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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突厥可汗……杀妻?”
  江缔疑惑甚至嘀咕出声,这倒不是前几日仆固氏所说突厥可汗有杀了玉莲可敦之嫌,而是她惊奇的发现,历代的可汗对于杀妻一事并没有多大的忌讳,甚至可以说的上是为了争夺皇权的手段之一。
  但说是杀妻,确实祭天。
  以人命祭天。
  江缔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突厥可汗杀妻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要真论起来玉莲可敦还算不上是妻,再者……
  罢了,这大概是同为池鱼之由吧。
  那日仆固氏所言,阿史那孚不是因为母亲去世才性情大变,而是去了中原边境看见什么才性情大变,但江缔笃定仆固氏没那个胆子骗她,那么阿史那孚,倒也不一定是因为二者之一的原因变成现在这样,恐怕是二者之间的联系才促成他去边境。
  玉莲可敦是不是可汗所杀还尚且存疑,没法下定论。
  但边境他又看到了什么,江缔大概是没办法从京中权贵中得知,这种事情早就被边境的黄土埋起来了,除非有人特意为之,不然何从下手?
  江缔将那本东西重新放回去,站起身来摸索着出了书房。
  越是鱼龙混杂的地方,这样的消息就越容易流通。
  江缔手上的烛火已经不剩什么了,从书架到门口这么几步路,烛火就彻底熄灭了,不过倒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她做斥候的时候不就是披着夜黑走路,再说现在月光正好,手上拿着东西不方便,没了累赘还方便她。
  江府早就入夜安静了,这种时候除了江孤会批公文办事到夜半,也就只有江缔和江临姐弟两个半夜不睡觉了,但江缔出来之前早就摸清楚了,江临睡下了,江孤回来了,没人能管她。
  因此回院子的路简直是顺畅无阻。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院子外面种的花凋谢了几朵。
  她不是喜欢养花花草草的性子,这些都是葶苈养的,库房边上还有一颗松树,就如葶苈说的,江缔的院子生机不少。
  江缔停下来蹲在那几朵花面前,明明照顾的很好,这几日没有干燥的天没有磅礴的雨,每日还有专门的人照料,这花谢的真是突然。
  她伸手捡起一片花瓣,小小的花瓣散落了一地,空空的枝干随风摇动像是在向江缔控诉,那片花瓣待在江缔手上,所剩无几的生气还在挣扎。
  “真可怜,”江缔没由来的觉得心上像是被人紧紧攒住,那片花瓣被她放在空中飘荡,江缔站在原地看着那一抹妃色。
  良久她转身而去。
  毕竟,太阳就快出来了。
  第53章 月坠
  陆迟跟靖国公夫妇大吵一架。
  这事闹得也不算轰轰烈烈,但至少在京中这些权贵中早就已经传开了,陆迟他们或许不了解,但靖国公夫妇是什么样的人京中有名有姓的官家基本上都心知肚明,这件事最后也不过落为饭后闲谈。
  “啧啧,真是亲生的,这一巴掌幸好打偏了,”难得苏槐歌不在家里闲了,谁知道刚准备出来逛逛就碰上这么件事,她站在江缔身边,看着宣静掰着陆迟那张脸叽叽喳喳心疼不停。
  “就是打偏了这一巴掌也够狠的,”江缔靠在栏杆上,这地方是章春园里的引春楼,专为人赏景而用,静谧舒心。
  陆迟抬手轻轻摸上那地方,倒是没什么大事,只不过就是他脖颈处破了几道痕罢了。
  “眠晚你是故意不躲的吧,”宣静放开他,叹了口无可奈何的怅然气,四个人一同靠在栏杆上。
  “有什么好躲的,”陆迟本人反而没有他们几个在意。
  确实是没什么好躲的,国公夫人打上来的时候手都在颤抖,等到一巴掌实实在在打在他脸上,陆迟还没说什么,反倒是她先开始慌张,连着边上的靖国公也恍若梦初醒一般去招呼大夫。
  说到底,只要陆迟还有一点价值,在靖国公府,就无人能忤逆。
  苏槐歌坐不住了,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是别人的美那也是不成破坏的,她满脸痛惜:“虽然不是什么小伤,但再偏一点眠晚你这张脸就毁了啊——多少春闺女子的梦也毁了啊。”
  其实脸上确实没有被波及到多少,主要是国公夫人的指甲实在是肉眼可见的尖利,估计要不是她心有忧虑,只留下几道血痕,陆迟恐怕得在太医院走一趟。
  陆迟失笑:“哪有那么夸张”。
  江缔也笑道:“这倒不是夸张,我上回去甘府的时候,槐歌哪儿的话本可有不少是写你的”。
  陆迟摇头,宣静却少见的没有跟着打趣,他看似在看下头的风景,实际上目光全在陆迟身上。
  “这伤虽然无伤大雅,但是好歹要挂彩十天半个月才能彻底消去,”苏槐歌一边说一边摆弄手上掉下来的花“跟突厥少不了起冲突,可别到时候叫人诋毁朝中欺压将士乱了军心了”。
  江缔其实不怎么在意这些,毕竟上了战场不是你没命就是我索命,反正最后也只能活一个人,为将者身上有些伤算什么,不过苏槐歌说的对,有些瑕疵还是遮去的好“要不换件高领的衣裳”?
