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日日如此?”
“日日如此。”
白绣初似乎是终于找到一个倾诉对象,哪怕她跟江缔交情仅仅只是在相识这一步,但也足够了,她伸出手来细细数着“我每日琴棋书画各习两个时辰,诗文还要在先生那里学上三四个时辰,到了晚上,门外有嬷嬷守着,我便什么也做不了,等第二日了。”
江缔不免惊叹,虽然她早年练武的时间不亚于白绣初,但她心甘情愿,白绣初的样子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不自在,而且“刻苦”到这种程度,白家难不成是想延续“二后”之言?
“谁让他们说我是女儿,安安稳稳的做好自己,到了夫家才不会被人看清,白家的女儿更是。”
白绣初看向江缔,眼里不**出几分羡慕的神情,这身轻装便服,是她如何也想不来的,她身上牢牢绑着端庄贤淑,那些虚无的挂在她身上的名头,桩桩件件,她逃不开。
白绣初一直都明白,自己是白家的女儿,她的使命就是给白府光宗耀祖,从出生起,“白小姐”的分量已经大过了“白绣初”。
她受住爹娘的爱,也就必要担起白家的责任。
人人都羡慕她的身份,她却羡慕人人触手可得的自由。
江缔不解,宣平侯夫妇二人待人宽厚,对自己的儿女自然不会不好,可既不需要像江家一样警惕功高震主也不需要像靖国公府一样固权,何必这么苦了自己的闺女?
“据我所知,白家并不屑联姻。”
当今皇后是陛下的结发妻,相濡以沫几十年,太子妃与太子青梅竹马,若不是太子亲自上门提亲,白家大约也不会把女儿再嫁给皇室。
但不得不否认,白家不屑,却也对这良好的天机来者不拒。
白绣初摇头“我不懂,爹娘只说我不能失了白家的面子。”
是了,白家的名声,才是重要的。
眼看白绣初面前的汤面快要凉了她还没有动静,江缔拉过她的手,把筷子放在她手上“白小姐既然出来了吗,白府里的人迟早会有察觉,索性趁着现在,稍稍放纵一番,可好?”
江缔从前没少被人指指点点,白绣初的为难她也知道几分。
白绣初愣神,似乎只有哥哥姐姐在小时候才会跟她这样,白绣初接过江缔手上的筷子,终于将那碗汤面入了口。
江缔满意的看着她,心里却在叹息。
白家这样对门楣都尚且半点不由人,更何况平头百姓。
何况女子。
第32章 花神
送走了白绣初,江缔觉得自己看她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美人终于不是一直皱着眉头了。
不过江缔也没有想到,跟白绣初在酒楼耗的这些时间,外面的天都见黑了,一边感慨天光易逝,一边江缔正准备回江府准备准备明天去军营里,半路却被人拦住。
这人身量比江临还小,江缔认出来了,这不是脉婉惜的徒弟——阿灼么。
小孩只能到她的腰,江缔弯下腰,看着她道:“是你们苑主有什么事么?”
阿灼不像脉婉惜一样跟她已经有几分熟络了,一双眼睛盯着江缔好半天才别别扭扭的道:“师傅想请您去看场戏。”
看戏?
