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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儿,大明首辅张居正 第59节

  菊月有些担心她相公,这会儿冒险走得太远了。
  赵云惜也懂这险情,古代交通不便,土匪、地痞、倭寇随机冒出来给你一刀,抢走你的货物和财物,还会要你的命。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以后别冒险了为好。”她温声劝。
  小白圭捧着自己练的大字来找娘亲,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赵云惜细细打量,认真夸赞:“白圭宝宝的字写得真好!很有风骨!继续保持!”
  小白圭抿着唇,笑得含蓄又得意。
  菊月大娘瞧了,就觉得稀罕地厉害,也凑过来看,跟着不住点头:“横是横,竖是竖的,像个字!真厉害呀你。”
  她不识字,偶尔见自家儿子练大字,知道好字是什么样。
  白圭捧着字,眉眼清正地望过来,双手作揖,奶声道:“谢大奶奶夸赞。”
  他今日在家,不像往日去学堂穿得那么庄重,以凉爽为主,棉麻交织的琵琶衫,同色的长裤,脚上是布鞋,露出一截藕节似得胳膊。
  被蚊子叮了个大包。
  菊月正聊着,就听见大孙子在喊,连忙走了。
  赵云惜就牵着白圭的手,往家走去,回家后,用紫草膏给他涂上止痒。
  她该练大字了。
  近来她的字也不挨骂了,也算大有进步,林修然以前只圈出她写得好的地方,除此之外,全是不好。
  现在偶尔圈出不好的地方。
  她认真写着,读书写字对她来说就像是核武器,可以没有时机掏出来用,但不能没有。
  她默写《中庸》,姿态极为认真。
  等回神时,桌上点着蜡烛,而张文明立在一旁看着她。
  他双眸晶亮,紧紧地盯着她。
  “相公。”她盈盈一笑。
  张文明有种无力感,并且十分生气,他习得圣人文章,并过了童生试成了秀才。
  原以为可以一路高歌猛进,考中举人、进士,就可以大展拳脚,从此平步青云。
  可他对娘子就有些无可奈何之感。
  他终于长大了,却知道人心难测,不可掌控。他和白圭一样,被人夸着赞着,一路托举至此。
  娘子……娘子。
  他清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意,理了理袖口,自顾自地离开了。
  有时候觉得她凭什么如此,有时候觉得他自己活该。
  一颗心揉碎了一样。
  赵云惜隔着窗子,只能看见他离去的朦胧身影,眉眼微垂,低下头收起桌上的纸张。
  琢磨着书房有些小了,到旬休时,就有些挪不开,有空再想法子扩大些。
  有个整洁明亮的书房至关重要。
  “吃饭了!”李春容喊。
  赵云惜应了一声,收起纸笔,这才察觉饥肠辘辘。
  她牵着正在背书的小白圭出去,就见张镇提着刀从外面进来,他整日里忙个不停。
  张文明就被李春容养得只知读书读书读书。
  赵云惜瞥了一眼,没多看,连忙进厨房帮着盛饭、端饭。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看着树杈。
  家里已经开始吃树皮了?
  “茄树皮,茄子老了,不结果了,我就薅出来,看这茄树长得不错,蒸来吃。”
  李春容随口解释。
  这是饥荒时吃饭的,后来饥荒是过了,但还记得茄树皮的滋味,一直没忘。
  还挺好吃的。
  赵云惜将信将疑。
  等放到餐桌上,她尝了一口,觉得还行,甜甜的,能吃。
  果然大家都尝个味儿就不碰了。
  哪有放着肉不吃爱吃树皮的,就连李春容自己,尝了几口就放下了。
  隔日。
  早上最早起的是张镇和李春容,紧接着就是张文明要赶去县学。
  而赵云惜和白圭离得最近,起得也晚,等她起来时,李春容已经在门口和秀兰婶子商量着收鸡、杀鸡的事,狗娃子在跟福米玩,他试图骑狗,但福米不给骑。
  等听见白圭的声音,福米嗖的一下窜过来。
  “小白狗。”白圭拍拍它。
  “秀兰婶子。”赵云惜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奶奶,秀兰奶奶。”小白圭也上前打招呼。
  两人进厨房端着早餐出来,坐在餐桌上吃饭,秀兰婶子盯着吃饭的娘俩,夏日的阳光有浅金色的光芒,照在两人身上,像是一层柔白的光晕。
  明明是旧桌旧椅,两人生的感觉,吃相也好,硬是衬出几分说不清的意境。
