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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江缔眸子在烛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那一点烛光照出她们二人的影子打在墙上,若即若离,隐隐显显。
  “并不,虽然公主确实有影响,但习武练兵是我儿时夙愿,哪个习武之人不想上阵杀敌揽取功名呢”?江缔抬手,却只是轻轻晃了晃就重新收回去“要真说的话,还是要感谢三皇子殿下,若不是他说我此生无望上战场,或许我还没有那么急切强烈的欲求”。
  江缔嘲讽的冷哼一声,潇湘宫的那位当年没受什么太大的惩处,这几年便越发放肆作妖,上官持仗着母族,近些年也是跋扈。
  “不过陛下似乎从未考虑过立三皇子为储君”,脉婉惜的余光中塞进了一点淡淡的人影,她理理自己的发髻,那影子也跟着抬手“除了秋猎祭祀,三皇子怕是不受陛下重视”。
  江缔点头,满是不屑。
  隔墙有耳?
  自然是知道的。
  但人尽皆知的当年三皇子得罪了江家不受圣恩,何况这里是撷兰苑,往往不起眼的地方,反倒安全。
  “谁叫他自己拎不清的,”江缔摊手。
  不过依照成帝还是太子时对宥阳公主的态度,恐怕要不是翊朝从无女子为帝的先例,就连她这个女将也是千古独一份,大概虑宥阳公主就不是公主,而是正儿八经的皇太女了。
  “但话又说回来,宥阳公主是有谥号的”。
  脉婉惜撑着桌子眨巴眨巴眼想听清楚些。
  “当年尸体运送回来就开始着手御史台拟定谥号,但是毕竟宥阳公主在他们眼里无功无绩,一部分说要拟定恶谥,一部分言宥阳公主毕竟是皇长女,不可贬低”。
  “拖到葬入皇陵也不了了之,后来朝臣还以为陛下会作罢,谁料是他亲自拟定了谥号,但除却忠臣几许,无人可知。”
  “那谥号是平阳元公主”。
  脉婉惜惊讶之余恍然大悟“所以平阳关看似更改关口名,实际上是为了纪念公主”?
  “是”。
  江缔道。
  这事是没几个人知道。
  还是江孤告诉她的。
  “原来如此啊”,脉婉惜啧啧感叹。
  脉婉惜突然想要不把这撷兰苑主院也改个名字?
  江缔不知她在想什么,只道:“若不是宥阳公主在前,恐怕六年前我不会这么顺利”。
  脉婉惜不可置否,毕竟在宥阳公主薨逝前,成帝一直反对女子习武,直到自己的女儿成了一具冷冰冰尸体,才有所改观。
  但脉婉惜不觉得顺利。
  她虽然没机会去各个世家大族的宴会,但是六年前的事情几乎传遍了整个翊 朝,出征是算顺利,可是以后呢,恐怕和顺利沾不上什么边,看不起江缔的人大有人在,但不去论她的兵法布阵,不论她的冲锋陷阵,只要她是个女人,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说她不配。
  街井那些人骂的话比贵人难听的多,上次在金缕阁闹事的也同样,但她脉婉惜不是小孩子了,在撷兰苑,谁敢不服。
  “小姐这个官名来的真是不容易”,脉婉惜推给江缔一盘糕点,之前记得她喜欢吃甜的,桂花糕就特意多淋了一勺桂花蜜“小姐……”
  “以后……不必这么唤我了”。
  江缔道。
  脉婉惜疑惑的看着她,这个话题太过悲伤转移也好,只是不叫小姐叫什么?将军?
  还是,那个?