  “不用,他们既然都不觉得自己无所事事难为情了,这伤又有什么好遮的”。
  宣静在栏杆边上吸气呼气,好半天才开口道:“岑家的人可还没放弃,你能拦的住今日,假以时日必有你出征之时,到那时候,姣殊怎么办”?
  苏槐歌见过那小姑娘,跟陆迟三分像,反而是跟她龙凤胎的弟弟陆停更像,都是总角的孩子同江临一般,苏槐歌实在是怜爱是紧,越是这样,就越怜惜陆姣殊。
  “岑家那人我见过,一把年纪比我爹小不了多少,家里不知养了多少莺莺燕燕,私生子庶生子外室子最大的都快赶上姣殊了”,苏槐歌对这些事情向来是灵通。
  江缔觉得心里不舒服,这哪是娶夫人,这不就是糟蹋人,京中贵女有哪个肯这般自降身价,除了有些不在乎的人。
  排开别的不谈,宣静说的没错,陆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京中,只要他前脚上战场,后脚靖国公夫妇就能把陆姣殊嫁到岑家去。
  “现在还只是说媒没下聘,拦住岑家的人应该不难”,苏槐歌道,随即又皱起眉来“但眠晚,这事我们插手都不合适,你要想好怎么办”。
  苏槐歌与陆家不熟识,宣静一个外男插手不了人家姑娘的闺阁事,江缔和陆迟一样,不可能随时随刻都在京都。
  陆迟有些没由来的乏力,外人看他与宣静站在一起,实际上他半倚半靠在宣静身上,甚至动作细微到连自己也没发现。
  “速战速决吧,”陆迟叹气,看是不经意间整理自己袖上护腕“至少我在,他岑家的人休想进靖国公府的门”。
  江缔想想,陆迟都如此了,也难怪柳氏脸色不好了,这哪是结亲,这分明就是卖女儿“要怎么个速战法?总不能杀了岑家的人,只要岑间不死,那点私事再怎么荒唐也不会罢免他的官职,手上总有吸引人的东西……”
  当然他那点东西无非就是些金银财宝,要真论起来在场四个人一个都看不上,有手有脚的谁也不是没那个本事去挣钱,征战沙场着只要手上有钱够将士们温饱,还过多关心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
  “所以,”苏槐歌皱眉,她那张似玉的脸像是看见一朵花被人拔去了花瓣一样瘗玉埋香“靖国公府世代承爵,不说别的,靖国公每年的俸禄生贺什么的钱财也不少,贪恋一个官员的钱做什么”。
  宣静少见的没有那么话多,他立在陆迟身后听苏槐歌说,等到话音落才道:“靖国公夫妇确实不缺钱,但也不会拒绝钱,我那日上门,夫人的一支簪子都要用紫檀木做,还必须是中间那一段”。
  江缔虽然在军中听陆迟抱怨过,但陆迟只是几句带过,这下宣静这样说,江缔才真实感受到为什么陆迟不愿提父母了。
  “我爹是独子,祖父与祖母恩爱,我娘又是家中幺女,都是没受过苦的主,好歹爹娘还知道叫我去赚功名,”陆迟抱臂,明明看着人畜无害,但就是平白多了几分疏离感。
  “嘶”,苏槐歌突然头疼“眠晚你别说了,我怕我回去跟我爹闹了”。
  这玩笑话倒是打破了现在这气氛——特别是萦绕在陆迟周围似有似无的死气。
  “总归,动手肯定不行,只要我爹娘抽不开身去管岑家,岑家就别想再进一步,”陆迟站直身子,似乎有什么被分离,他看了眼满园春色,似是感慨,又如挽留,直到他移开眼“我倒要看看,是爵位更重要,还是钱财”。
  太阳又被拖着更下一层。
  江缔轻车熟路是走到撷兰苑,心道明日的早朝怕是有好戏看了。
  先前江缔只觉得,战场上的陆迟和平日的陆迟要分开看,现在看来,不管在什么地方,他骨子里都还是那个陆迟,像阎罗一样狠厉。
  毕竟让人说自己老爹坏话威胁自己爵位的不多见,陆迟是明威将军,但也是靖国公世子,将来的靖国公,削官落爵对他来说没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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