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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或许是他真的自己良心发现了,叹了一口气准备坦白从宽,江缔满意的把自己的小刀收回去,连带着剑也离远了一点。
  “跟着本官做什么?”
  “下官怕将军碰上什么不好的东西。”
  江缔笑道:“不好的东西?驿使难不成说在说这个?”
  “……”
  “怎么不说话了?认不得么?”
  杨上立避开她的眼神,“这东西下官就算认识,将军也应该晓得,这不是下官能弄得来的东西。”
  “所以本官问你,这东西是从哪儿弄来的?”
  “下官不知。”
  江缔静静的盯着他,没说话手上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在心里暗自盘算。
  一个两个都问不出什么话来,还是说没有人告诉他,这种开口闭口就是不知道的话,不知道有多卑劣。
  “那你们驿丞一定知道了。”
  就在杨上立以为自己要挂彩的时候,江缔却出乎意料的,什么都没做。
  只不过江缔转身没有看见,在“驿丞”两个字说出来的瞬间,杨上立的眼神又多变的有些滑稽,最终还是像江缔一开始看到他那样乱糟糟的。
  “将军应该听过戏吧?”
  江缔转身不解的看着他,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太突然,也有些太突兀了,但她想起脉婉惜,但并不是粉装罗裙的脉婉惜,而是在台上扮相老妪,声音嘶哑颤抖的脉婉惜。
  “听过。”
  杨上立盯着他,这是郑千堂不曾做过的事情,被他这么一瞧,江缔突然有几分不自在。
  “希望将军能多看看戏台下的伶人。”
  “毕竟他们都不会以真容出现。”
  江缔静默许久。
  山风吹着。
  似乎这整个驿馆,就在告诉她,孰真孰假。
  “我自有定夺。”
  江缔转身,脑海中的郑千堂杨上立,好像都扑朔迷离。
  千人千面,千面千心。
  第30章 寡人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但江缔看来,她从上面恨不得以滚的姿态掉下来,那股力量简直是没有道理的扯着她往下坠,实在是全靠手上这把剑当缓冲,不然自己恐怕会一瞬间滚……落到地上。
  也不排除有刚刚被杨上立一番话分去了心思,若不错的话,这驿馆就是他们两个人掌事,现在看来杨上立是有几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思,但对郑千堂甚至对这个驿馆,江缔并没有感觉他有多少上心。
  从他无所谓的表情和别有二心的举止,对于外来的东西连一句否认的话都没有,反而是还有闲心情跟她说别的话——
  心情是闲心情,说的话倒不一定是闲话,至少他有一点没错,“千人千面,”江缔虽然不知道他指的是那个人,谁的面,这句话她是记住了。
  一起上报给陛下。
  江缔从山路走到地上,竟开始怀念起落丘村的山路起来,虽然也是坑坑洼洼的,但到底是多少人走了许多年,再怎么崎岖的路也被磨平了,哪像这个。
  江缔拍拍自己衣服上的尘土,原先的地方郑千堂早就不见了踪影,大概是去找她了,总之江缔现在寻不到他。
  一声巨响在江缔身后传出,像是石块掉落的声音,江缔把剑重新配好在腰间,警惕回头。
  不过下一秒江缔就愣在了原地。
  她猜的没错,确实是有石块滚下来了,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毕竟那石块也不大,起不了什么作用,主要的是跟它一起滚下来的那个人。
  那人一边揉着自己的肩膀一边“诶呀诶呀”的起身,看上去应该掉下来的地方不高,不然的话江缔面前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这地下松软的泥土也出了不少力,真的有一句尸体掉在她面前,江缔可不想按敌方战死的将士来受理他。
  “这什么鬼啊,幸好我站的不高……见过…这位大人。”
  他在地上赖了好一会才起身,一边还不忘抱怨,当然这是在看到江缔之前。
  看到江缔后他整个人就如同他所说的一样“有鬼”,江缔肉眼可见的他浑身激灵了一下,然后后知后觉的行礼,很明显,这位仁兄并没有认出来她是谁。
  但是他被自己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人给实打实的吓到了。
  “你怎知我不是那家小姐来落脚的?”江缔看他的样子跟江临的年龄估计差不了多少,特别是同样还没张开的脸,就算满面尘灰,也阻止不了江缔想要上前掐一把的冲动。
  “大人说了这里不是什么人都本能来的,大人能来这里那身份定然也非同寻常……”
  江缔没忍住笑出声来,在他身上扫视几眼,看上去应该是真傻。
  “你要不仔细想想我是谁?”
