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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老段精明不到哪里去,不然也不会被人当刀使,但话都说得这么清楚了,老段不傻,他必然是听出了话中的主角是谁——李冠的女儿李拂棠。
  “你这是挑唆。”
  话虽如此,但江缔话中没有一点责怪之意。
  脉婉惜稍稍放松了些,没那么紧张害怕了“挑唆的人可不是妾身,妾身没那个能力让他去破这道死局。”
  尘埃落定,可不是死局。
  “无亲无故,至于么?”
  “当然!拂棠她是个好姑娘!”窗子里只能看见老段的身影,他原本就憔悴的脊背直接塌陷下去,没有一点犹豫。
  “起来。”
  老段无视了他的话。
  “大人有所不知,小人与贱内福薄,没能有子嗣,实在是拂棠才让小人一家弥补了这一点,两年前要不是拂棠,贱内就摔死在山崖里了,拂棠虽然姓李,但却也是照顾村里的人,小人一家待她视如己出,拦不住她被姓李的卖了,不能再保不住她一条命了啊!”
  “……此事由大理寺的人全权接管,找我又有什么用……”
  多多少少有些甩手掌柜的感觉了,连远离朝堂的脉婉惜都不觉得是常态“这……真的是班太傅的门生?”
  “恐怕不是,”江缔先前在撷兰苑还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刁难罢了,结果查的越多,无论是处事还是事后态度都与班太傅大相径庭,先不说班太傅会不会做这个甩手掌柜,破绽这么多,绝对不会出自班太傅这个混迹朝堂多年的人精之手“只是借他的手行事罢了,不然我们就不会在这里看见他了。”
  若非班太傅,他又怎会自报家门?
  “我无能为力了……但你可以去看看她最后一眼。”
  说罢就要走,倒是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老段自然不可能把这最后一点希望放走,哪怕是以命换命!只要能换李丫头回来!
  且不说老段拖着他不然人走,还没听到自己想知道的,江缔也不可能会放他走。
  “劳烦苑主帮个忙,”江缔从后面跳下去,落地时后头的话却被卡在了喉咙里。
  脉婉惜转过一点身子,死死抓着自己的袖子“何事?小姐但说无妨。”
  “弄些动静出来,我去前面堵他。”
  江缔没再多说什么,快速的绕到门前,正巧能看见那人被老段拖着无暇顾及其他。
  “谁?!”
  那人猛地转头看去,却见是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子站在窗前看着他。
  月黑风高,衣衫暗沉,又是这么突然,虽然脉婉惜脸上的生气能让人判断出这是个活人,但一瞬间的冲击力绝对不小。
  而那人也果真被这“一面之缘”成功吓到,不知带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老段就要往门口跑,却不知,门口还有一个“活阎罗”在等着他。
  “大人要去哪儿啊。”
  江缔早就恭候多时,她抱臂靠着门框,煞是悠闲,甚至有时间越过他去看后面的脉婉惜。
  “你你你让开!”
  那人显然也没想到江缔会在此处,愣了一瞬间之后还是想着直接冲过江缔跑到门外。
  “啧。”
  该说不说难道真的是读书读傻了不成,江缔就算是个女子,退一万步讲那也是个上过战场有武艺再身的女子,他这天天捧研拿笔的人,怎么会是对手。
  江缔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向后扭去,加之脚下踢到他的膝盖骨上,不过一瞬间,那人就跪倒在了地上,面上的深情绝对说不上好看。
  “大胆,我可是朝廷命官!”
  这人绝对不可能不认识江缔,大概是习惯成自然吧。
  “命官?”江缔手里还抓着他的手臂,蹲下身来另一只手拿起他藏在袖子中的令牌,好笑的看着他“不过是个六品太学博士,包庇人犯,挑唆害人,这里哪有你说大胆的份?”
  江缔扯着胳膊让他抬头,把自己的令牌放到他面前,笑着说道:“大人不会连这都认不出来吧?”
  他当然认得,因此才会心有不安。
  面前的人,是正四品宣威将军。
  第16章 仁心
  “怎么,不说话了?”
  江缔松开他的手把他推的后退几步,跟脉婉惜一起站在门口堵住他的去路,窗子被锁上了,他现在除了走前门,没有任何路可以离开。
  她向来不喜欢用官职压人,哪怕是在军中也不端着副将的架子,跟将士们过招喝酒比京中快活不少,多的总没有少的好,但谁想,官场上,就是要看官职行事。
  不过江缔觉得自己用起来并不顺利。
  “将军不归家,来这里作甚?”