江缔也没什么概念,但是听过不少次宣静在她边上鬼哭狼嚎,撷兰苑的一场戏贵,他都快负债累累了。
实际上,不是江缔替他付钱,就是陆迟跟着他殿后。
更实际上。
撷兰苑的花费根本不贵,宣静穷的根本原因只是因为他作被宣尚书扣光了而已。
不看白不看。
江缔点点头,阿灼一幅如释重负的样子,先一步跑出去,江缔认得撷兰苑在什么地方,倒也不耽搁。
撷兰苑的人很多。
刚从后门挤进来的江缔是如此想。
后院来来往往的都是画好了妆扮了相的伶人,只是不见脉婉惜,江缔随便找一处能落脚的地方,看着台上的演员,猜测着那个是脉婉惜。
戏很快开场了。
台上先上来一个穿着花衣服的人,看上去像是主持仪式的司仪,他扯开嗓子道:“二月初,花神至——”
台上上来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身子曼妙,脸上的妆恰到好处,跟随着乐声开口:“修叶玉瓣敛清芳,幽幽雅姿度潇湘”
边上有花童喊道“恭祝兰花一月神——”
台上够大,之后又上来四五个女子,有的是妖艳的牡丹,有的是纯洁的荷花,每个人的扮相都契合了她们扮演的花神。
“净雪虬枝掩丹红,遥遥暗香显真容”
——恭祝梅花二月神
那人一身梅红色的衣裙,肩上搭着白色的披肩,眉间一点红,真像是从雪中走出的。
乐师在暗处把乐声往台上捧,一响一响的,每一步都踩在鼓声上。
“妃色细蕊点绛唇,绵绵欲燃借早春”
——恭祝桃花三月神
“火烬焦骨煅国色,娆娆华名动京歌”
——恭祝牡丹四月神
“绛衣娇拢蕾毋觅,杳杳巧夕迎将离”
——恭祝芍药五月神
“朱裙开箱谁验取,翩翩碧纷送嗣期”
——恭祝石榴六月神 ……”
不得不承认这些姑娘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美在身上,妖娆眼里,洁白无瑕,但江缔在每一个人上台的时候都看了个遍,直到现在,江缔确信她是没有看到脉婉惜的。
乐声似乎变了,从上半场的快意到了下半场仿佛如临冬风的沉稳。
“秋露无风偏笑阳,依依繁穗妆凤珩”
——恭祝紫薇八月神
“轻罗缃弄尽玲珑,楚楚拥簇盼兴荣”
——恭祝桂花九月神
“斑斓彤放倚城篁,萋萋露凌变拒霜”
——恭祝芙蓉十月神
“宁借残雪抱枝头,飒飒傲立北风拥”
——恭祝菊花十一神
“皎如婵娟赋洛神,盈盈仙骨洁祥闻”
——恭祝水仙十二神
“百花聚高堂。”
十二花神都到齐了,边上的司仪扯开嗓子喊起来,也就是这一嗓子,扯开了欢快的乐曲,加上铜锣的声音,确实是有几分庆生的喜悦感。
江缔盯着其中一个人,再三确定,那人就是脉婉惜。
这次她扮演的是菊花花神,身上浅黄色的衣服跟她头上别的菊花相映衬,脸上还贴着几片菊花花瓣,因为处勾勒上去的脂粉,让她整个人站在那里,不用说别人也知道她是从天上下凡来的花神。
不过江缔觉得,脉婉惜还是扮月亮好一些。
纯洁无暇的月亮仙,江缔初见她的第一面就是这么想的。
台上的声音越来越大了,江缔重新把自己的视角放开在每个人身上,她们舞步流转在台上,有序的展示着自己,虽然舞台只有小小的一方天地,但在她们脚下似乎并没有多少拥挤之感。
她们绕着一个中心点走着步,身上的衣服色彩斑斓转起来倒真有百花争芳取花王的势头。
跟台下尤其不一样。
江缔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边上路过的看客给撞到了,虽然烦,但无可避免,撷兰苑的名头放在这儿,如果不是座无虚席的话,怎么能担当的起脉婉惜费时费力?
“高堂醉——,白发生——”
跟开头一样,依然是司仪的一嗓子结束了整段戏,台上好似花团锦簇的人在掌声中下台,江缔看着脉婉惜下去,自己也起身到后院去。
后院显的更加拥挤了,江缔甚至一时间看着面前形形色色的人,没有分辨出谁是脉婉惜。
好在人美心善的脉苑主来找她了。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脉婉惜脸上的妆已经没有了,她此刻不着任何装饰的站在江缔面前,倒也确实跟菊花一样有傲雪凌霜之感。
“小姐觉得戏怎么样?”
脉婉惜笑着问她。
江缔思考片刻,只憋出一个“好”字。
她总不能说她一直在各个伶人身上流着,一直在想着脉婉惜找她的意图吧。
脉婉惜似乎这个结果比较满意,她点点头“好就对了,这个戏叫《百花醉高堂》根本没有什么剧情可言,要不是看它唱词好扮相好,看的人多,妾身可不会花费心思去唱的。”
原本还在为自己没看懂剧情而苦恼的江缔听见这话瞬间把那种感觉抛到九霄云外了。
不是她的问题就没事儿。
“脉苑主可有什么事要谈?”
江缔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太过唐突了。
但脉婉惜似乎并不这么觉得,她左右看看,然后拿下自己头上用缠丝做的菊花,到江缔面前。
“花有什么不一样……这是金线?”
江缔从脉婉惜手机接过这花,远远瞧就像真的花一样含苞待放,但是放在灯火下就能看到原本的花瓣痕,再用手一摸,偏软的手感就在告诉别人,这不是真的花。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手笔,用金线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