠哄太子太像哄孩子。
  导致有几个新兵没忍住笑出了声。
  太子觉得丢了面子,便迁怒于叶明珠,随后扬长而去。
  叶明珠也哭哭啼啼地跑了。
  我忍不住叹气。
  这都是什么事啊。
  薛颂却说这事没完,太子丢人现眼一遭,会急于重新树立威信。
  第24章
  起初我觉得多大点事啊。
  还能怎么样?
  谁知太子回去以后,便以雷霆之势开始彻查母妃旧案。
  其实这案子并不难查,抓几个人审一审、对一对口供而已。
  很快便有人供出白侧妃下毒谋害燕王妃一事。
  太子将白锦抓进大牢。
  随后又邀功似的冲我道:
  「荔枝妹妹,孤可都是为了你。
  「你看看,孤熬了两宿,黑眼圈都出来了。」
  此时有人禀报太子,说叶明珠求见,想替她母妃求情。
  太子不耐烦摆手:
  「孤哪有空见她……等等。
  「让她去偏殿等候吧。」
  我忍住吐槽的欲望,虚伪表示「您快去忙吧」。
  所有人离去后,偌大的牢房里,只剩下我和白锦两人。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如果能给我母妃报仇雪恨,那该多好啊。
  可眼下目的达成,我却觉得有些恍惚。
  皇上口口声声说爱母亲,这么多年也没说给她报个仇啥的。
  他当真不知是白锦下毒害她吗?
  未必吧,只是没有必要而已。
  父王言之凿凿说白锦是真爱,到头来却毫不犹豫将她推出燕王府,任由官差锁拿。
  那父王到底爱谁呢?
  眼前的白锦血丝糊拉的,挂在刑架上只剩一口气了。
  饶是她一进大牢,便痛快认罪。
  太子已然将七十二种刑罚,统统给她上了一遍。
  也许这是太子无能的人生中,能征服的最小单位了吧。
  我凑近白锦,在她耳边一字一句: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好好回答,我便给你一个痛快。
  「多年以前,你跟我母妃说【你做的孽,当真以为无人知晓】。
  「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锦似乎没想到我要问这个,费力地抬起头:
  「你都赢了,知道这个还重要吗?」
  「当然重要。」
  白锦看看我,道出了一段往事。
  她曾经是药王谷谷主的小女儿。
  不善毒、不善药,纯摆烂。
  幸好她有两个既有本事,又宠她的姐姐。
  所以她过得很幸福。
  直到有一年,母亲率兵经过药王谷。
  药王谷虽不参与战争,但还是给她和手下的士兵提供了食物和休憩之所。
  刚好那晚镇上有灯会,小白锦便偷跑出去看灯。
  谁知归来时,药王谷惨遭灭门,一个活口都没留。
  她浑浑噩噩地逃啊逃。
  在山脚下被燕王救了。
  她将遭遇讲给燕王听。
  燕王遮遮掩掩说不知谁做的。
  可她偷偷听到了。
  燕王对手下人说:沈平霜能打仗,但性子也真狠,不过是人家不出手相助而已,何至于此?
  从那时起,她此生便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掉沈平霜复仇。
  她眼底都是疯狂的笑意:
  「原本想把你也送去陪她,却被皇上横插一脚。」
  话音刚落,她的嘴里突然涌出大量乌黑的血。
  「你服毒了?」
  白锦开始神志不清,口中无意识地唤道:
  「夫君说……会追封我为皇后。
  「我的女儿……会是新朝最尊贵的公主……」
  从大牢出来,薛颂走到我身边:
  「听到了吗?」
  我闷闷不乐:
  「听到了,她说我母亲灭门了她家。」
  薛颂忍不住像小时候那样,点了点我的额头:
  「胡说八道。
  「沈平霜打仗向来不伤百姓,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让人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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