  他看着江缔笑,自己低下头去想,半晌,他恍然大悟般的猛的一抬头。
  “大人是是是……宣威将军?!”
  江缔不语,但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那人自己早就把答案找出来了。
  真是,知道她有身份才能来这里,又不知道她是什么人,现在的翊朝女子能以公家身份来的,除了外国的贡女公主,还能有谁?
  成帝新封的宣威将军。
  “知道便可”,江缔收回自己的笑意,看着他,在对方略微惊恐的眼神中开口:“本官问你,可见过驿丞?”
  看他身上的官服,应该是工部的人。
  对方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江缔被他这么一出弄得有些奇怪“到底知不知道?”
  “下官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只是看见他往西边去,所以觉得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还是个性子直率的。
  江缔想着,江临怎么就不能活泼一点呢,天天板着跟个小大人一样,她作为姐姐要失去多少乐趣。
  “多谢,”江缔错身就要走,后面的人左右环顾一番,出声唤她“将军。”
  “怎么?”
  他鬼鬼祟祟的凑上前来,但是又不敢靠太近,只能在离江缔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下官来之前听说了不少关于此处驿丞的事。”
  江缔问道“什么事?”
  如果是什么大事,她即刻就可以押他回京。
  “这位驿-丞以前的……悲惨过往。”
  江缔倒是不知他有什么悲惨的过往,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些事才让它成了现在这样唯唯诺诺的性格?
  “他儿时父亲去的早,只剩他母亲一个人养他,原先是想考科举的,只可惜紧要关头他家中老母去世了,没办法只能回乡戴几年孝,这就耽搁了他的仕途,后来娶了邻村的姑娘当夫人,”他说的顺畅甚至到了几个要的关头,还不忘手舞足蹈的表现一下画面,一看就知道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后来就来驿馆了?”
  “是也不是,他后来得了一个女儿,只可惜周岁的生辰都没过。”
  他摇摇头,话里有几分惋惜,江缔的注意点都在他那个没活过周岁的女儿,不是早夭,又是什么?
  “为何,他的女儿难不成是早夭或是有什么病?”
  “那倒不是,”他思考片刻,还是决定一五一十讲出来“听说,在他老家,男子和女子的人数差别极其大,常常是一户人家几个儿子都没有妻子,”他说到这里不满起来“还说什么如果生出来是女子就直接杀死,也是这村子走运远在边境,不然怎么会让这样草菅人命的事发生 !”
  江缔沉默,她眉眼间好像什么感情都没有了,只是在心中不停的重复两个问题,一声一声,撞在她心上,一下一下得不到回复 。
  她出生时,江夫人是不是同样失望?
  女子生到这世间,难道注定是过错?
  “他的女儿是被人害死的?”
  “是。”
  这次那人没有给一个棱模两可的答案“驿丞宝贝自己的女儿,但是在那里女儿就注定是要做牛做马的,村里的那些人就认为驿丞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个女儿就是祸首。”
  “所以在周岁的前几天,驿丞的女儿,被一群村民,丢到了河水里,连着他的妻子都一起葬身。”
  他这个人的半生,似乎处处充满了“无奈”“悲惨”“悔恨”。
  “驿丞没管?”
  江缔有些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难不成郑千堂天生就是这样,一副懦弱的样子?保不住自己的妻女?
  “管不住,而且……”
  “没那个胆子。”
  江缔觉得好像一瞬间,耳边的风都凉了几分,和风一起过来的,还有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哭声。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妻女去世?”
  “就这么眼睁睁的。”
  他脸上带了几分愠色。
  如此,江缔到时不怀疑为什么他在驿馆哭好像没什么地位了,连一个京都来的人都知道他的过往,这里的人还不口口相传。
  眼看着亲人去世,好像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永远一副不吵不闹的样子。
  实在是让人恨其不争。
  “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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