  跟他们农家不像。
  身上那布料也不知是什么,细软流光,好看的厉害。
  她一时怔住。
  狗娃子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吸着鼻涕看小乌龟,他和他们不同,一直干干净净,被抱在怀里娇宠,他们还嫌他不够皮实。
  可此刻,他也想成为他。
  “娘,我也想读书。”狗娃子擦了擦鼻涕,满脸向往。
  狗娃子是王秀兰的老来子,素来疼得厉害,但是读书花费太多了,他家马上有三大半大小子要成婚,哪有那么多闲钱给孩子读书。
  “别闹。”她沉着脸训斥。
  她家没有一个做王府侍卫的老子,早先也是军户,后来没落了,就需要征丁时,会被征走。
  赵云惜没说话,读书是一件颇费家资的事,一般人还真是没法子。
  白圭抬眸,看见他眸中从期盼变成一片死寂。
  秀兰婶子踢了他一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赵云惜觑着,都是邻居,狗娃子这孩子虽然皮,但确实有灵性,她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
  “秀兰婶子,我娘打算去东街卖炸鸡,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配着卖糯米包油条,或者是面窝、烧饼、锅盔之类,这样别人买了肉再买点吃的配,不过摆摊做生意这事,还是以前那句,可能会赚钱,可能会赔钱,谁也说不好,现在离下雪还有两个多月,累点,也能挣不少了。”
  赵云惜笑了笑,温和道:“你和我娘也是个伴,她一个人,我怕她受欺负。”
  李春容瘦巴巴的,吃的少干的多,个子也小,看着就好欺负。而秀兰婶子就不一样了,整天干农活,透着一股粗实泼辣。
  古代想要好过,还得是凑堆儿,单打独斗不行。
  王秀兰搓着手,激动极了,还想拉着赵云惜细说,被李春容挡了。
  “叫他们先上学去,有空回来说。”
  赵云惜歉意一笑,牵着小白圭就走了。
  两人整日收拾得干净漂亮,李春容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笑得心满意足。
  “你真当亲闺女养?瞧瞧你儿媳那衣裳,那手嫩的,我刚才伸手都没处捏,怕咱这糙手刮花了衣裳刮花你儿媳。”王秀兰也盯着两人背着书包的影子。
  “衣裳是他们夫子家绣娘给做的,咱没有那手艺,手养得娇?你知道我身上穿的、手上戴的……云娘是个好孩子,给我买银镯子都给挑泥鳅背那么粗的!”
  李春容提起来就笑容满面。
  王秀兰拨开她衣袖,果然见是粗实的手镯,顿时羡慕坏了,心里也带着期盼:“你说说看,云娘家还有妹妹没?说给我家老三,他进城当店小二呢,往后也可有出息。”
  李春容得意一笑:“他家就她一个小女儿,她娘疼闺女,打小就送去跟他哥一起读书,她哥都没她能读。”
  两人又商议一番关于杀鸡的活,如果王秀兰要摆摊卖东西,那就不能帮着杀鸡了,就得再找人,嘀咕半天才确定人选。
  *
  赵云惜坐在书房中,和林念念挨着,正听夫子考校功课。
  张白圭满脸严肃,玉白的小脸昂着,静静地盯着夫子,有问有答,便有不懂的,也立马问了。
  林修然满意至极,面上却半分不漏,甚至给他的题目也严些,让他自己多看书多思索。
  轮到林子境、林子垣,亦是严厉。
  而到了女桌这边,会背、懂释义,他便点头称赞,看得出来他也很疼爱林念念和林妙妙姐妹俩。
  待赵云惜更是宽容,因为他知道,她会以最高标准要求自己。
  “近来你们的课业很不错,我的戒尺竟无用武之地,甚是遗憾,别让我捉到机会。”他不紧不慢地威胁一句,这就走了。
  林子坳拿着书进来了。
  他神采奕奕,笑吟吟道:“我已经定了明年下场参加童生试,过了以后,就要去县学读书,不跟你们打铁了。”
  教孩子读书哪有那么容易,把他个半大小子气得头脑发蒙,气得头疼掉泪。
  辅导课业真的很上头,他控制不住。
  但爷爷说,这就是他要经过的路,未来的路比辅导课业难一万倍,连这点都克服不了,趁早死了科举的心。
  林子坳就当是修心了。
  猛然间得知可以摆脱他们,整个人的快乐无以言表。
  赵云惜心下一顿,她便知道,她能用来读书的时光,只有这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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