  江缔借着夜色遮掩自己,她咳咳两声,撑起半个身子将脉脉脉笼在影子里“以后私底下,叫我的字”。
  脉婉惜愣神,而后反应过来笑道:“是”。
  “阿朝”。
  脉婉惜笑着迎着她往前挪了挪身子,墙上的影子融为一体。
  江缔,表字亦朝。
  江缔有些脸红,但是在烛火之下看不出来。
  这么撑着身子肯定是累的,但江缔就是故意撑了一会儿才坐回去。
  烛光摇曳下她们二人的影子在渐渐漆黑的夜中愈发明显,恍若外头是她们两个秉烛夜谈,里头是“她们”两个共眠星夜。
  几乎快挨在一起的影子稍微有点什么动作就会碰到一起,不是本人,就多了几分暧昧的氛围感。
  江缔撑着桌子,影子也跟着她起来,稍微往前探探身子,影子就碰在了一起。
  她在虚实变化的影子中轻吻了她的心上人。
  虽然还没法表露自己的情意,但至少回馈了自己悸动的初心。
  第59章 枝栖
  “平阳关驿道驿丞郑千堂,玩忽职守,不劳公事,纵容下属,物之不勤,深负朕恩,今免其驿丞之职,降为驿使,以观后效”。
  这大概是江缔这么多天以来听到的还算顺心的事了。
  这道圣旨下的突然,况且一个九品小官不至于发放圣旨,也没有贬官大必要,但成帝就是下了这一道圣旨,别的不敢肯定,江缔可以笃定郑千堂有问题。
  自上回脉婉惜知道自己身世以后已经一个月过去了,可她非但没有见季玉山的打算,也没有一点对季府的关注。
  没办法,人家不想也没法强人所难,正巧江缔这一个月几乎都泡在军营里,无他,为了防止突厥偷袭,提前训练新的阵法,江大元帅忙,江缔和陆迟也好不到哪去。
  不过能感觉到陆迟明显的疲惫,虽然不在家他会更快活,但到底要放着岑家的人,终日神经绷紧迟早要出问题。
  可他自己说没事,谁都劝不动。
  朝中近日也忙,快到了宥阳公主祭日。
  季玉山的时间少了,可是妻女尚在有了期盼,干什么都不觉得累。
  似乎一切就该这么顺理成章,可这千疮百孔的假象之下,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无人可知的悬崖。
  比如。
  溜进金缕阁,现在正被管着的那个“疯女人”。
  等江缔从练兵场回来再到金缕阁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宥阳公主的祭日将近,连天都暗的快了些。
  平常人满为患的金缕阁,现在少见的闭门谢客,然而江缔仍然从后门进去,不,应该说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那个“疯女人”的叫声。
  江缔皱眉,难怪要闭门谢客,不然的话恐怕全京都都要知道金缕阁里有个疯子了。
  “小姐,这边”。
  脉婉惜今天没穿平日里的长裙,而是换了一身简便的衣裳,只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江缔应声走过去,就看见原本应该是金缕阁堆放杂物的房子里多了一个人,那人蓬头垢面的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就算何展池已经拿衣服给她盖上了也没能避免。
  何展池抱臂站在一边,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很显然,这样一个不速之客绝对影响到了金缕阁的生意,这一天至少能多挣几百两啊!几百!
  “这人是从哪儿来的”?
  那女人本来在交换,一看多了个人大概是觉得自己寡不敌众于是不再说话只是又往后蜷缩了几步,仍然防备的看着他们。
  何展池轻哼一声“不知道她是哪儿来的,只知道草民今早刚要开门的时候就发现她已经钻了狗洞缩在这里了,”他指了指后面的洞,那个洞开在墙角,江缔大概估量一下,怕是只有那个女人和脉婉惜能钻的过去了“问话也不说,可是喊的这么大声又没哑,真是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脉婉惜一大早就不何展池找过来了,甚至连撷兰苑的事物都是交给阿灼处理的,她尝试着往前走几步,奈何她动一寸,那女人就退三分,实在是无可奈何了。
  “小姐,我看这人也不像是京都里的人,不然不去官府来这里做什么”?脉婉惜打量着那女人,布衣粗锦,一看便是奔波逃难而来。
  “这么说,难不成是什么地方的灾民?”江缔道,但转而她又自己否认“这不成,从巴陵到这里,她怎么还能这么有力气”?
  虽然也不排除她是偏远地方跑来的,但是看着精神样,就像是有人接待过她了一般。
  “这问话也问不出来,她又不肯让人亲近,”何展池叹气,抖抖自己的袖子“就是草民给她盖这件衣裳的时候,都被她抓了一把”。
  江缔想想那女人锋利的指甲,同情的看向何展池。
  “但是如果是灾民的话,又为什么只有她一个,难道只有她一个跑出来到这里了?那怎么不去上堂……”
  脉婉惜接着江缔的思路道,谁料还没等她说完,那女人原本安静了一会现在又被点燃,捂着脑袋不管不顾的大叫起来。
  “不要——不要——我不是水娘娘!我不是!放我走!放我走!”
  这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听她说话,毕竟这也算是她今天一个上午第一次开口,不愧是喊了一上午,加上她不为人知的遭遇,嗓子哑的不成样子,像是碎裂的锦帛一样。
  然而除了那一句话,她就一直在重复“放我走”这一句话了。
  江缔不解:“这水娘娘是什么东西?”
  何展池更是瞪大了眼“她难不成想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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