  老段还呆坐在地上,江缔的出现让他一时间失去了思考没有说话,那人靠在墙边警惕的看着江缔,嘴上却还是不饶人。
  “自然是为了查案来的,”江缔把老段从地上拉起来,“只允许你在这里给人出谋划策,就不允许我来了?”
  “好一个太学博士,刘恕,不知道班太傅对此作何感想?”
  “与你何干!”
  刘恕有些闹了,但手臂上的疼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跟面前这个人动手是绝对占不到上风的,反倒还会自讨苦吃,于是只能在原地干瞪眼,其余的什么也没做。
  “老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趁着江缔转移刘恕的注意力,脉婉惜扶着老段问道。
  老段第一眼看脉婉惜,眼前这人气度不凡生的又是闭月羞花之貌,肯定不是常人,再看江缔,浑身上下都是利落和与他们不同的气质,非富即贵,况且听刚刚的话,这个女子身份不低。
  “小人求二位姑娘救救拂棠吧!”
  他对着江缔二人又一次跪下来,明明是个七尺之躯,眼泪却也跟着从眼眶中跑出来。
  “老伯,没办法的, ”脉婉惜叹了一口气,也拉不起来他,只能等着江缔跟他说明白,她的话语权毕竟没有江缔大。
  江缔身上针锋相对的气势好像一瞬间被收敛回来,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开口的语气却不免沉了几分“她当着徐府诸多下人的面杀人,人证物证俱全,就是陛下想要保她,也并非易事。”
  “并非易事”四个字似乎彻底将他打垮,本来一点摇摇欲坠的心无情的摔在了地底,他满腔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跪伏在地上狠狠的哭起来。
  他的哭声把屋内所有人的所有思绪和话语都打断了,每个人听着他的哭泣声 ,心思不显。
  李拂棠是个医者,但医者仁心不是对徐老爷,所以徐老爷死了,可李拂棠搭上了她自己,一点回光返照的力量,仅仅只够一个徐老爷的命,那些欺负她的,害她过这种日子的,都没办法了。
  “拂棠她会被逼着去杀人,她怎么会乐意杀人,她是个医者啊!”
  老段的声音几近崩溃。
  是啊。
  救人者去杀人。
  多可笑。
  “姑娘,姑娘,我求您,徐家老爷做的事不干净,是我杀了人,我去大理寺自首,我什么都招,但我求您把徐家的脏事都抖出来,我我有证据!”
  老段的哭泣声戛然而止,他满脸泪痕的起身,嘴里断断续续的念叨着,一边翻箱倒柜的去找“证据”。
  确实让他找到了。
  一张账单。
  甚至破到看不出来。
  但那确实是一开始的账单。
  左右来看,应该是李拂棠最后为徐家准备的一点报应了。
  真是可惜,能想到留这一手为自己,从徐家最致命的地方入手,实在是聪明。
  只是不知道为了这么一张纸,她又要受多少罪了。
  “好,”江缔道。
  刘恕诧异的盯着江缔,心下只有“莽撞”两个字。
  老段的眼神中似乎又有了一点神采,他正欲道谢,却被江缔抢在了前头:“但你要把你杀人的事,给我原原本本的说清楚。”
  屋内又有了一点寂静。
  但老段很快打破僵局。
  脉婉惜松口气,终于可以准备收尾了,她从江缔手里拿过那张账单,心里满是李拂棠的样子。
  原来一面之缘真的可以记这么久。
  或许脉婉惜早就该在撷兰苑知道的。
  “小人刚给夫人办完丧,对那姓李的敢怒不敢言,村里还要仗着他过活,小人本来就想这么算了,但那日回来,”老段指身后的刘恕“这位大人他说拂棠在徐府里日日受委屈,过得连个畜生都不如,小人本以为,她亲爹至少会给自己闺女找个靠谱的人家,结果她那狠心爹娘眼里就只有钱!所以小人一时冲动听了他的话,去杀了李冠。”
  “大人叫小人等李冠出去的时候把砒霜下在酒里,然后放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按李冠的性格有便宜不可能不捡,喝下酒,等他第二日出门,毒性复发,小人去暂时把他藏起来,到了时候用绳子绑在背上丢到大人指定的苑子。”
  淤青恐怕就是在撷兰苑的墙头上磕到的。
  老段越说,刘恕的脸上就越挂不住,甚至没法坦然面对江缔和某种意义上另一个“受害者”脉婉惜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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